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以芮的死表面和我没关系,他是得了急病死的,那个司空先生故意跟你提他,其实就是在诈你。他们根本没证据,甚至不能认定是谋杀。”木绯屿有些急切地解释说。 克莱恩轻轻握住了木绯屿泛着凉意的手,“我知道了。绯屿,别怕。我知道。”
第226章 克莱恩初听司空邈说到邢以芮之死便猜到,人是木绯屿弄死的。 否则怎么就如此巧合?木绯屿才回到联邦两日,邢以芮就死了? 要么是联邦内有势力需要邢以芮闭嘴,要么是与之有仇怨的人(尤其是木绯屿)下的手。而联邦还没有和帝国这方就木绯屿的问题和他谈上条件,哪个势力会急着这时候扔掉手里的牌? 用邢以芮之死栽赃木绯屿?那就更没必要了,本来木绯屿就在邢以芮的指控和木家人的伪证下背了一身案子。 或者说,从木绯屿表明他要回联邦,却不是就此离开帝国时,克莱恩就想到了。 木绯屿这趟联邦之行,是回去与某些人做个“了结”。所以他安排了人同行,一是内阁需将此事粉饰成国事访问的公事,以堵民众之口。二是克莱恩在其中隐藏的心思,有旁人在时,木绯屿总会谨慎一些。 可惜联邦人自己去除了有几分可能约束住木绯屿的条件,使他能够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克莱恩释放精神力感应了下,感知到某种无形力量结成的“墙”,又去屉子里拿出屏蔽仪开启,确保无人能窃听他们的对话。 “绯屿,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以前就知道我做过什么‘坏事’对吗?”克莱恩用略显的口吻说起。“我们在联邦时,学校演习那次。” 这是两人间,克莱恩首次承认当初在荒星做的事。 “当时你一见到我就粘上我,一口咬定我是‘蓝佑’。当时我……”提起当初,克莱恩心里亦是百般感慨,当初谁会想到他们两人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呢? 犹豫几秒,克莱恩选择如实说:“那时候你非常坚定,而我正在执行任务,我甚至动过别的想法。” 这个“别的想法”瞬间引走了木绯屿的注意力,他刷地抬起头,直视克莱恩,有些惊慌地问:“是离婚吗?你认为我的存在是个麻烦,因为我可能暴露你的身份……你想过不要我……” 魔尊说着自己红了眼眶。 他就知道。 他一早便知道。 修真界视魔道为邪佞,厌恶魔修。而魔头怎会有好下场呢? 他作恶多端,自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越是执念于家,便越是难以抓住它。 他就应孤身一人,了度余生。不问大道,不惹凡尘。 木绯屿又低下头,看向自己十指。他的双手上,是洗不净的血腥,有妖兽的,有修士的,也有凡人的。 生于法制社会的人,品行高洁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的魔头?他知道的,他原来就知道的。 木绯屿由始至终都知道,他与克莱恩非同道之人。 克莱恩怔然一瞬,无声叹息,没想到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反而惹得人快哭了。 【这也不能这么算啊。魔尊你也没得选,这谁想得到你会突然到@#%,再说那边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我在茶馆可是听说书的讲过,什么正道尊者也有坏事做尽的!】 克莱恩坐到木绯屿身边,倾身捧起他的脸,温声说:“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木绯屿沉默不语。 沉默便是抗拒。 这一刻的魔尊既想听克莱恩说,也不愿意听他说。 “绯屿,其实我给不了你答案。”克莱恩说。 木绯屿心里一颤。有些不解,更多的依旧是惶然。 “我在联邦做了……七年间谍。你知道经我的手,死了多少联邦人吗?”克莱恩缓缓摇了下头,“我自己也不清楚。有我亲手杀的人,还有更多联邦人,会因为我在自由党背后极力推动的政策、法案受到侵害。什么叫间谍活动?就是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攻破联邦防线。” “你也亲眼见过的,我们在荒星上……你那届,和毕业年级那一届,几千人最后才活下来几个人?”克莱恩轻轻攥住木绯屿冰凉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温暖他。“要是问我,那些年我做错了没?不好说。我认为我们这些人本身没错。有一些任务也许是不人道,可我们确实是为帝国而去做这些。我们国家的人对联邦的仇恨从祖辈那里继承,又一代一代积累新的。所以帝国法律不会审判我们。” 何止不会审判? 隐蔽战线上的无名战士们是每个国家各自的英雄。站在本国人立场上,他们深入敌方,打探情报、破坏敌人的计划。他们抛家弃口,远离故土,在敌人的枪口下、眼皮子底下进行活动。甚至有些人还要做敌人那边有头脸的人物,于是遭至同胞的谩骂怨怒。 即使他们结束任务回国,面对的也大多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对于这些年来离乡背井的不理解,是家人的埋怨或疏远。毕竟任务期间的事都是机密,如无必要,至少五十年后那些档案才得以解封。 而即使真相大白,也不一定会获得所有人的谅解。做特务搞间谍活动,终归是不光彩的。何况他们哪个手上没有敌人的血? 克莱恩曾经所属的帝国军方情报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部门,有一些针对联邦的任务,是克莱恩见了要皱眉的程度。 正如他所说,帝国人对联邦的仇恨由来已久,且没有历经时间而减淡,相反在年年对峙与交战中不断刷新。帝国军对联邦人绝谈不上仁慈、正义。 而那些肮脏的手段,是克莱恩无法给与木绯屿答案的重要原因。 “我这样的人……”克莱恩无奈笑了下,“我不能评判你得对不对。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木绯屿指尖骤然一缩,他想抽回手。 他的小心思被克莱恩看穿了。这让他颇有些无地自容。 “绯屿,慢慢听我说好吗?”克莱恩抓着他的手不松,接着说出他经过深思熟虑的话。 他最初把木绯屿当做一个刚成年,天真懵懂的小omega,于是尽己所能地教导他自己所知的一些知识,教木绯屿从利益角度出发去分析事物,教木绯屿分析局势,为这个小omega打开眼界,帮助他找到未来的路。 后来克莱恩发现,木绯屿并不是天真无知的小omega,他一度以为木绯屿一个极有主见,眼界颇高,实力成谜、来历成谜的冒牌货。 再后来木绯屿是真的木绯屿,却成了经历成谜。克莱恩以为木绯屿从来都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教导。 然而直到今天克莱恩才发现,原来木绯屿是需要人引导的。 原来木绯屿没多少道德感、法律意识,是因为缺失一份正向的引导。 克莱恩深爱他,真心实意心疼他,所以他选择说真话。 “不管在哪个国家的法律里,杀人、挟私报复都是犯罪行为。我们现在的社会有阶级,阶级与阶级间,普通人难以跨越,越处上层越有特权。没钱没势的普通人唯一能抓住的维护自己的武器就是这个——可能并不公平公正的法律。”克莱恩知道木绯屿不懂,说得极其细致但浅显易懂。 “我们越是有能力,越维护它,它就多一点可能帮到不如我们有实力、地位的人。至于公平和正义的问题,司法体制内有很多人也在努力。”此时的克莱恩像一个理想主义者,心怀着对社会的美好期盼,“绕过法律挟私报复在这种意义上当然是不对的。” 在修真界从来只讲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绯屿魔尊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错了? 他没错! 邢以芮该死,天道都没拦他杀人! 可是、可是他觉得克莱恩是对的。 修真界的秩序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邢以芮技不如人偏要招惹他们,落得个全身溃烂惨死下场是活该,是天经地义! 但星际世界,联邦和帝国都是凡人国家,凡人建立了法律秩序,生活其中,便应遵守这份绝大多数人认可的秩序。不遵守的人将受法律审判。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木绯屿苦苦挣扎着从魔宫活下来,费尽心思回到星际,为的不就是重回这样的文明秩序吗? 木绯屿并非生来就是恶人,他受过联邦的教育,他知道什么是道德与法。见识过残酷的修真界之后,他心底对这些是向往的。 也正因此他才会总觉得自己满手罪孽,一个做到了统御魔道的强大魔尊会为自己身在魔道而纠结、厌倦。 所以他私自杀人不对,他本人正在破坏自己追寻千年才得到的和平、安宁。 木绯屿曾认为魔域入侵会毁了星际世界的秩序,毁掉他的生活,却不曾承认自己也毁坏它。 木绯屿垂着眼不看克莱恩,手从克莱恩手心里抽了抽,想要缩回来。 克莱恩总是这样,像破除黎明前黑暗的晖光,衬得他在黑暗的深渊中丑陋不堪。 “但人很难不自私,我也在联邦人面前钻法律空子给你开脱。”克莱恩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轻轻碰了碰他脑袋,“我想象不到是什么经历造成了你现在的认知,我好像应该对你说‘你没错,我都懂’。何况现在两国还没实现停火,邢以芮仍然是我们敌人,他死了我们只会叫好。” 就邢以芮对赫尔曼星做的事,他根本是死不足惜!帝国人应该拍手叫好! “绯屿,我不懂,我不知道。我只能用我的思考方式来说。我本人没资格指责你,我对你……我有私心,以权谋私,和别的政客没什么区别。可我还是希望你……”他停顿了会。 他不能评判木绯屿做错了,他没那个资格。可他爱他,他无法欺骗这个惊慌的木绯屿。 于是在用另一种方法告诉木绯屿什么是正确的之后,他说:“我只能告诉你什么是对错。接不接受、认不认可你自己判断。绯屿,我不会因为这些是非离……不要你。” 克莱恩倾身松松抱住他,无奈地笑着说:“我自己的手也不干净,怎么会因为这些指责你呢。说实话,在黑区里邢以芮认出你的时候,我想过要不要灭他们口。不过当时我判断他们活着回联邦对帝国更有利——” 之后克莱恩就没再说什么了。 木绯屿仰着头仔细看了看他。 “老公,我不止杀人……我还把联邦的国会大厦、军部大楼砸了。” 克莱恩:“……” 木绯屿:“老公?” 克莱恩摁了摁眼角:“没事,司空先生为人大方,自由党也不会计较。毕竟在视讯会谈里他没提这事。” 木绯屿攥了攥他衣服,“那、那我回办公室了,还有好多文件没签。”说完便从克莱恩怀里钻出来,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摘下天道毛绒球一道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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