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住的地方离皁中近,从校门口走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见到那辆自行车的时候,沈歆差点没认出来。上次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袁宙还真给她加了个车篮子,那篮子的喷漆又是另一种新奇的颜色。 乍一看,这自行车跟什么圣代一样,车身是蓝白色,篮子是冰淇淋紫,后座却是粉色。 沈歆直接把电话打过去了,问道:“你是不是真想坐篮子里让我载你啊,你还把自己当成宝宝了是吧。” 电话那边,袁宙干笑了几声:“嗨,我以为你是找个理由想让我帮你装篮子呢。” “脑子要是没用,倒是可以给我,我帮你装起来。”沈歆没好气地说。 “可是沈姐,这篮子是我精心挑的,多好看啊,色系就很少女,显嫩。”袁宙说。 沈歆沉默了好一会,冷不丁开口:“我是七老八十了还是怎么的,我现在需要显嫩么。” 电话一挂,沈歆回头看向陆念,拍了拍后座说:“坐,见笑了。” 陆念早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坐在了后边。 沈歆越看越觉得面前的篮子很别扭,琢磨着回去能不能自己拆下来。 也许因为她半天没动,陆念抬手在她背上写了个字,虽然隔着校服,不过也怪痒的。 “写了什么啊。”沈歆回神。 陆念又写了一遍,这回写得慢,一笔一划的,沈歆一品就品出来,猛地往后一瞪:“驾什么驾,好学生别往坏了学。”
第22章 新街弄得有模有样的,还保留着当地的特色建筑,但也多了不少餐饮店。 皁镇人不多,在新街里逛着的一些人乍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的,和当地人的气质明显不同。 那边街道是弄好了,但绿化还差了点,只有几棵树稀稀落落立着,所幸路过的店铺里都有冷风吹出来,否则人光是这么走就会热化。 陆念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估摸着是有信息。她没拿出来看,按着这个频率,猜得到是谁发过来的。 那人发信息不成,改打了电话。 原本只是时不时在口袋里震动一两下的手机,连续不断地嗡嗡作响,震得她腿侧发麻。 沈歆找到那家石锅饭,她把车停在店门外,走进去点了菜。 虽说是新开的店,但客人不多,毕竟皁镇的人多半不会在外面吃,他们那日子,过得是精打细算的。 店里安静,就一个人在里面坐着,做饭的和收钱的都是同一个。这一安静,陆念那手机震动的声音就明显了。 “我手机响了?”沈歆迟疑地翻包,包里没动静,明摆着不是她的手机在响。 陆念不声不响地望向另一边,目光有点冷。 沈歆明白过来,迟疑道:“不接吗?” 陆念摇头,不为所动地坐着,压根不想碰兜里的手机。 那手机歇了一阵又震了起来,因为陆念那腿叠着木凳,手机也跟着蹭到了凳面上,呜呜直叫。 沈歆没说话,只是朝她腿边看了一眼。 陆念这才把手机拿出来,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眼才接了电话。她没把屏幕贴到耳边,反而拎远了一些。 已经是这么远的距离了,女人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还是尖锐刺耳。 歇斯底里,鬼哭狼嚎,像在催命。 沈歆懵了一阵,她根本听不清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因为声音太尖利了,跟锥子一样直往她耳膜怼。 原先陆念不愿意接电话,她就猜想来电的人不会讲什么好话,可没想到,她是一句话没听清,只光觉得吵了。 真的吵,就好像那边的人本身就没有想好好交流的意思,只是为了吵而吵。 陆念没应声,目光放空地听着,没有动上一动。她性子本来就冷,不爱搭理人,平时也把情绪藏得很好,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现在听着那电话,她竟连眼睛都红了。 沈歆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想让陆念觉得尴尬。 电话那边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也一个字比一个字大声,嚷得撕心裂肺一般。说了有十分钟,那边的人才冷静了一些,静得也很仓促突然,毫无预兆。 手机里是剧烈的喘气声,让沈歆想起那天在太阳底下,陆念那像是哮喘的样子,就跟随时要窒息一样。 她又想到陆念家里那墙壁上挂着的照片,照片上那个披散着长发没什么表情的女人,那女人看起来冷静又得体,总不会和电话那边的是同一个人吧。 陆念捏在手机上的几个手指全泛白了,手背上青筋虬起,偏偏连眉头也没皱上一下,瞳仁黑洞洞的,似乎什么也装不进去。 石锅饭的老板正在厨房里忙,不知道在弄什么,稀里哗啦响着。 沈歆站了起来,见陆念一副要哭的样子,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转身说:“我出去一下,你在这坐着。”她觉得陆念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 陆念抬头看她,竟跟着站起身,也走到了门外。 门上风铃叮铃乱撞,老板从厨房的窗口探出头问:“快做好了,不吃了吗?” 沈歆回头说:“要吃的,一会麻烦您给我们先放着,我们到边上走走就回来。” 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行,快点回来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念靠在外面那堵被晒烫的墙上,实在不想拿着手机,她也没避开沈歆,直接按了免提,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她插着兜,眼里没光地望着远处,那眼神压根没聚焦。 手机里的声音隔着单薄校服料子传了出来,毫不避讳地传进沈歆耳朵里。 那女人冷静下来后,声音听着还挺温柔的,她说:“你去修理厂干什么,我说了我会回去,只是会晚一点。别向任何人打听我的事,藏着点儿,你不是最会藏了么。” “别让徐哥知道你,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坐这里。”她又说。 陆念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无意识地抠起指甲缝,喉咙里似有东西哽着,让她吐出一口气都难。 很难。 “再等等吧,耐心点。”女人又说。 陆念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小了声音。 那边的人等不到回应,沉默了一阵才说:“别再去修理厂了,要听话。” 声音戛然而止,那边挂断了。 陆念还靠在墙上插着兜,半天没动静,沈歆就站一边陪她,也不吭声。 石锅饭老板推开门说:“给你们放桌上了,没出去走啊?” 沈歆回头笑了笑,“出来之后觉得外面太热了,又不太想走了。” 那老板愣愣地问:“那怎么不回来坐。” “回去么。”沈歆看向陆念。 陆念蓦地蹲了下去,手环着膝盖,背弓着,脊骨瘦得锋利,像弯刀一样。 远处一个人影钻出巷子,看见沈歆身狂摆起手。沈歆还琢磨着哪来的傻大个,一看竟然是袁宙。 袁宙身高扎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剃了个平头,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也难怪沈歆没能一下认出他。 那人招手的动作很浮夸,三两步就走了过来,诧异地说:“真巧啊,同桌也在。” 沈歆睨他:“别乱攀关系,谁是你同桌。” 袁宙憨笑了两声,不习惯地摸了摸脑门。 陆念蹲在地上像是在给自己织茧,脑袋低着,只能给人看见个发顶。 袁宙这人性子直,弯腰冲陆念的脸看,哎哟了一声,“同桌怎么哭了,不会是你欺负的吧。”他冲沈歆说。 沈歆忙把陆念拉了起来,一看陆念双眼通红,还真像是哭过了一样。 陆念扭头,避开了旁人打量的目光。 沈歆也不多问,还呵斥了袁宙一句:“眼睛不好使就捐给需要的人,什么哭不哭、欺负不欺负的,陆念眼睛进沙子了不行么。” 袁宙又往陆念脸上瞅,困惑地说:“我看错了吗。” “错了。”沈歆说。 沈歆推开店门,把人带回了店里,这才问袁宙:“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袁宙又摸起头,“我爸妈把我所有的卡都冻结了,这不是逼我回去吗,我觉得我需要一点决心,就去剃了头。” “什么决心?”沈歆问。 袁宙没说话。 “照着他们想法过的决心吗。”沈歆又问。 袁宙往后一倚,脸上的笑黯了下去,“你怎么想通的,我是觉得我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就很了不起了,我那目标多实在、多具体啊,可现在被横插一脚,我有点想不明白了,我要是按着他们说的那样,去做这、去做那,那属于我的时间呢,时间都没了,我那点目标有跟没有一样,我不就成一行尸走肉了吗。” 沈歆看着他说:“听起来,你觉得自己想得很透彻了。” “不是……”袁宙努嘴,“我就是烦,说说你呗。” 沈歆低头,舀了一勺饭含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忽然说:“我只是觉得,有的事情其实没冲突。” “啊?”袁宙不明白,“这叫没冲突吗。” “先放一放罢了,路得自己想办法走宽。”沈歆说。 沈歆说这些的时候,和陆念认知里的判若两人。陆念总是能在沈歆的身上看到城市的烟火气息,繁盛的、生机勃勃的,这人就像一个肥皂泡泡,总能在阳光底下显现出不同的色彩,但总归都是有色彩的,是她妈妈极力靠近却又实现不得的样子。 但现在一看,这泡泡还有灰色的一面呢。 袁宙啊了一声,闷闷地看着桌子。 沈歆吃了一口,又说:“你不用觉得我是在服软,又或者是被打压,而我也不是在劝说你什么,我现在挺好的。” “我知道。”袁宙低着头。 “你觉得自己路走窄了,那你不就只能往窄了想么,自己多动动脑筋,别什么都倚赖着别人,以后少问我这些,我又不能领着你走。”沈歆笑了一下。 袁宙又啊了一声,“学习真这么快乐么。” “苦中作乐不会吗。”沈歆瞥他一眼。 袁宙抠抠手指头,说道:“行吧。” 陆念就在边上低头吃饭,一口嚼个几十下。 袁宙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叹完气半天没吭声,自个儿在那嘀咕:“姐,你真是我的姐。” “又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沈歆朝他看了过去。 袁宙又摸脑门,才觉得那板寸刺手,小声说:“没,我感觉我还得再想想。” 陆念忽然拿起手机,慢吞吞地打字,沈歆本以为她是在回消息,直到她手机震了两下,才知道消息是发到她这来的。 陆念其实不太喜欢窥探别人的生活,但她有点好奇和沈歆有关的事,和潠市这些灯火辉煌的地方有关的事。所以她发信息问沈歆,袁宙在追求什么。 沈歆打着回复:“街舞知道吗,他可喜欢跳街舞了,拿过好几个比赛的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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