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兰奕臻还在那里坐着,兰奕欢便起身伸手拉他:“二哥,你干什么呢?睡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刚才是不是下过雨了?这会还怪冷的,我——” 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把兰奕臻说了一个激灵,跟着他像被烫到一样躲开了兰奕欢的手,一把用被子把他蒙回到床上去了。 “你好好躺下。”兰奕臻匆忙地披上自己的外衣,“我去给你拿个汤婆子。” 兰奕欢:“……那倒也不至于。” 兰奕臻魂不守舍地说了句“乖”,下床就走了。 兰奕欢叫了他一声没叫回来,也只好耸耸肩,躺回去了。 其实他还有点疑问没来得及问呢,系统说兰奕臻对于成亲的心理状态是“着急”,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过算了,跑了就不问了,身体没问题就成。 其实我也不想二哥那么快成亲。 兰奕欢在心里默默地想,毕竟那样的话,他们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一起睡觉了。 他把自己用被子团成一个卷,惬意地往兰奕臻那边的床蹭了蹭,继续睡了。 * 另一头,关于齐埘的处置结果也下来了。 得仙楼坍塌一事经过谨慎的调查之后,总算有了结果。 齐埘果然如五皇子所承诺的那样,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被判流放岭南,一去之后,就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了。 至于得仙楼坍塌所造成的一切损失,都全部由齐家承担。 这件事引得一时之间,各个名门大户对自家儿女的教育都严厉了许多,纷纷讲述齐埘的例子,告诉他们要引以为戒,免得一不小心把家都给败了。 自己前途全毁不说,还要连累父母,这就是前车之鉴啊。 齐埘被流放的队伍启程的那天,有不少人特意当街观看,指点议论。 齐埘只觉得难堪之极,将头使劲埋着,心里更是生出一股恨意。 通常来说,他这种情况,并非罪大恶极、丧心病狂的极刑犯,人们看上一阵子热闹也就散去了,不至于动手。 可偏偏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臭鸡蛋从远处飞过来,砸在了齐埘的额角上,黏稠腥臭的鸡蛋液伴随着剧痛,从齐埘的脸上流下来。 齐埘猛然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却只见赵鹏带着几个朋友和侍从,策马到了自己的面前。 两边押送齐埘的兵卒满脸堆笑地向赵鹏和那些人行了礼,远远退至一边,齐埘想起上次在贵妃跟前对赵鹏的污蔑,有些心虚也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干什么?” 赵鹏冷笑着看着他,原先都是他们巴结齐埘,没想到齐埘也有在他们面前面露惶恐的一天。 他扬手,又是一个臭鸡蛋砸在齐埘头上,问道:“以往,到底是七皇子欺负你,还是你给七皇子找麻烦?骗我们给你出头很有意思吗?” “砸七皇子的店,是我们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脸红?” “你承不承认你厚颜无耻,不要脸面?” 他说一句话,照着齐埘的脑袋扔一个鸡蛋,齐埘被砸得头昏脑涨,忍不住抱头道:”别打了!别打了!“ 他忍着羞辱说:“都是我在骗人,我、我承认还不行吗?” “呵,一打就改口了?软骨头的贱人!” 赵鹏啐了一口,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走!” 从小到大,他们一直跟在齐埘身边和兰奕欢作对,并且对齐埘说的话深信不疑,觉得都是兰奕欢在欺压他,如今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傻子。 “还说什么齐贵妃宠爱你,七皇子嫉妒你?我呸,不过一只癞蛤蟆,你也配?你自己发癔症想的吧!” 赵鹏一提缰绳,领着昔日经常跟随齐埘的一干人扬长而去。 “殿下,齐埘已经被押送进了这一批流放的犯人之中,启程往岭南去了。” 一处绸缎庄中,兰奕欢正在细细打量每块绸缎的颜色以及所用香料,就听见崇安过来向他这样禀报。 兰奕欢一点也不惊讶,回过头来,见崇安一脸喜色,便笑了笑,说道:“你很高兴?” 崇安道:“这多大快人心啊!他去了岭南那种地方,就这辈子都很难回来烦扰殿下了。” 兰奕欢道:“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只有一点,齐埘应该是到不了那个地方的。”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淡,倒也没有什么烦恼不甘的样子,只是平静叙述事实。 崇安一怔:“为什么?” 兰奕欢道:“因为不论到什么时候,这个世上,都会有个人拼尽全力地救他。” 像齐埘那种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有没有人算计他都一样难免闯祸,上一世他有回也惹出了大事,兰奕欢忍无可忍要处置齐埘,却被齐太后拼死拦住了。 自从兰奕欢登基之后,太后原本深恨他夺走了五皇子的希望,对他不曾稍加辞色,但那一回为了齐埘,她却把能做的都做了。 先是不惜放下身段检讨自己的过失,希望兰奕欢能够网开一面,甚至亲手下厨为兰奕欢做饭来哄他高兴,同时又一一宣了齐埘得罪的人进宫,出面进行赏赐和赔礼。 等到发现兰奕欢还不肯松口之后,太后就开始绝食,齐埘一日不被放出来,她就一日水米不进,坚持到意识模糊,最后,拼死保下了齐埘的性命。 这种方法妥不妥当暂且不提,但站在齐埘的角度来看,是他的母亲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其实齐贵妃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被她爱的人,会很幸福,但兰奕欢不是罢了。 看到崇安表情茫然,兰奕欢笑了笑,说道:“你下去罢,我心里有数。” 这回不管齐贵妃怎么做,顶多也只是让齐埘少受一点奔波之苦,可齐埘也再不能靠着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在京城混了,只能一辈子改头换面,当个普通人,对于一个成天做着皇子梦的人来说,同样痛苦。 兰奕欢不想再跟这个人纠缠,只要他不在眼前晃悠,其他的,兰奕欢也懒得管。 正在这时,绸缎庄的掌柜接待过了两名客人之后,总算走了出来。 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面相忠厚,冲着兰奕欢行了个礼,说道:“让公子久等了。” 兰奕欢道:“无妨,你也是谈生意。账我都看完了,没有什么差错,你办事我也放心。下一批商队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半月之后,要去江浙一带。。” 那人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兰奕欢:“公子爷,我们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请问您什么时候动身呢?大伙听说您要去南边定居,都高兴的不得了,每天都翘首以盼呢。” ——这处绸缎庄,就是兰奕欢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铺子已经经营多年,里面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里的商队每个季度都要去各地采购最时新的布料,其中常去的几处,也是兰奕欢为自己规划的离京路线,另一边也都安排好了落脚之处和新的身份。 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可是他却一拖再拖。 因为齐家欺人太甚,因为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因为要阻止邓子墨和大公主成亲…… 但其实这些事,他人不在京城,也未必就处理不了。 或者说,他人拍拍屁股走了,就像重生时打算好的那样,眼不见心不烦,一切也跟他没关系了,根本也用不着操心这些。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想走。 他自幼生于宫中,被当成一名皇子培养长大,又是天资聪慧,寒窗苦读十余载,学得一身文武艺,也曾济世救民,意气风发。 上一世的经历让他结结实实吃了个教训,心灰意冷之下,想着一切都不闻不问不管,就不必再与人产生纠葛,就不必落到那般的境地。 可是有些抱负,有些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些年下来,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可桩桩件件国家大事,又有哪一件没有听进心里? 更何况,还有二哥。 兰奕欢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兰奕臻的面容。 他孤单无依的幼时,二哥那样陪伴着他,如今,他也不想把二哥一个人扔在那座无时无刻不在吃人的皇宫中。 这一世,好像把前世的缺憾都给补上了,他有了信任的亲人,也没有沉浮于权势的争斗,他好像可以再试着过得更好一点,而不是强迫自己离开…… 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太贪,就又会重蹈覆辙。 如今身世真相大白,对他,也算是个催促。 “公子?公子?” 听到掌柜喊他,兰奕欢回过神来,说道:“就跟着下一批商队走。” 他顿了顿,低低地说:“正好我跟我的家里人道个别。”
第60章 犹如故人归 兰奕欢说到“家人”二字的时候, 语气有些轻,目光中带着眷恋与温柔,掌柜见了, 突然觉得这神情有些熟悉。 他不禁问道:“您说的是上次您送玉佩的那个人吗?是公子的夫人吧?不如带上她一块离开。小的帮您找一个敞敞亮亮的大宅子, 就是生十个孩子也住得,周围再种上花草, 养些小狗小猫, 必不让夫人受半点委屈。” 他说的玉佩, 正是上回兰奕欢回京城的时候送给兰奕臻的。 因为买错了, 所以是本应该给心上人的桃花佩, 掌柜的就误会了。 兰奕欢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如果带着二哥一起走,他们晚上就依旧可以夜夜相伴而眠了,白日里无事时,也能春日观花, 冬来赏雪。 他在那边有些小生意, 可以养二哥,不过有万能的兰奕臻在,最后多半会演变成生意都给他打理, 自己就赖在他身边看话本子吃零食, 喂喂小鸡小鸭, 摸摸小猫小狗, 骂骂孩子……哦没人生孩子。 ——等等, 除了鸡鸭猫狗, 这和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区别?那他折腾个什么劲! “算了吧, 我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孩子。” 兰奕欢抚额道:“我说的是我哥哥, 但他事务繁忙,是不能跟我一块走的。” 掌柜的愣了愣,没搞明白弟弟为什么要送兄长桃花佩,又为什么提个老哥还那么缠绵不舍的,但兰奕欢说的话,说啥都对。 他笑道:“那以后也可以常邀您家大爷来探望做客。总之,您去就行,您要是不去,他们都得盘算着挪到京城来做生意了。” 兰奕欢笑道:“那倒是不至于。” 掌柜说:“反正大伙的命都是您救的,您在哪,我们就在哪。”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兰奕欢也打算离开。 这时,忽然门外的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中间还夹杂着有人大笑的声音。 一名男子高声说道:“瞧瞧,这草原上来的娘们就是泼辣带劲啊!兄弟们,今天咱们正好能尝个鲜。” 兰奕欢听着这话粗鄙无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只见一帮醉醺醺的男子正围着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姑娘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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