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我吵就好。”严白笑嘻嘻道,“别看我这样哈,我也是个改造人,不过跟你还差得远呢。钟小姐,怎样才能成为你这么厉害的战士啊?” 钟挽风沉默了片刻,“心里想着你要做的事情。” 以及,你想要保护的人。 严白愣住,“就这样?” 见钟挽风颔首,她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可能这就是高手吧……哎呀,光顾着说话,饭菜都凉了,等着我去热一下。” 严白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消失了,空气再度恢复安静。 钟挽风微微晃神。 “社会对女孩子太苛刻了,哪怕是受害者。”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向端庄自持的少女眼圈在风里泛红,“教育她们要小心谨慎,藏好自己的美丽,不露锋芒;也教育她们要懂事要温柔,要用爱和宽容去自我疗愈,消化一切伤害。但却从来没有人教她们拿起刀,去对抗那些伤害她们的人。” 当时华弦刚参与处理了一起性侵案,对于审判结果和善后措施非常不满,也不喜欢那些男人的高谈阔论——全是自以为是的废话,即使到了这个份上,还想让受害者自我反思并从他们身上学到一点什么。 钟挽风心里的情绪并不比她少,可那时二人羽翼未丰,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所以她也只能说出一句饱含无奈的安慰,“会好的。” 华弦说的那些话,她记了很多年。 如果那是华弦期望的,那么她愿意成为那个拿起刀的人。
第148章 番外5 辞职后没多久,钟挽风就开始为古鸿做事。 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她一次也没有联系过华弦。 不过虽然没有联系,但并非对对方的动向一无所知。 她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与华弦有关的消息,听着他人描述她的一举一动,揣摩着她的心思和悲喜。 他们说,她拒绝了好几位男性追求者,说不会将婚姻和政治掺在一起。 他们说,她现在羽翼渐丰,有了底气,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公主。 他们还说,虽然她现在春风得意,但女人毕竟成不了大事,这天下终归还是男人的。如果她识相,就该早点投降,或许还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不过以她的性子,应该没有男人喜欢吧。 说到这里几位男性官员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对于华弦来说,不被男人喜欢是全世界最可悲的事情。 有人还要夸一句坐在旁边的钟挽风,“比如钟小姐,就比华弦那女人有远见得多,早早弃暗投明,以后前途无量啊。” 钟挽风扫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如刀,看得人心里发寒。 立刻又有人出来打圆场,“好端端的把钟小姐扯进来做什么,钟小姐深谋远虑,哪里是华弦那种浅薄的女人比得了的。来来来,钟小姐,我敬你一杯。” 伸到眼前的酒杯带着讨好的味道,杯口被压得很低,像个卑躬屈膝的奴隶。 钟挽风居高临下地与之碰了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的香气席卷口腔,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腹中,肌肤上有看不见的热度扩散蔓延。 钟挽风看着再度被殷勤满上的酒杯,眼眸依旧冷淡。 华弦是对的,只有拿起刀,那些人才会把你放在眼里,因为忌惮而不敢冒犯。 当初辞职的时候,钟挽风的想法很单纯。 她只是觉得既然人类与异形的战斗就快要获得胜利,她的使命也算完成。 至于华弦……她自认与华弦之间并无可能,也就没必要自我折磨,非要留在她的眼前。 听说绯闻八卦就让她如此难过,如果有一天传来的是华弦的婚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离开华弦之后,她活得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华弦的婚讯,却在无意中发现了指挥官的蠢蠢欲动。 钟挽风的心猛地下坠。 斗争还没有结束,她早该发现的。 那些坐惯了高台的男人,怎么会甘心跌落进尘土里,更不会甘心看着曾经被禁锢在花瓶里的花朵,漫山遍野的肆意绽放。 钟挽风思量再三,主动去见了古鸿。 对于皇家护卫队出来的人,古鸿自然不信任她,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怀疑和挑剔,“你来做什么?” 钟挽风平静地回答,“工作。” “工作?”古鸿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意味深长,“我这里没有工作可以给你,另谋高就吧。” “25号辖区是个好地方,值得好好建设,可惜最近异形出没的频率一再增加,着实让人头疼。” 被眼前的女人一针见血地戳到痛处,古鸿不满地皱起了眉,正想发作,但却听对方继续说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那些异形会消失。您要支付我相应的报酬,然后我们两清。” 古鸿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下,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你说的是真的?” 因为25号辖区的事,他已经头疼了很久。如果只是一笔钱货两清的交易,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风险。 钟挽风说:“是不是真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后来的事态发展都在她的预料范围内,在干净利落地清除了25号辖区的异形之后,她拿钱走人,古鸿反倒舍不得了。 这把刀用得实在太顺手,就算昂贵得要命,他不想就此放开。于是两个人的交易就一直延续了下去,久而久之,众人都把她看成了古鸿阵营里的人。 后来古鸿也曾经严肃地问过她,为什么选择了自己这一边。 钟挽风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个数字,“一万。” 古鸿没听懂,“什么一万?” “来见您之前,我在皇家护卫队,每个月的津贴是一万块。” 钟挽风淡淡回答,“就算加上杂七杂八的奖赏,一年也不超过二十万,连您手边的烟灰缸都买不起。我认为,我值得更多。” 古鸿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舒爽地大笑起来,“你是个聪明人。”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什么都想要的贪婪之徒并不可怕,用金钱名利可以轻易解决,他不缺。 可怕的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人。 钟挽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次都开出天价,反复拉扯,然后看着古鸿一笔笔支付费用,并洋洋自得,自以为拿捏住了她。 流言蜚语纷至沓来,她踩着累累白骨,经受无数唾骂。 从未如此孤独。 但现在看来,那些孤独和挣扎,都是值得的。 在驻地养伤的日子很平淡,是钟挽风从出生以来最轻松的时候。一切重担都已经卸下,她不用再背负任何。 改造人的身体恢复能力惊人,伤口很快愈合,留下一块难看的疤痕。 钟挽风并不在意,她身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多一道又有什么要紧。 只是在她伤好之后,华弦来看望的次数就少了,总让她觉得寂寞。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 所以即使面对着消失了半个月的华弦,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打了招呼,“陛下,好久不见。” 华弦嘴角轻轻一挑,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站定。 “半个月,也叫久么?”她语气戏谑,“有人一走,可是好几年。” 帐篷里的空间本就不算宽敞,两个人紧挨在一起,更是显得逼仄。 钟挽风甚至能看清华弦眼睑下的淤痕,那是过度熬夜留下的印记,想必她最近一定忙得要命。 她垂下眼眸,“抱歉。” 然而华弦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反而凑得更近了些,“除了抱歉,你就没有其他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钟挽风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跳过速,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虽然她在战场上攻城掠池,一往无前,但在华弦面前,她一直都是输家。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那张端庄昳丽的脸近在咫尺,香气若有似无,丝丝缕缕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逃无可逃,索性不逃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该有个结果。 钟挽风默了默,“还有,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说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蓦然升高的体温。在华弦明亮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无措的自己。 “你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消失,让我等这么久。” 华弦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一副要算账的架势。她笑起来,将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我让你等几天,不会怪我吧?” 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过脸上的疤痕,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只人偶,僵硬无比,一举一动都被眼前的人牵制着。 钟挽风哑声说:“不怪你,是我不好。” 感受到对方的手环到了自己的腰上,她动作顿了顿,也慢慢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搂住了眼前人的腰,好像那是一件易碎的名贵瓷器,“当时所有人都说,你会跟俞瑾……所以我,抱歉。” 说到这个,华弦扶着她的手臂,神情认真地解释,“我知道他们都希望我跟俞瑾在一起,说什么对国家发展有好处。可是,如果一个国家的女性领导者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那么谁能说这个国家的女性是自由的?” 她微扬着下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我们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从束缚中挣脱出来,获得自由吗?” 钟挽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华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自己也是一样。 她轻叹一声,“抱歉。” 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除了抱歉,什么也说不出来。 华弦眼中笑意更浓,得寸进尺,“那我要你补偿我。” 钟挽风望着她,“任你处置。” “我要求你回归皇家护卫队,担任我的贴身护卫。” 华弦看上去心情很好,用力抱住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跟我商量,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不能离开我,不能擅自消失,更不能擅自牺牲自己。这是命令,不能违抗。” 尽管是强硬的语气,但钟挽风还是听出了其中关心和撒娇的意味,让她的心软成一片。 在华弦心里,她或许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她勾了勾唇,“好,都听你的。” 温柔的语气,让她自己听了都不太适应。 对着喜欢多年了的人,不自觉地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还有,担任我的女朋友。”华弦定定地看着她,像是眨一下眼睛她就会跑掉似的,“从现在开始,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 钟挽风看着她笑,“这也是命令?” 华弦点头,理所当然,“是。” 回应她的是一个吻,相贴的唇瓣柔软清甜,如同经历了漫长岁月终于成熟的甜美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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