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红绸包里装的一定是贵重的东西,估计该是个首饰。叶辞推辞不要。 林寒悠帮叶辞接过:“谢谢姥姥,你等我过几天回来再看你啊!”她推着叶辞就出了门。 出租车上,林寒悠将那两个小红绸包上的拉链打开,里面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金戒指。 素面的戒指,一看就是手工锻打的,没有任何装饰,是非常老的款式。戒指经过岁月的侵蚀,带有一种柔和的光泽。 “姥姥给你的见面礼,就收下啊。”林寒悠将戒指和小红绸包放到叶辞掌心。 这对叶辞来说,并不贵重,可对姥姥来说一定是贵重的东西。叶辞的掌心停在半空中,没有收下,也没有拒绝,她问着此前一直令自己疑惑的问题:“刚见面时,你到底跟姥姥说了什么?” “你收下,”林寒悠的脸转到窗外,中午烈日当头,却让人看了没来由觉得失落,因为这一日,已过去一半,而后,只剩下朝西去的太阳,奔向黑夜,“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么?” 叶辞谨慎地将金戒指装到红绸小包里,将拉链拉好,慎重地放到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好,我收下。” * 北冥山的缆车来来回回在山间穿梭,因为是新的景区,人并不多。 从山脚到坐缆车的地方,要走二十分钟。 起初两个人还是并排走着的,过了十分钟,叶辞明显走得慢了,林寒悠就故意放慢了步子,在等她。 叶辞发现了,林寒悠故作疲倦,其实她呼吸和正常差不多,丝毫没有半点爬山累的样子,就笑了,“林教授假装很辛苦,在等我啊。” 林寒悠被戳穿了,也不生气,笑着冲叶辞伸出手来,“既然你都承认你自己虚,那我拉你一把。” 叶辞抬手打在林寒悠掌心,“啪”一声,将她手掌打落,“打你认识我起,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病秧子。那爬山有点累,也很正常啊。既然你邀请我来,那你就慢慢等着。” 即便叶辞说得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可林寒悠知道,叶辞不肯向什么事低头的。她按照自己的步伐,爬到了缆车的平台,在最靠近缆车的一个台阶上坐了下来,看着叶辞距离自己还有一百多个石阶。 叶辞身体不好是真的,她正常走走,可以走路带风,可是爬山,没几步就要气喘吁吁。她不慌不忙,走几步就停一下,看着远处坐在台阶上静静等着自己的林寒悠,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此前没有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希望,是一个能看见的目标,是一个活着的盼头。 她无声笑着,休息够了,又继续往上走了几步。 远处的林寒悠双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托腮,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叶辞笑。看着叶辞走走停停,很累就继续走着,她忽然就觉得心上酸疼得很,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从前林寒悠曾偷偷想过,如果两个人能够在一起,那必定是叶辞站在终点,自己站在起点,叶辞不动,自己要拼尽全力才能和她比肩。 后来,她和叶辞站在了一起,她才发现,站在一起的“一起”,距离真正的“在一起”还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她安慰着自己,就假设有那么一日,她们两个人可以在某一段人生里同行上一段路,同行之间的距离,不论多远,叶辞走一步,剩下的她全部都走完。 直到眼下,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白日做梦。两人之间若有十万步,自己肯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让叶辞走那一步,也得叶辞愿意才行…… 如自己无法对叶辞说出口,自己到底和姥姥说了什么…… 她们明明是互通心意的,在昨晚相拥的时候,林寒悠清楚地知道了。 可后来,她们还相拥而眠到了天亮,可叶辞始终没说捅破那层窗户纸。 如果小辞不想做林寒悠的同类,如同那只被豢养的病鸟并不想离开牢笼,那任凭秃鹫寿数长过百年,仍在笼外等候,那也是徒劳…… “林教授,你哭什么?”叶辞终于走到了林寒悠面前,她站着,伸手给坐在地上的林寒悠,“我拉你起来,别哭了。高冷的学霸哭鼻子,太不像话了!” 林寒悠用手背抹去眼泪,破涕而笑,如方才叶辞打自己手背那样,“啪”打回了一下。她自己站了起来,“你再爬不上来,太阳都落山了,就看不见山涧的柿子林了。” “着什么急,总归会上来的,总归会看到的。” “错过了这次,也许再看不见了……”林寒悠说得若有所指。 叶辞听出来了其中有些隐约的含义,就说:“你想来,我想陪着你,今年看不成,还有明年。明年不行,还有明年的明年。”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林寒悠抛下叶辞,头也不会地朝着缆车的方向走去。 “承诺。”叶辞看着林寒悠的背影说着。 听到这两个字,林寒悠的脚步明显停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她幽幽地说着:“我没有录音笔,也没有笔和纸,但是我记住了。在我认识叶辞的第十一年的初冬,叶辞说,要给我一个承诺,总有个‘明年’要陪我来看北溟山的日落和柿子树。”
第30章 北冥落日 北冥山上。 缆车是全包的玻璃窗, 两个人如被关在一个空中的玻璃小房子里,从半山腰一点一点升到了山顶。 路过山涧时,太阳刚好西斜, 缓缓地沿着山顶往下落去。 山涧里没有成片成片黄澄澄的柿子树,只有枯黄衰杨野草荒园。离离草地上, 有几只山羊在悠闲地吃着干草。 “柿子树呢?”叶辞问。 林寒悠摇摇头,“也许是过了季吧。山上比山下冷,柿子冻落了, 或者被人摘光了。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可能看不到的……就如自己和叶辞之间,明明感觉是对的, 可总是隔着一个不肯说,一个不肯面对的隔阂…… “你看!”叶辞指着远处的缆车线, 对林寒悠说:“这个缆车线很长,回程是另一段,在山的那边, 也许我们过去,柿子树在那里。” 林寒悠看着叶辞满是希望的脸,忽然想,若是今天看不到也好,这样是不是以后的每一年, 自己都可以以这个“明年”为借口,要挟她陪自己来坐缆车呢。 哪怕到时候,她的身边有着别人…… 叶辞发现林寒悠的低落,她大抵知晓了为什么。因为自己内心的纠结。 若是两个人是异性, 那牵手、相拥、睡在一张床上,任谁都知晓这是什么样的情感。 可她们之间是同性, 若是没有人说破,她们可以维持着这样超出友情的暧昧很久很久,甚至是一辈子那么长…… 她还偷偷地想,自己若是告诉林寒悠,林寒悠会接受么? 缆车在山顶上停下,游客可以在山顶走一走,欣赏一轮风景,而后再乘坐下一段缆车下山。 没想到山下没有的客人,竟然全都聚集在了山顶上,因为北冥山的日落很有名气。很多情侣都要到这里看日落。 不知是景区杜撰的故事,还是确有此事,相传能看过完整日落的人,可以相守到老。 两个人还没能一起看日落,就被排队的人群冲散了。 人实在是太多,两个人都不打算看日落了。 林寒悠拿着手机,想去山顶的自助贩卖机给叶辞买一瓶水。她让叶辞先排队,自己买完就跟过来。 哪知才要付账的时候,刘展的电话又打过来催她,“最晚月底就要去德国的,马上离月底也没几天了。又要提前申请费用,又要安排那边的住宿,还有约实验室的档期。你真的、真的不能再拖了。” 林寒悠嘴上一直说着:“周一一定会回复的。”连说了好几遍,刘展才肯挂了电话。 等她买完水再回头看叶辞的时候,叶辞已经排队站到了栏杆里。 林寒悠跑过去,和工作人员解释,说是“同行之人”。 工作人员说:“已经落杆了。刚才这位美女说了你们是一起的,不过现在客流量实在是太大了!为了所有旅客的安全,我们不做特殊调整了。你可以不用排队,但是也要等下一波。” “我……我在山下等你。”叶辞知道,很多时候,越多的解释是没有意义的。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人要分开下山,真的不能一起观看下山的风景了。 直到这一刻,有种宿命般的遗憾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叶辞忽就明白林寒悠为什么笃定她看不到柿子树。 叶辞和陌生人坐在缆车的玻璃房里,透过玻璃窗看着缆车外的林寒悠。明明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可心里却着实有一种感觉少了一块的难受,是遗憾。 林寒悠并没有比叶辞晚很多,她跳上下一波缆车的时候,还能遥遥地透过玻璃,看见叶辞在看着自己。两个人隔着五六个缆车的玻璃房,面对面地,遥遥地看着彼此。 叶辞的手摸到了口袋里,她很懊恼自己为什么把手机扔进垃圾桶,如果带在身上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给林寒悠发一条微信,跟她说:“以后我一定要和你坐一回下山的缆车。”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是因为叶辞看着林寒悠,心生遗憾。 下山的缆车真的经过了一片柿子林,黄澄澄的柿子全都长在枝头。柿子叶子早就落光了,成为在漆黑夜里茫茫一片的荒地。 只是叶辞没有低头看柿子林,林寒悠也没有。 经过柿子林那一段的旅程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另一边,月亮还没出来。 山涧里是漆黑模糊的一片,即便是能瞧见零星的柿子,也很难去感叹想象中美好的景色。 何况这两个人,隔着几个玻璃房子,在黑暗中还寻找着彼此的身影…… 和叶辞分开的这一段旅程中,林寒悠想了很多很多。 等她最终落地,站在山脚下,站在叶辞面前的时候,她想让叶辞帮自己做一个决定。 与叶辞一波的旅客,出了缆车如鸟兽散,急忙忙乘着夜色回家去,只她独自一个,站在山脚,仰头望着月亮和星星全面那个玻璃房子缓缓落下。 玻璃房子反着一点点微弱的光,与远处的路灯一样,不足以照亮任何东西,不过璀璨了一下周围的暗夜。 叶辞却看得出了神。明明下行的缆车暗得黑,根本瞧不见玻璃房子里的人,可她却无比笃定,自己仰头,一眼就认出了林寒悠的背影。不,更准确地说,是林寒悠的剪影。 她的目光,随着那个剪影走出缆车的玻璃房子,又于黑暗中追随着,直待那人奔向自己。
89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