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下次不收诊费了再说吧。”叶辞拿起身边的外套,摆手作别。 “真是,一张利嘴,说不过你。”黎岩知道,叶辞总习惯在面对现实时,选择逃跑。如今,怕是想逃了。他顿了一下,喊了一声:“叶辞!” “嗯?”叶辞回头。 黎岩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不应该说,但是作为叶辞的医生,他太清楚这个姑娘身体之弱、心思之重,叶辞的很多病痛根本是药石无力去治疗的,而治疗的方法,在于医“心”。 他想尝试一下,若是叶辞遇到了一段让她喜欢的情感,那是不是可以将她从那种心理坠着的深渊里拉出来,让她免去许多病痛呢? 男医生慢慢地说着话,像是尝试在用着一种特殊的方法去治愈他的病人,他说:“从前我问你,你父母抛下你,远居别处,你作何感想。你说‘他们有他们要守护的东西,有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你是可以支持他们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个感觉很奇怪,但是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直到方才通过聊天窥见了一些你的梦,我才明白,之前我觉得怪的地方在哪。” “在哪?”叶辞觉得自己不过是被迫地抗下了叶家的所有,不去接受父母、小叔对爷爷的背叛,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孩子对母爱的索取是天生的,需要母亲的拥抱、温暖、情感都是索取的表现。这个并不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有本质的变化,变化的只是表现形式,会更内敛。你和你的母亲,刚好相反,你理解着她对你的抛下,理解她的追求,完全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呢?那是我妈妈,和她在一起的是我父亲。难道我不接受?” “就是这里奇怪。”黎岩说道:“你们的情感,错位了。或者说,你对情感的理解,很多时候是错位的。” “你的意思是,我有情感障碍?”叶辞说完这句,即刻反驳:“我要是有情感障碍,我能管理叶氏集团么?” “情感错位而已,很正常,我又不是说你有什么病!不要讳疾忌医嘛!” “你都说不是病,那何来讳疾忌医啊?”叶辞转头看向黎岩,用眼神制止他,让他不要再说也不要再送自己。 “好好好,”黎岩读懂了叶辞那杀人的眼光,站在原地,冲着叶辞笑,“欢迎叶总再次光临黎医生的心理门诊呀!” “算了吧。”叶辞撇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走出医院的叶辞,一个人走在路上,初秋的滨海市有些冷,路上安静极了。只有落叶的唰唰声与她为伴。 她漫步在秋风里,想着自己在被催眠时,做的那个冗长的梦境。 她的梦,约么从十年前遇到林寒悠的那日起,一直到前几天离开木屋别墅为止。 好似有只无形的手,将她对林寒悠的所有想法和情感梳理了一遍,将她从前不知名的讨厌,懵懵懂懂难以名状的情感,细细地分析在眼前。 从前她和林寒悠是少年班的同学时,她们曾经有过一段很短很短的惺惺相惜的时光。 那时候曾一起计算过旁人不懂的工式,在校园里的海棠树下说过悄悄话,在湖边一起吹过风…… 后来,因为叶辞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做了一个手术,手术之后家里人就不让她去了。 半年前再遇到林寒悠时,叶辞一箱情愿地觉得,是林寒悠和她妈妈的到来,彻底摧毁了她的梦想。叶辞父母在她很小时就离开了叶家,是爷爷和小叔将她养大的。 原本叶决明打算退休后将叶氏集团托付给叶志润的,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叶志润重遇年少时喜欢的人林艺,打算和她结婚。 叶决明坚决反对,即便他笑呵呵地迎人入了叶家的大门,不过只是客套地请她和女儿吃杯茶,连饭都没有留。 叶志润发现叶辞的脸上也没有笑,还试图曲线救国地让林寒悠将她妈妈带来的白山茶花种在叶辞的小花园外,哪知叶辞根本不理她。 那日林艺母女离开后,小叔叶志润,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爷爷的茶室里,从下午一直跪到了天黑。 叶辞想,也许小叔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坚定了要离开叶家的决心吧。 而后的几日,叶志润每天都表现出极好的状态。对父亲好,对侄女好,甚至还将家里的所有的事都安排好,譬如带着家人的体检,譬如安排定期修葺房屋,甚至于连花园里浇花的水龙头都换了新的…… 后来,叶志润带着林艺离开了,他们私奔了。两个人都做到了对家人守口如瓶,一个没告诉老父亲和侄女,一个没告诉自己的亲女儿,就那么洒脱地私奔了。 也是从那日起,原本在家养病,打算重返校园继续读研究生的叶辞,被迫回到家里,一边读书,一边接下了叶氏集团这个庞大的产业。 叶辞对林寒悠的讨厌也好,恨意也罢,无非源自于她母亲出现后,对叶家产生的蝴蝶效应。而自己失去的自由,是这个效应里所产生的所有压力和负面能量的承载者。 可这些,和林寒悠有关系么? “没关系啊……”叶辞边走着,边回答了心里的问题。 她不禁无奈地笑了一下,总结着自己的理解,不过是自己嫉妒林寒悠罢了。嫉妒林寒悠所拥有的,同时也痛心哀悼自己所失去的。 自己是林志润私奔这场突变中的承载者,而自己,又将这种无法排解的负面能量,都转嫁到了林寒悠身上。 路边的风越来越大,好像刮起了回忆。 有一句,不知是从记忆深处的哪里跑出来的,一直回旋在叶辞耳朵里。是林寒悠说过的那句,她说,她不喜欢男的……这是真的么?难道她喜欢女孩子? 这句话忽然成了一种入蛊的毒,连带着木屋别墅那日林寒悠各种别有意味的笑,如单曲循环的画面,反反复复地冲刷着叶辞的脑海。 奇怪,太奇怪了…… 人的记忆是有毒的,不仅会把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的先后顺序改变、还会滤镜渲染回忆里的画面。 叶辞试图让自己从那种思虑中走出来,不停地在自我催眠:智人之所以可以战胜其他体型更为强大的人种,而成为主宰地球的生物,因为智人会编故事。包括语言的,包括思维的。就如眼下自己的记忆力,也开始编故事了。 她反复说服着自己:林寒悠怎么可能喜欢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对着所有同事的面出柜呢?一切的假设,不过是自己脑海里的记忆重组而已! 叶辞裹紧了些身上的外套,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这一周加班睡不好导致的抵抗力降低。 正在这时,爷爷叶决明的电话打来。 叶决明问:“今天不回来了?住你自己的家么?” 叶辞这一周有一半的时间住在叶家,一半的时间住在郊区自己的家里。为什么她要住在郊区呢?因为她需要一个离叶家远远的地方,让自己喘口气。 叶辞“嗯”了一声。 叶决明岁数大了耳朵不太好使,没听清,以为叶辞没有说话,不由地加大了声音,“我问你话,没听见么?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是如此幼稚和无聊。”叶辞将自己的心意脱口而出。 “什么?” “哦,我说,我周末回家。”叶辞转移了话题。 “行,周六一早就回来。”叶决明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辞将手机锁屏,丢到风衣口袋里。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己还未说完的心里话,“我在想,我是如此幼稚和无聊。这对林寒悠,很不公平。” 不过这样也好,她想。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希望以后林寒悠也讨厌自己好了。 若是林寒悠讨厌自己,那自己就可以坦然地面对、争取自己的目标。毕竟一开始,她来到林寒悠身边,就是图谋……
第16章 【倒V开始】过敏反应 周六一早, 叶辞按照爷爷的指令,早早地就回了叶家。 叶家是独门独户的大院落,里头三进三出。叶决明独占一个三层的高阁, 叫濯泉阁,里面有他的茶室和茶仓。 叶辞迈入叶府的正门, 路过一重院子的银杏树,穿过外堂,才路过二重院落的小花园, 就听见叶决明的笑声从濯泉阁阁里穿传来。 她侧耳听着,爷爷好像是在夸什么橘子好吃,特别甜。她心里腹诽一句, “好假”。叶决明有糖尿病,是那种常常要打胰岛素的地步, 他早就戒掉了所有水果。应该是家里来了客人,那客人拿了橘子,叶决明品尝了一口, 在夸赞客人。 叶辞快步走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走近到客厅的一刹,看见在剥橘子的林寒悠。而爷爷正在笑哈哈地夸着林寒悠。这副爷慈孙孝的场面,让叶辞不禁感慨,资本家的情感都是假的!而自己, 是多余的。 屋里的欢声笑语在叶辞跨入房间里时戛然而止,她感受到了这样的诧异,冷笑了一声,“怎么瞧见我就不说话了?你们继续啊, 我旁听?” 林寒悠站了起来,冲着叶辞淡淡一笑, “小辞,你来了。” “别这么叫我,咱两还没熟到这个地步,这样叫我,很奇怪。”叶辞不友好地说道。 “诶,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叶老爷子故作嗔怒瞪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着林寒悠笑,“小辞说话很臭,你们年轻人懂的,这叫什么腹黑的,是吧?不要理她。” 林寒悠的笑容更明显了一点,“其实我以前和小辞在一个少年班里做过同学的,虽然她比我小两岁,是我们班上年龄最小的孩子,可见小辞很厉害。我晓得她的性格,是我很欣赏的,很直接。” 叶辞特地观察了一下林寒悠不同的笑容,她不笑时候是清冷美人的感觉,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不过,笑起来也有差别,她对自己是一种淡淡的笑,对爷爷是一种极真诚的笑。 这让叶辞不懂了,若这种真诚是发自真心的,那不应该对自己也这么笑么?她细细想着这两种笑的差别,领悟出来了不同。林寒悠有虎牙,笑得很真诚很开怀的时候,会露出一点点儿来,显得有点可爱,对自己的笑呢……对,是那种含蓄又带着一点儿害羞的笑。 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笑呢?就……挺好看的…… “小辞,没礼貌,怎么这么看着姐姐?”叶决明提醒着叶辞。叶辞的眼睛已经定在林寒悠脸上有一分钟了,盯得林寒悠都有些不自在了。 林寒悠感觉到自己脸红了,还好长刘海可以遮盖住一点儿脸颊,她眼神中慌乱了一瞬,问叶辞,“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觉得,”叶辞看向别处,叹了一口气:“好诡异的一天。” 林寒悠问:“为什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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