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悄然无声。 宋归鸦愣了一瞬,起身冲到门口,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夏冬?人呢?” 足足半刻,院子里才飘来夏冬气喘吁吁的声音,“来了来了,小姐,您飞得也太快了,我,我跟不上呀。” “好了好了,东西给我,快去耳房暖一暖。” 言罢,宋归鸦便提了食盒进来,取出里面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那是一碟用一根根细木棍串起来的红果子,一根上面串两颗,果子上头还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红彤彤的,隐隐透出一股香甜的气味。 似是闻出有好吃的,老祖宗怀里的蓉儿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咿咿呀呀地举起小手,像是要伸手去拿那些小果子。 宋归鸦赶忙抓住她奶呼呼的小手,“蓉儿乖,你还小,可吃不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润的小奶球,塞到小奶手里,让她两只手抱着舔,这才肯罢休。 “这是什么?”王妃没见过这东西,忍不住拿起一根打量起来。 镇北王认出这果子,正要说话表现一番,再次被宋归鸦打断:“这是北地特有的山里红,用竹签串起来,再蘸以糖稀冻硬,甜脆可口,名为糖葫芦。时逢年节,家里人都食了不少肉食,难免积食,吃这个有消食导滞之用,再好不过。” 王妃面上浮现出欣慰之色。 还算有孝心。 老祖宗将蓉儿交给奶娘抱,捻起一根糖葫芦来,“这是蘅儿亲手做的?” 宋归鸦:“祖母先尝尝,好吃便是孙女做的,不好吃便是夏冬做的。” 老祖宗被逗得朗声大笑,中气十足。 “好,那我就先尝尝。” 糖葫芦的糖衣裹得极薄,牙齿碰上,稍稍一用力便在嘴里碎开,连同果肉一起咬下,酸甜可口,甚是开胃。 老祖宗当即赞不绝口,其他人见状,也都忍不住伸手拿了一根。 果不其然,犹如仙品! 在北地的时候,镇北王没少在大街小巷见过这玩意,只知北地小儿喜食,却不知原来这般好吃。 见大家吃的开心,宋归鸦面露喜色,旋即趁热打铁:“既然祖母喜欢,明日我再多做几个来。” 老祖宗见她眼露精光,瞬间了然,“说吧,又想打什么主意?” 宋归鸦微讶,然后笑嘻嘻地凑到老祖宗面前,抱着她的手臂,亲昵道:“威远侯家的孟姐姐最近得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孙女好奇得很,想去瞧上一瞧,只是那鹦鹉养在郊外的园子里,这么一来一回,怕是赶不及回来陪祖母用晚膳了。”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老祖宗宠溺地摸了摸宋归鸦去冻冰糖葫芦而湿了一头雪的脑袋,“晚膳何时不能吃?咱家不拘那些虚礼。想看便去看,只是今儿花灯会街上人多,怕是有些乱,看完雀儿赏完灯便早些回来。” 宋归鸦眼睛一亮,“多谢祖母!” 原本想反对斥责的镇北王和王妃嚼着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毕竟,吃人的嘴软。 老祖宗想了想又道:“让你哥哥陪你去,我也好放心些。” 宋归鸦:“那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兄长会不会嫌妹妹麻烦。” 本就是提前商量好的事,宋青临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嫌弃? “妹妹聪慧机敏,自然不会。” “那便如此,青儿在外头要照顾好蘅儿,否则拿你是问。”老祖宗当即拍板。 宋青临敛眸:“是。” 宋青临一抬眸便瞥见宋归鸦那双略带揶意的眼,登时耳根发红,幸好镇北王夫妇正想着怎么给宋归鸦立立规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一用完早膳,兄妹俩就跑的没了踪影。 镇北王就算再想阻止也无法,只能挥袖而去,王妃回想起兄妹俩雀跃的身影,哪里还不明白两人是串通好的。 这个家就没一个着调的。 王妃抱着怀里的蓉儿,将所有希冀都放在了尚且还算乖巧可爱的小女儿身上。 “蓉儿长大后可要乖些,莫要跟哥哥姐姐学坏。” …… 宋归鸦和宋青临一人一匹马直奔城郊的鸟园,观赏完会说话的鹦鹉,孟静姝也随他们一起回都城逛花灯。 一进城,就见长街上已经挂满了花灯。 商铺为了赚钱,联起手来搞出了许多个噱头,可再多噱头,也不过就是猜灯谜,对对子。 宋青临一猜一个准,赢来的花灯都尽数送给了孟静姝,惹得孟静姝芳心乱动。 宋归鸦顿觉牙酸,便寻了个空溜之大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随手从摊贩手里买了副面具戴上,一路走走逛逛,忽然被一道“百步穿杨赢灯王”的吆喝声吸引了注意。 吆喝声外密密麻麻围了几圈人,好不热闹。 宋归鸦不愿与人挤在一处,便飞身跃上望江楼三楼雅间外面的檐角上,脑袋一伸往下张望着。 原是望江楼的掌柜在十五丈开外的地方立了个靶子,放话说,谁要是能抬起紫衫木制的重弓射中靶心,便能赢得今年花灯会上唯一一盏凤凰花灯。 似乎有点意思。 凤凰花灯可比兄长送给孟静姝的那些兔子灯荷花灯漂亮多了,赢回来送给蓉儿也好。 正要抬脚,忽地听到窗内有人说话。 “方才天鸿四子听闻长……小姐喜欢那凤凰花灯,便一同下去了,也不知最后谁能拔得头筹呢。” “那还用说,肯定是章公子,他爹可是大名鼎鼎的平南王,自小习武,骑射自然不在话下。” 平南王世子章怀玉? 嘁,不过是草包一个。 素日在天鸿书院里只知道欺负弱小,打压寒门,处处耀武扬威,连她兄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整日里自诩是文韬武略的沙场儒将。 明明就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鸡罢了。 紧接着里面又道:“我是猜何公子,听说他的射术师承岳老先生呢。” “这么说来,邱公子和方公子也不无可能。” “……” 里头叽叽喳喳争辩个不听,气氛热火朝天,宋归鸦在外头听着,不自觉撇了嘴。 这三人打小跟章怀玉穿一条裤子,都好不到哪儿去。 也不知这些闺门小姐们是不是绣花绣得眼神都不太好使了。 她听了个无趣,正要飞下屋檐,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聒噪。” 顿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 明明是一道冰冷的呵斥,她愣是从少女淡漠的嗓音中听出了一股子娇慵来。 这么一听,莫名地出了神,雪湿的瓦片让她脚下一滑,踩碎了一块碎瓦,发出“咯嗒”一声脆响,惊扰了屋内的人。 屋里有人掀窗查看,一眼便看见夜色中一声玄衣赤带戴着白狐面具的宋归鸦。 她当即怒斥:“你是谁?怎么躲在这里偷听?” 反正已经被人发现,宋归鸦索性坦荡地翻进了窗,一进去便看见临窗的软榻上坐着一位眉目清绝,灿若桃李的美人。 一身金线暗纹的蜀锦红衣,肩披滚着狐毛的白氅,衬得少女肌肤赛雪,点漆黑眸清亮如水,如出水芙蓉一般,明媚动人,尤其是眼尾那一笔娇艳的小红痣,当真是瑰姿艳逸,美艳不可方物。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 一时间,宋归鸦竟有些看呆了。 然而此时,长公主心情约摸不大好,单手支着下巴,姣好的面容上一股子的矜傲。 父皇好不容易答应她可以在上元佳节微服出宫游玩,却还使唤一群高门小姐作陪,表面上说是人多热闹好玩些,实际上只是为了让她们护着她安危。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背后的门第也别想安然。 如此一来,她们更不敢放任她去街上玩,生怕人多一不留神伤了她,故而一出宫们就软磨硬泡将她塞进了望江楼。 美其名誉:京城第一楼视野极佳,灯会繁华之貌可尽收眼底。 然而,一坐下便是各府公子小姐花样百出的阿谀讨好,长公主只觉得吵闹无趣。 连有人躲在窗外偷听这等“险事”,都提不起她半点兴致。 见偷听者一进来就盯着长公主看,其他小姐都慌了神,担心长公主的身份被认出来,于是立马呵斥:“大胆登徒子,偷听被发现还敢翻窗进来,简直太猖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这么一吼,宋归鸦登时回神,摘下面具,对一屋子的女子规规矩矩揖道:“街上人多拥挤,我便在屋檐上赏灯,不想惊扰了各位姐姐,还请见谅。” “宋姑娘?”似是有人认出她来,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应该陪她阿姐在城郊的庄子赏鹦鹉吗? 宋归鸦循着声音看过去,好巧不巧,竟是孟静姝的庶妹,万不可让她知道孟静姝正跟她兄长逛花灯节的事。 她故作淡定,笑道:“孟二姑娘,我刚从庄子上回来,正要回去呢。” 见两人熟识,其他人一番询问才知,她原是镇北王府的嫡女——宋归鸦。 因镇北王常年戍守边疆,很少与朝中各家往来,而宋家的子女也不喜与京城权贵结交,于是除了祖上有姻亲的,许少人认识这位宋家的嫡小姐。 孟家也是因三代以上与孟家有姻才有走动。 其他人则只在家中长辈口中听过一两句:宋家大小姐自小离经叛道,不学女书女戒,反倒学起舞枪弄棍来,半点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有,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混不吝。 不过镇北王颇得圣心,这话他们也只敢在背后说说。 各家小姐相互了然一笑,旋即放下戒心,便也没将她看在眼里。 宋归鸦见有熟人,便也不客套起来,将面具随手一丢一屁股坐在长公主对面,弯起眸子看着她。 “这位姐姐当真好看,京城里的贵女我也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倾城之色。” 话音一落,各家小姐便脸色不好,孟二姑娘面露担忧。 宋家姐姐向来不与人亲近,唤谁都是姑娘,不客气的时候直呼其名也是有的,怎的头回见着长公主就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夸赞之词更是毫不吝啬? 宋归鸦得罪惯了人,也不放在心上,径自道:“外头天寒地冻,不知可否跟姐姐讨杯酒喝?” “大胆!”长公主还未说话,倒是一旁的相国之女按捺不住,厉喝了一声。 宋归鸦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相国之女刚要斥责,却见长公主面露不悦,顿时不敢吱声。 宋家嫡女的名头,长公主也是从父皇口中听过的。 上次在御花园被端茶的婢女刺杀,父皇还说要召最信任的镇北王之女入宫伴读,做她的贴身近卫,因她自幼习武,武艺不凡,身份尊贵又是女儿身,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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