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琨钰:“你觉得你很了解我么?” “我今晚就算答应了,你又能怎么样?” 随着“答应”两个字被说出口,辛乔一颗心立即和发麻的指尖、耳朵尖一样,感受到了一阵麻痹,哪怕前面还有“就算”这个前缀。 等感觉回温,铺天盖地的浪头湮没了她,用每一次翻涌书写着剧烈的疼。 凭她以前的性格,她一定被情绪鼓动着,上前攥住周琨钰的手腕了。 但此时她静静站着,等着那股把她心脏怕得生疼的海浪过去。 等到她终于有能力开口:“如果真有你答应别人的那一天。” “那……我祝福你。” 祝你幸福。祝你安康。祝你得偿所愿。祝你离开了我,下半生与你相伴的,是一个你依然心动的人。 辛乔的手藏在垂落的袖管里,紧紧的握成拳。 周琨钰冷笑了声:“你祝福我?你倒大气。” 她又一次转身就走,辛乔又一次追上去:“我不是那意思……” 话说得好似坦荡。 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周琨钰又一次回头,伸手狠狠一把推在她肩上:“你到底一直跟着我干嘛啊?!” 她被推得踉跄两步,整个人彻底怔住,周琨钰停在原地微拧着一点眉看她。 一向温雅的周琨钰,竟会伸手推她? 周琨钰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一种难以掩藏的愤怒和委屈,继续不停地推:“就算我今晚没答应又怎么样!你以为我就只能跟你耗着么!你以为我就不能找一个安安稳稳陪在我身边的人么!” 辛乔被她推得一步步往后,却任由得她推,任由得她打。 直到周琨钰情绪平复下来,辛乔轻声说:“我没有这样以为。” “你当然可以往前走。” 我是留在原地默默看着你背影的人。 周琨钰望着她:“辛乔我告诉你,我绝不可能回头,不管我还会不会遇到下一个令我心动的人,我也不可能接受你的职业。” 辛乔这时已完全没想她自己了,只在想周琨钰。 她问:“如果遇不到呢,你要怎么办?”咸主复 周琨钰狠狠瞪了她一眼:“出家!”
第90章 周琨钰说完后便不再理会辛乔, 独自上楼去了。 辛乔回到旧筒子楼。 这一晚她的情绪太跌宕,体能被起伏的心境耗费殆尽,以至于她推门进屋跟辛木打招呼时耷着肩。 本想直接回自己房里去, 辛木叫了她一声:“辛乔。” 不是叫她“老姐”,而是叫她的名字。 又叫她:“你过来。” 辛乔始终垂着眼, 居然很听话的真就走到辛木面前,像个失去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辛木把椅子转了一圈, 面向她, 拍拍自己的膝头:“你蹲下, 趴这儿。” 辛乔直到这时才愣了下:“说什么呢你?” 背着包又想往自己房里去。 没走两步, 顿住,肩仍耷着。 退回来,在辛木面前蹲下,双手交叠在辛木的膝头,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去。 辛木看着她姐, 肩轻轻颤着,拼命隐忍。先住夫 她姐从来都是这样,连情绪的宣泄都怕给人增加负担,只有这种情形下, 才敢悄悄的哭一哭。 辛木鼻子发酸,但她忍了, 不说话,就静静陪着她姐。 直至辛乔双肩的颤抖止息, 站起来埋着头, 辛木瞧不清她的神情, 只听她用很低的声音说:“谢谢。” “老姐。” “嗯?” 辛木抓起桌上的笔,捏在自己指间转一圈:“你知道我以后会当总裁的吧?你想要什么, 我都可以给你喔。” 辛乔笑着点点头:“嗯。” 直到辛乔回房去了。 辛木转回身,面对桌面英文卷子上“dream”那个单词。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呢。 她姐从小到大,没有想要过任何。 从她出生查出先心病,家里的一切都是围绕她转的。 后来她们妈妈走了,她们爸爸去世,辛乔才十八,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一个人带着她。 她记得特别清楚,她姐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两件卫衣穿了一个秋,却给她买最贵的护眼灯,买其他同学都有的手表。 她姐明明没想过为自己要任何。 只这一次。 唯这一次。 她方才都瞧见了,她姐进屋的时候,手指冻得通红,也不知在周琨钰楼下等了多久。 是要多爱周琨钰,一向什么都忍着从来不要的她姐,才会那么不像自己的,竟然想抓住不放呢。 可是她姐那么爱的周琨钰。 命运好似也并不垂怜的,终是失去了。 ****** 这天辛乔队里的任务,是在春节以前,将一批废弃弹药运往郊区集中销毁。 这批弹药年代久远,有些发烟罐上已是锈迹斑斑,并且成分十分复杂。 销毁地点定在郊区一处废弃采石场。 陈行远再次提醒:“大家一定注意安全。” 运送弹药的这一路,危险系数并不比排爆或引爆时低,必须要保持稳定。 排爆这行就是这样,每一环节都是与死神掰腕子。危险像原始丛林里双目莹绿的野兽,对着最脆弱的环节虎视眈眈。 所以每一次排爆任务,需要保证专注力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是对排爆手精神和体能的极限考验。 车辆终于驶到了目标采石场,所有炸弹卸车完毕。 这一次的任务,主要由龚远和另个小组协同处理。 龚远是辛乔的警校同学,和辛乔同年被分到队里,现在也是经验丰富的主排爆手。 其实辛乔真觉得,等着队友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自己上还紧张。不过有龚远在,她又安心些,她绝对相信龚远。 正当他们日常演练了千万遍的步骤有条不紊进行时。 龚远:“快跑!” 那时根本还没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龚远抢到队友身边,一边奋力推开队友,一边去踢发烟罐。 根据现场的角度,唯他一人瞧见了——发烟罐锈蚀得太厉害,发烟剂接触到了空气,开始自燃起火。 龚远踢飞了发烟罐,这已是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最妥善的处理,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旁边的火炸药发生自燃,尽管龚远凭着日积月累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几乎本能地向一旁卧倒,一边手臂还是被瞬间蹿起的火球吞没。 其实每每危险发生时,现场给人的感觉好似一部残酷默片。 只记得火光。 沉默。 嶙峋的碎石。萧瑟的冬。 所有人抢上前去,有条不紊的救援。 这也是他们平时演练过无数次的流程,护送着龚远,紧急赶往医院。 ****** 慈睦的一位专家,是处理这类伤情的学科带头人。 周琨钰查完房的时候,路过护士站,正听护士们议论这事:“还好送来的及时。” “也还好宁主任那么有经验。” “真是太危险了。” 周琨钰心想:又是排爆。 脑子里涌现的第一个想法是:她跟辛乔分得真对。 明明都快要过春节了。 明明每天开车上下班时,能看到大街上张灯结彩,祥和一片。 明明她今天去查房时,一个小病患还给她讲了个笑话。 为什么她非得被摘除在这样的安宁之外,去经历根本不想承受的担惊受怕。 她根本什么都不问的路过护士站,往食堂方向走,穿越慈睦那片冬日也并不萧索的花园。 冬青翠碧,萱草葳蕤。 当天是个好天气,可冷白的阳光照到周琨钰肩上,她不知怎的觉得一阵阵脊骨发寒。 她很沉默的转身,复又往医院大楼里走去。 没有跑,就是保持着平时的步调。 一路走到烧伤科,她对辛乔有感应这件事,或许是真的。 她真的在等候椅上,看到了辛乔的一张脸。 那时她们有多久没见过了呢? 大半个月了吧。 她以为辛乔会变得陌生些,或许是,因为辛乔头发长长了,瘦了好多,一张清隽的脸线条更分明,可周琨钰走过来的时候,她不知为何正好抬眸,两人对视之下,周琨钰看向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依然那么熟悉。 一向端雅的周小姐,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 他妈的,为什么还是那么熟悉。 她走过去,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的站到辛乔面前。 辛乔仰起脸来看她。 她扬起手,没有收着任何力道的一巴掌狠狠打下去。 那时走廊里没有其他人,静得好似能听到回响。 辛乔半边白皙的脸登时肿起,可她并没抬手去捂自己的脸,也没表现出任何错愕。 她看着周琨钰,说了方才周琨钰自己心里也想过的那句话:“周琨钰。” “你跟我分手,分得真对。” ****** 周琨钰问:“谁出事了?” “龚远。” “手术做完了?” “嗯。” 周琨钰转身就走。 今天下午会很忙,她不打算再去食堂了,准备去超市买苏打饼干。 正往超市走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一张脸——龚远的女朋友,陆晴。 倒不是真正见过的那种熟悉,而是有天周琨钰在辛乔家的旧筒子楼,两人缠绵完以后,她突发奇想,想看看辛乔高中时的模样。 辛乔起先不肯:“你肯定要笑我,我那时候可愣了。” 周琨钰去吻她耳朵:“辛乔。” 辛乔躲。 周琨钰:“辛队……” 尾音拖长,与在她耳旁呵出的气息配合天衣无缝。 辛乔总是拿周琨钰没有办法,叹口气,下床去取高中时的相册来给她瞧。 她倚在辛乔的床头,床单被褥都被辛乔仔细晒过,有种暖调的柠檬香,辛乔搂着她的腰倚在她肩头,看她纤白的指尖一页页翻过相册。 她先就笑了声。 辛乔下巴蹭了蹭她的肩:“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要笑我。” 她抬手挠挠辛乔的下巴:“我是笑你,怎么从那时的表情就那么倔啊。” “好像柴犬。” “说什么呢!” 周琨钰又一阵笑,翻过相册一页,看到辛乔高中旅行时的一张全班合影。 全班一起去景山,那时候辛雷还在,辛木的身体那段时间也不错,辛乔难得站在一堆同学旁边露出明朗的笑,一片红叶的光影落在她脸上,眸子闪耀,倒像个十多岁女生的样子了。 而人群最边上站在一起的两人,便是龚远和陆晴,男生是内敛性子,女生在他后排比着剪刀手架在他肩头,笑得灿烂。 周琨钰:“这是龚远,我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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