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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厉看着周凌，没有说话。 裘舟握着他的手，缓缓收紧。 一间屋子三个人，没有一个人不忐忑。 但结局只能有一种。 周厉叹了口气，对主系统说:“我知道了。我会回穿书局的。” 【那……】周凌看着他，说:“我在穿书局等你。” 说完，周凌便化做点点数据光斑，消失了。 最后的倒计时，留给了他和裘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转身看向裘舟。 裘舟道:“你恢复所有记忆了吗？” 周厉，或者说高天神明，冲他点了点头。 裘舟明知故问，可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还是瞬间哑了声音。虽然早知结局注定如此，但他也不是没有过希冀。 若是周厉神性不醒，那他便是拼了姓名，也不会让穿书局强迫周厉做任何事情。 但如今，周厉神性苏醒，他便什么也不能做。 神有自己的意志，不会因任何人动摇。 即便是他，也是如此。 “你会……留下我的记忆吗？”裘舟哑声问。 “不会。”周厉决然摇头，“对不起裘舟，我不能留下你的记忆。你讲在小世界轮回，若是记得我，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了。” 裘舟墨蓝眸子里仅存的光晕一点点散去了。 周厉道了声对不起，抬起手向裘舟的额心探去。 未及触碰裘舟的额头，裘舟道:“我想再去一次海岛，和六号告别。” 周厉一顿，摇了摇头。 裘舟瞳孔微微一缩，不复镇定。 他曾与六号约定……若是此番不让他与六号见面。 “不行！”裘舟任性道:“我一定要见他！” “裘舟……对不起了。”周厉抓住裘舟手，不容他分说，并且两指径直点在裘舟的额心。 “啊！”裘舟捂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声音，他的记忆在神力的作用下，一点点被抽空。 半刻钟后，裘舟晕倒在地。 周厉将人抱到沙发上，扬声道:“出来吧。” 陆平嘉从暗处走了出来。 周厉道:“我走了，裘舟就……交给你了。”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但喉头却阻塞得厉害。 七情六欲悉数涌上心头，如凌迟的刀，寸寸割人血肉。 陆平嘉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谢谢。”周厉说完，便化作点点白光，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一滴泪，从半空低落，砸在了裘舟的脸上。 陆平嘉在原地站了会儿，消化完诀别的情绪后，缓缓走到裘舟身旁。 伸手触碰到裘舟的那一刻，陆平嘉一怔。 少年身形猛地拔高，温润的脸庞也变得棱角分明，漆黑的眸子变成了深邃的墨蓝。 拿回自己的身体，裘舟看着熟睡的六号，第一次不含敌意地对他说:“谢谢。” 一周前，裘舟趁周厉睡觉，连夜去了一趟海岛。 时间快要结束，他和六号的密谋也得启动了。 他深知周厉绝不会留下他的记忆。于是提前找到六号，按照年初约定的，以复刻的方式，将自己的记忆复写进了六号的脑海。 接下来的日子，六号将以他的身份，他的外貌，他的性情，陪伴在周厉身边。 这个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但好在，同他施行这个计划的，是六号。 多年来，他一直将六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它，只因6号的双眼也能映出神的身影。 他曾无数次想，自己能得神的青睐，是有就成运气在里面的。 若非6号性子温吞，行事瞻前顾后，那谁能入神的眼还真不一定。 而今，他和6号彻底和解。 因为这个同他有着一样痴妄的人，放弃了一切，只求神能不孤独。 时至今日，裘舟不得不承认，6号对神的爱意并不比他少。 他比他或许真的只是缺了一份勇气。 “幸好，我唯一的对手是你。” 裘舟叹了口气，将失去神庭记忆的陆平嘉送回海岛后，径直回了穿书局。
第63章 因果 周厉熟悉穿书局, 更熟悉神庭。如今恢复所有记忆，再次回到穿书局，难免有些恍惚。 他径直走过大厅，来到神庭旧址所在地, 看着当年供神侍居住的空间, 只想到一个词。 人去楼空。 自他自贬为人，除0号外, 其余9位神侍也陆续放弃了自己的职务与能力, 重新回到小世界的循环系统中。 路过7号曾住过的空间, 他眼眶微微泛红。回忆一帧帧闪现，令人动容。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不舍地走向他的神座。 0号站立在他的神座旁，安静地看着他。 所有系统都化作原数据神侍的模样，分列两侧。 人影中央，主系统化作他的模样, 向他鞠躬:“非常抱歉, 一切都是我的错。” 周厉摆了摆手，开门见山:“说说怎么回事吧。” 他是主系统的源数据, 主系统是他能力与意志的化身。 他无法独善其身。 他大步迈上台阶, 坐回了久别的王座。 落座的瞬间，主系统化作点点光晕, 涌入了他的身体。 能力回归，胸腔跳动的心脏静止了, 血液不再流动, 肌肤寸寸异化, 最终变回了当年的类人模样。 神圣的白光瞬间照彻整个穿书局。 滞留大厅的任务者察觉异象, 躁动起来。 0号挥手, 示意余下系统去处理此事。系统们纷纷化作光斑离去。 神庭旧址只剩下神与0号。 0号抬手一挥，半空浮现那七个世界的实时画面。污黑的雾气翻涌滚动，将那七个世界彻底吞噬。 这并非当年那7个世界。 当年那个7个世界的危机，已用另一种残酷的手段解决了。 这次受灾的是全新的7个世界。 他抬眼，责备地看向0号。 0号突然道:“你觉得自己的夙愿是什么？” 他道:“成人。” “是吗？”0号其实并不意外，但…… “你的主系统，却似乎不这样想 ” 他眯了眯眼睛，目露狐疑。 0号继续道:“它想彻底解决那些黑雾。于是，这有了现在的局面。” 他一愣，瞬间明白了这7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有些不敢相信，确认道:“所以，主系统拿这七个世界做了实验？” “不错。”0号并无多少怒气，反而为主系统辩护:“虽然结局不尽如人意。但它做事比你果敢。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它才是真正的神明。因为它绝不会私情放下自己的责任，绝不会因在乎一时的牺牲，就放弃千万年的安宁……” “但他失败了。”他打断0号，指着正在受灾的世界，冷道:“而这就是代价！它们凭什么被牺牲？” 0号静了会儿，继续道:“或许这只是阶段性的失败。若是能彻底解决循环与黑雾问题，这一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周厉皱眉，抬手压着自己的胸口，同时也压下难耐的怒气。 多年过去，他与0号在是非问题上，还是站在对立面。 可如今争论对错已没有意义。因为做下这件事的，是主系统。 一定程度上，他得为这件事负全责。 主系统的记忆数据正一点一点的融入他的脑海。那些不为人知的辛秘悉数展现在他眼前。 时间倒回他自贬那日。 他自高台走下，卸下高高在上的伪装，当着所有任务者和神侍的面宣布，自己不再为神。 诧异，惊愕，惶恐，震惊……无数种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许多人劝他三思。 他有些负气地想:我已经三千思了。 相较于其他人，神侍们还算镇静，因为他知道，神与他们一样，是无法进入小世界的。也就是说，神若不做神，那将无处可去。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神为了不做神，竟将自己的能力与记忆完全剥除，并由此缔造了拥有神力的主系统。 主系统代替神明，坐上了神座，接替了神的职责。 而神则去往小世界轮回。 每一个系统在诞生时，都会被输入一段底层逻辑指令。 当它们遇上过于复杂的事情，无法用已有知识逻辑推测出正确的处理方法，便会按底层逻辑指令选择最合适的解法。 而主系统之所以拿小世界做实验，之所以想杀掉裘舟，皆因为他当年输入的那段底层逻辑指令——以众生为先。 那时，他已决意要放弃神的身份与责任，于是为了神庭的安稳，它创造了主系统，希望他代自己履行责任。 可他没想到，那段指令竟让主系统行差走错，以至害了7个世界生灵。 7，他的极数。所以主系统在7次实验失败后，找上了他，希望他能回归神庭帮助处理这些事情。 而他又因为裘舟不愿再度为神，所以主系统就算有千万般不愿，也只能遵照底层逻辑指令，拟定了杀害裘舟的计划。 在它看来，只要裘舟死亡，神就会回归神庭。 而原本就与裘舟有嫌隙的0号，顺理成章的成了主系统的帮凶。 不过，后来他们知道裘舟无法动摇他的神性后，又放弃了一切计划，选择回到神庭，静候他回归。 了解了所有因果关系，周厉按着眉心，将主系统放了出来。 主系统化作半透明人形，垂首站在一旁。 周厉道:“我要去化解那7个世界的黑雾，以后穿书局还得靠你。” 0号一怔，“你真要去？” 周厉:“这不是就是你们把我唤醒的目的吗？” 0号哑然。 事实确实如此。 可周厉若说一声不愿去，难道如今的穿书局有人能强迫他？ 但他们知道，神明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世界。 “对不起。”0号道:“最初我冷眼看主系统坐着一切，只是想让你回来，但没想到……” 0号顿了顿，颤声道:“一切竟会变得不可收拾。” 是没想到吗？前两次的灾祸明明已经清楚昭示了黑雾的破坏性。 但0号还是纵容了主系统。 为什么？ 周厉猜测，0号大抵是太想他回来了。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0号为什么会与他在思想有如此大的差异。 他明明是他的镜像，他的复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比主系统更像他的存在。 若有朝一日，他出事儿，那0号便是这世界唯一的继任神明。 但0号却似乎从未有取代他的想法，而是一直致力于巩固他的地位，将他捧上那高高的神座，受人顶礼膜拜。 如今，时移世易，从前无法出口的疑问，现在若不问，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于是，周厉道:“0号，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变作那世界至高意志的化身？你明知我创造世界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这并不崇高，也不值得生灵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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