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他而言是危险的,但却似乎没有办法,他平生第一次,感觉无法忽视自己的感受,控制自己的心念。 就在池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时,在大寒后第三日的早晨,祁忘突然消失了。 无声无息,不告而别。 这会儿池惑已经能自主喝药吃饭了,其实祁忘的离开,并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起居。 只不过,池惑后知后觉发现,那家伙离开后,这间药庐变得静悄悄空荡荡的。 日常秦南珂也不待在这里,只有北风敲打窗户的呼呼声,还有雪絮落下的簌簌声。 千山暮雪,归鸟蹄鸣,向晚时分更显寂静。 池惑的视力尚未恢复,却也习惯性地点了油灯。 这会儿秦南珂刚好熬了药过来,推开门的瞬间,他一眼便看出了池惑脸上的情绪,笑道: “你现在伤未痊愈,过多思虑对伤势的恢复并不好。” 池惑敛了情绪,笑: “也不知他还会回来不?” 秦南珂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 “为何如此说?我认为,祁公子没有不回来的理由。” 池惑怔了怔,不语,秦南珂继续道: “毕竟你还在这儿,他这般关心你,不会舍得就这样走掉的,定是外边出了什么急事,他赶着去处理了。” 池惑沉默了一瞬,莞尔: “但愿如此,那我等他回来好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池惑为了打发时间,开始在雪野里堆小雪人。 天寒地冻的,雪人堆了不会化,只不过一夜的雪落下来,雪人又被覆盖住了,没了原本的形态。 秦南珂远远地站在屋檐下瞧,也没上前打扰,因为他知道,虽然天寒地冻还待在风雪里,对伤者恢复不算好,但比起闷在屋子里满心思虑,在屋外有事情忙总是好的。 就这般又过去了一段时日,转眼过了人间的除夕,眼看上元节就在眼前了。 期间池惑让炸炸去了一趟南边,炸炸带回了消息,祁忘转告其一切安好,让池惑别担心,等他回去过年,会给他带去上元节的贺礼。 池惑好笑,红沙谷醉鸦楼,可是没有过节这件事的。 那里没有年节,亦没有寒暑四季,昼夜交替。 不过既然对方让自己等,那就等吧,当是第一次过节。 至于天道书上给出的指示…可以等自己痊愈后再做考虑,毕竟现在自己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到,更不要谈什么攻略正缘道侣了。 就当是冬日的蛰伏吧……池惑如此说服自己。 这位祁忘究竟是什么人?这次突然消失是为了什么? 他提到的过年贺礼又会是什么? 就让自己拭目以待吧…… 如此思考着,池惑竟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 上元这日,秦南珂随族中众人在斩雪峰议事,冬隐峰药庐只剩下池惑一人。 他从白昼等到黄昏,却不见祁忘归来。 为了打发时间,他甚至还用秦南珂柴房里的柴火雕了个木灯笼。 虽然他在醉鸦楼没有经历过上元节,但他知晓,人间在这一日会在大街小巷点燃花灯,月上柳梢时分,花灯摇曳的街市便熙熙攘攘,满眼繁华。 待天色向晚,风雪停歇。 池惑视线虽不清,但听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他敞了窗户和门扉,就着炉子热了冷粥与黄酒,在大雪初霁的傍晚,听着归鸟蹄鸣,潦草地吃了晚饭和汤药。 偶尔几声积雪压断枯枝的响动,池惑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但他知道,那不是人归来的动静。 待吃了饭,喝了药,池惑便拄着盲杖,提着自己亲手做的那盏柴火花灯,点燃,朝药庐后的药池走去。 冬隐峰灵池遍布,终年水雾缭绕,浓郁的硫磺味弥漫,置身其中,如临仙境。 而药庐后这汪药池又多了几分药味,对于愈伤大有益处。 池惑已经来过数次,拄盲杖的他轻车熟路来到药池,褪尽身上衣物便朝池中走去。 药池温热,在冬日浸泡最觉舒服。 浑身僵硬的灵脉顿时活络起来,池惑乘机运气调理伤势。 等一个周天下来,上元节的月亮已经升至中天,虽然看不清,池惑却微微仰头,感知漫天流泻而下的清明。 过了会儿,他垂下的睫毛颤了颤,鼻尖也动了动。 浓郁的硫磺和药汤味里,明显混进了一丝血腥味,有点陈旧,混杂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看来,有人自远方赶来,路途还很是匆忙。 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池惑待在药池里不声不响,唇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 他知道,是祁忘回来了,在上元赏灯之夜。 脚步声停在池边,透过模糊的雾色,池惑用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团黄色的灯影。 灯影后依旧是身着颓红色衣服的家伙。 即使视线不佳,依旧能感知那簇灼灼燃烧的红,那是有热度的颜色。 对方手中似乎在把玩着什么,叮咚作响,混在细微的水浪声里,格外好听,别有种摇摇晃晃的安宁。 “总算赶回来了。”站在岸边的祁忘,似笑非笑地舒了口气。 隔着雾色,池惑心平气和问道: “这些时日,去哪了?” 祁忘将拿在手中的事物放在池中洗了洗,而后朝池惑的方向抛过来: “去拿回了本就属于你的东西,算是上元节贺礼。” “终于,物归原主了。”祁忘笑道。 池惑接过对方抛来的事物,拿在手中的一瞬间,他的眼皮猛地跳了跳—— 对方抛到他手里的,是他的御鬼令。 御鬼令先前不甚落在了白逐溪手里,如今却被祁忘下山一趟夺了回来。 池惑将御鬼令握在手心,面上看似不动声色,指节却微微泛白。 即使祁忘已经将御鬼令洗干净了,但风尘仆仆的血腥味尚存。 ——祁忘帮他夺回了,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 if线还有一章应该就完啦,之后可能会标完结,完结后可以放免费福利番外,到时候会随机放一点日常甜甜的福利,爱你们!
第65章 if线:池惑的时间线(完) 池惑握着御鬼令的手微微发颤,站在药池水雾中怔愣良久,半晌才出声: “祁忘,这份上元节的贺礼,很贵重。” 他相信祁忘很清楚,御鬼令对于醉鸦楼鬼主而言有多重要。 祁忘却笑了笑: “喜欢吗?”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他送的是元宵街市上随意买的小物件一般。 于他而言,贵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喜不喜欢。 池惑抿了抿嘴唇: “明知故问。” 祁忘: “哦。” 池惑: “我很喜欢,多谢。” 祁忘: “物归原主,天经地义,白逐溪那样的人,本就不应该占有御鬼令,这是你的东西。” “他确实不配,”池惑终于也笑了, “对了,最后你是如何处置他的?” 祁忘撇了撇嘴角,声音里毫不掩饰的不屑: “对于你那位修无情道的前道侣,我想,没有什么比直接杀了他更好地处置办法了。” “送他一程,让他以另一种方式归道,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池惑啧了啧: “好家伙,这下我欠你的可太多了。” 他是有点没想到,祁忘直接将白家的小公子白逐溪给干掉了。 祁忘耸耸肩: “杀了他,我开心,不算在你欠我的上。”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池惑: “确实是令人开心的事。” 祁忘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用闲聊的语气说道: “还有祝家那对双生子,我也一起解决了,免得他们以后生事端,麻烦。” 池惑微微一愣: “你是指祝行水和祝云止?” 巫溪一族这两嚣张跋扈的孪生兄弟,和他可不止认识这么简单,这两双生子兄弟因为将时无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年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可这又关祁忘什么事呢?他为何突然将双生子给杀了? 祁忘点头: “是,曾经有人给我说过,这两烦人又歹毒的家伙,早就该死在‘过去’了,所以我特意过来尽一份力,把这对双生子更快地送走。” 祁忘说得清淡,池惑却从对方的语气里觉出了端倪。 池惑扬眉: “曾经有人?” 祁忘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微变了,这副不同寻常的语气,可以揣测出他和对方关系很亲密。 祁忘不自觉扬起唇角: “是,一个自恋的家伙。” 说着,他眼里含笑地看向药池中的池惑,只可惜此时的池惑视力尚未恢复,没觉察出他的目光。 池惑语气也变得微妙起来: “听起来很有故事。” 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心口处莫名其妙有点闷,突然堵得慌。 他想要问问对方的事,却又不想真的知道。 祁忘: “是,想听吗?” 池惑重新转过身去: “不用了,我对旁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况且,只有故事没有酒,总差点味道,改日有酒了再说吧。”池惑补充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之后,池惑意兴阑珊地又泡了会儿药池,他越发觉得兴味缺缺,不多久就起身返回药庐了。 路上,祁忘将一样东西交到池惑手上。 木头被人握久了,接触手心的瞬间,透着股温润的暖意。 “今夜是上元节,路上提着这盏枫灯,应景。”祁忘道。 池惑: “山下买的?”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这盏枫灯在风里摇曳,仿佛一团在夜色里蔓延不休的火,炽烈滚烫,却又摇摇欲坠。 以至于拿在手里的枫木都变得烫手起来。 祁忘摇头: “是我做的,提着这盏枫灯,就不会迷路了。” 池惑知他话里有话,也知这盏对方亲手做的枫灯有来头。 但他心里莫名闷着口气,说话便不动声色地带着点儿刺: “可惜我现在一个瞎子,枫灯只能成为摆设了。” 祁忘笑: “不会的,信我。” 之后两人走在路上便不讲话了,但沉默并不令人难熬。 走着走着,许是这也夜月色清明,又或许因为天寒地冻令人头脑清醒,堵在池惑心头那口沉闷的气不知不觉消散了。 山野小路,雪尚未消融。 灼灼枫灯在石阶上一晃一晃的,偶尔惊起几只未眠的山鸟,它们振翅高飞, “咯噔”一声压断了挤满雪絮的枯枝。 山间寂寂,只有山岚和水雾在流淌。 在药池运气愈伤使人困乏,待行至药庐,池惑也困了。 他也没多言语,将枫灯小心翼翼搁在床头,自个儿后脑勺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这一晚,池惑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他修为尽失,像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被仙道众人缚在天刑柱上,散魂鞭一下又一下抽在他身上,血肉横飞,散开的猩红模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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