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本来都跟着周琨钰站起来了,听辛木这么一说,又坐下了。 嘿!辛木直瞪她:这会儿玩什么反骨? 好在辛乔挑挑唇,又站起来了。周琨钰站在小太阳边,重新换上自己的长款大衣。辛乔走到门口换好了短靴,等着她。 周琨钰过去换鞋,辛乔交待辛木:“别在沙发上睡了,赶紧去床上睡,电热毯一早给你开好了。” “知道啦。” 她姐就是这样。明明是关心人的话,说得一点不软乎,这以后谈起恋爱来怎么了得。 她有点儿愁,苦着张小脸就往自己卧室走去。已经洗过澡了,这会儿不用再麻烦,于是全心全意惦记着,也不知她那不怎么争气的姐去送周医生,能不能送出什么花来。 另一边,周琨钰同辛乔一起下楼。 明明在屋里觉得暖气不够,这会儿一出门,又觉得冷冽的空气刺得人一激灵。 辛乔听着周琨钰在她身边细碎的脚步,先前脑子被暖气熏得太混沌了,这时才对这奇妙的一晚生出些许实感。 她成功了。 她的坚决。和她的倔。 她把周琨钰推到悬崖边,换来了两人之间一个真正的机会。 路灯坏了大半,显得窄街里幽暗一片。而今晚的邶城是不沉睡的,处处流光溢彩的璀璨远远映过来,倒像她们身处的这片黑暗是从时光里偷出来的。 辛乔默默往前走着,直到不小心踩到一枚小小摔炮,先前哑了火,这会儿不知怎的又爆了。辛乔想着心事,没留神,忽而啪的一声令她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踩在一颗小圆石子上,重心一歪。 周琨钰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 柔润的手指在她手掌边轻轻一擦,旋又放开。 她听到周琨钰的轻笑,于是开口问:“你笑话我啊?” “排爆手,”周琨钰跟她独处的时候,就调出这种上扬的尾音:“不是挺厉害的吗?” “不是,这两码事吧?我走神了,哪儿想到那哑炮会突然炸了。” “走神去想什么?” 辛乔一时没应。 “想刚才是谁给我发信息?” 辛乔踢着步子,看着鞋带一晃一晃。 “你不问,我怎么告诉你呢?”周琨钰柔柔的似在启发她。 “我问了,你就告诉我?” “你问问看。” 辛乔心想:我才不问。 我问了,你不答,岂不是又着了你的道。她本能就觉得,就算以后正式交往了,她肯定也玩不过周琨钰。 可猫有九条命尚能被好奇心害死,她终是忍不住:“谁发的?” 周琨钰笑了。笑声里似有钩子。 完蛋。辛乔心想,果然又被周琨钰逗了。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周琨钰却开口答了:“是我阿姐。” 辛乔觉得奇怪。 代珉萱要发些什么,才能令周琨钰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再追问下去好似有些越界,可周琨钰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解了锁翻到微信界面,直接递到她面前。 就这样看周琨钰的手机,不太好吧? 辛乔跟自己心里的原则较着劲,可到底是没忍住,垂眸。 居然是很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只是那时间,踩着准准的“0:00”。辛乔不知这是否难做到,只觉得看起来像什么人一直捧着手机,甚至提前打好了那四个字,只等秒钟一跳,点按发送。 看起来是诚心诚意的祝福,为什么会让周琨钰……落寞? 周琨钰跟她家里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斟酌着问:“你阿姐也回南方过年了?” 周琨钰把手机收起来:“嗯,向来都是两家人一起。” “你工作很忙,所以走不开?” 一阵短暂的静默。 周琨钰只是说:“我想留在这里。” 辛乔有点难描述那一刻的感觉。 她就是觉得,她对周琨钰的了解的确太少了。 比如她不知道周琨钰会弹钢琴,不知道周琨钰穿晚礼服是什么模样,甚至也是最近刚刚才知道了周琨钰的忌口。 比如她也完全不知道,周琨钰跟家人的关系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藏在背后,让周琨钰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人会喜欢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么? 她们的关系开局太奇怪,让“喜欢”远远的跑到“了解”之前。 她想着这些,送周琨钰走到车边:“开车小心。” 周琨钰一手掌着驾驶座半开的车门,唤她一声:“辛乔。” 辛乔已准备转身往窄街深处走,这会儿转身,望向她。 一盏路灯恰好亮在辛乔头顶,纤而分明的睫毛一翕,在眼下漏出片片光影。 周琨钰忽然问:“是不是从现在开始,无论我什么时候叫你,你都会回头?” 辛乔笑了。 低而笃然的说:“是。” 她望着周琨钰,周琨钰却抬眸。辛乔追着她视线一仰颈,才发现下雪了。 不大,一点点雪沫随夜风打着旋儿的飞扬,要借着那一束淡黄的路灯才能瞧分明。在没有路灯的地方,看不清雪,只能感到皮肤上这儿一点凉、那儿一点凉,像什么人在同你闹着玩。 辛乔莫名觉得,那是辛雷在同她闹着玩。 辛雷从小跟她讲过许多的故事,说人去世后最终都会变成天上的星。可在这之前,会是雪,是风,是雨,落在地面蒸腾而起又一个轮回,在舍不得的人间逗留。 最终舍得了,才杳杳的升到空中去当星星。 辛乔觉得自己二十多岁的人了,这想法有点矫情,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说:爸,她叫周琨钰。 我现在还不知如何更多的介绍她,因为我还不够了解她。 可你先记住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她叫周琨钰。 你不是常说,排爆手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吗?其实我知道,她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背后肯定很复杂。 但是我不怕慢,也不怕这一路很长,最终我会问心无愧的把她介绍给你。毕竟,她有着那样的一双眼,她会是个好人。 她忖着这些的时候,周琨钰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问她:“木木睡了吧?” “睡了。”县逐赋 周琨钰扬唇:“那么,借你一会儿。” “啊?” 周琨钰叫她:“上车。” 辛乔愣了。 周琨钰的眼尾略略挑起来:“怎么,不敢啊?” 辛乔这人看着颓,实则倔得要死,最受不得有人激她,尤其是周琨钰激她。 几步跨过来,拉开副驾的门便上了车。 周琨钰笑了笑,跟着坐上驾驶座,发动。 “不问我去哪?” “不问。” 问了,显得好怂。 可若要说实话,不是不紧张。这是周琨钰对她妥协后,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车内空间又紧凑,总觉得周琨钰身上的淡香,一阵阵萦过来。 她扭脸望着窗外,好似脖子天然就这么长的。 周琨钰的调子被暖气熏热,一笑,缱绻意味露出来:“不敢看我?” 辛乔对着车窗低低的说:“在看。” 周琨钰在一个红灯前点一脚刹车,眼尾瞥向辛乔这边。 喔,是在看的。 暖气刚在侧边车窗上淡淡铺一层,不严实,好似半透,周琨钰扶着方向盘的侧影打上去,和辛乔的倒影交叠,像二次曝光。 周琨钰轻笑了声,柔润的指尖探过来,点了点手机。 一阵悠扬的乐声,透过车载音响放出来,飘荡在车厢里: “If I'm a slave, Then it’s a slave I want to be, Don’t pity me, Don’t pity me……” 周琨钰问辛乔:“会觉得吵么?”听说有些排爆手习惯了高度集中注意力,所以不大乐意耳旁有声音。 辛乔却道:“不会。” 周琨钰笑笑:“对我这么好啊。” 看来辛乔是不介意的那一类,她却这么调笑一句,带一丝疏慵。 交通标志灯转换色泽,她点一脚油门继续往前。外科医生平时也够忙的吧,这会儿趁着夜色,踩着年根,才能松一松自己的神经。 也许是两人的话终于说开了,周琨钰显得比平日里放松许多。她开车的姿态也是好看的,很娴熟,细瘦的腕子轻搭在方向盘上,纤细的食指尖循着旋律,在方向盘上轻点,跟着旋律的调子轻轻哼唱: “Don’t pity me, Don’t pity me……” 她的英文发音跟说中文时不大一样,没那么规整,像杯煮透了的热红酒。 辛乔不喝酒,这种感觉对她有些陌生而新奇,像解锁了周琨钰全新的一面。于是在又一个红灯时,她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周琨钰。 周琨钰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肘撑着车窗,手背抵着脸,软唇微微翕动着吐露那些零碎的英文歌词句子,双目望向前方微微有些失神,前车刹车的一片红色尾灯透过来,染红她白皙的脸。 甚至没发现辛乔在看她。 辛乔心里总是有那种感觉,周琨钰的脸上好像总罩着一层迷蒙的雾,她好像在这里,又好像不在这里。 直到交通标志灯再次变色,周琨钰回神,点一脚油门继续向前。 又开了一段,辛乔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去你公寓?” “刚才让你问,你不问。”周琨钰说话间微蜷了蜷舌尖,像在刻意逗人:“这会儿害怕了?” 她转了转端雅的下巴:“可是不好意思辛小姐,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容易下去了。”
第43章 周琨钰说的“贼船”, 不属于江洋大盗,属于美人鱼。长发如诗如画的垂在船侧,不染海水也湿漉漉的旖旎, 轻轻的哼唱间,固然有人来自投罗网。 辛乔抿唇望着窗外。 直到车被开入地库, 她随周琨钰一同上楼。站在电梯里,还是不说话。 每次来这间公寓, 都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以前周琨钰给她闪一个电话便挂断, 她过来, 怀揣的是愤怒。 后来辛木情绪崩溃, 她带着辛木来找周琨钰,那时是无奈和绝望。 可绝望与希望瞬息转换的季节是什么呢,是春天。 燎原野火一起,春风便重新吹生了原上草。 到这次她再来,便是要和周琨钰开启她们关系的一个新阶段了。 进了玄关, 周琨钰关门,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来给她换。 还是她以前那双拖鞋,明明两人上次分开,打的是“再也不见”的主意。不知这双拖鞋, 周琨钰怎的还没扔。 她踩进去,软绵绵的质感, 像一片流沙地,把人劝告自己“慢慢来”的决心往下陷。 她要扶住玄关几才能开口问:“带我来这儿, 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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