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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詹姆士邦德顺势坐了下来，还递给了我一瓶水，跟我搭话，“你是常乐？”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少女团体载歌载舞，敷衍道:“嗯。” 没想到邦德倒没有因为我的冷淡而受到打击，反而聊得更起劲了:“我看了你的作品，觉得很不错。” 我这才转头认真地看了他几眼，点头致意:“谢谢。” 然后，台上的少女团体终于谢了幕，进入了颁奖环节。 期间先后颁发了最佳剧本，摄影，音乐，以及男女演员，场馆里的气氛逐渐热烈了起来，等到最佳剧情短片的时候，差不多迎来了整个晚上的高潮。 虽然是小规模的电影展，可对于我们这些初出茅庐学生来说也足够的有分量了，以至于主持人打开信封时，一向自诩淡泊名利的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最后在万众期待的目光和无声的骚动里，他抽出信纸，做了一个惊讶的夸张表情，然后没有停顿地，报出了一部短片的名字。 “最佳剧情短片的是——首都电影学院，陈揽光，《环岛公路》。” 雷鸣般的掌声里，我看见坐在我前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和身边的人一一拥抱后，上了台。 场馆里在那一刹那似乎成了黑白色彩的哑剧，我愣愣地看着陈揽光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思绪却飘出了很远。 我不知道现在的感觉算不算难过，因为我一开始得到入围的消息时，本就没有抱着那种“我一定会得奖”的希望，可是宋与眠说了，她觉得我会得奖，我便觉得，那如果能得奖，她也一定会很高兴。 可得奖的人不是我。 有些可悲的，我感觉我和宋与眠最后一些相连的线，也因为这一次与成功的失之交臂而断了个彻底， 台上的人的获奖感言还没有结束，可我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最后想想倒是觉得会对这些事抱有越来越高的期望的自己有些可笑，便起身离开了会场，遇到还在门口做志愿者执勤的学弟，打了招呼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去，向他要了一支烟。 我没有什么烟瘾，自从上了大学，生活安逸后我就再也没有抽烟的习惯，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烦闷得不行，我一向没什么上进心，意识到自己这没来由的不甘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有些恐慌，恐慌于这样的情绪，也恐慌于突然打上照面的，陌生的自己。 烟雾缭绕着，最后又散在夏夜的风里，像极我那什么也没有剩下的青春。 我焦虑地蹲在展厅门边的人行道上，等到一根烟彻底熄灭，却依然没有好受半点，回过头的时候见那个学弟还在，直接过去把他那整包烟连同打火机一起买了下来，最后差不多四五支的劲头过去，我才扶了扶自己蹲的有些发麻的腿，站了起来。 我想马上回家，但还是得和老李打一声招呼，便收了收马路牙子上的烟头，转身回了场馆。 老李估计还在颁奖现场的嘉宾席上坐着，我不想再进去，打算给他发条信息，却在不经意间路过展位区的时候，看见我的展位前站了一个人。 还没等我彻底的停下脚步时，那个人就看见了我，冲我挥了挥手走过来，喊我:“你好啊，常乐。” 还是那身得体的西装，我认出来，是刚刚还坐在我旁边的詹姆士邦德。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鼎铭影视的制片人，周君。”这么说着，他伸手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名片，递到了我手里，“常小姐现在有供职的单位吗？” 我感觉我的左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名片，抬头见他正看着我等着我的答复，才回过神来，说:“有的，在本地一个广告公司做策划。” “这不是你本专业的工作吧？”周君笑了，接着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企业画册，递到我手里，“有想过回到影视行业吗？我的意思是，我认为你的能力是我们公司需要的，如果你有这个意愿，欢迎来到鼎铭。” “关于鼎铭影视，我应该不用太多做介绍了吧？要是有不明白的，我给你的文件资料里也有。” 我拿过他递过来的资料，很久都没有说话。 鼎铭是这几年业内尤其是南方第一梯队的影视公司，在制作了许多大ip电影和电视剧的同时，也投资了很多小众的得奖文艺片，在业内算得上有名，可要说就这样轻易地在一个大学生为主的展览上就相中了我，还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像是看出了我的犹疑，周君礼貌地补了一句:“你要是有意向，这个月内随时可以联系我，H城也有分部，要是你愿意去一线城市上海或者北京，还可以提供住宿，只不过出差会比较多——” 我张着嘴听他说了好久，把画册翻了又合上，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只记得了上海两个字，没等他往下再接着说，就蹦出一句:“你不会是骗子吧？” “你要是信不过，可以去上海的公司找我。”周君大概是觉得我天真，这会直接笑出了声，“我顺便带你参观一下。” “不过我只是做出一个邀请，可以让你直接进到面试环节，至于最后能不能留下，还是得通过公司的面试。” “但我一般不会看错人，常乐。”周君最后向我伸出手，隆重地握了握，“期待能与你共事。” 这突然掉下来的馅饼只让我感觉一阵晕眩，或许是被前一刻的失落冲淡了情绪的感知，在对方抛来了意外的橄榄枝时，我只是漫不经心地想了想，最后对他说:“谢谢，我再考虑一下。” “一个月。” 告别的时候，他还在我身后又强调了一遍。 “常乐，我觉得你有真的可以试试。” 当幸福来敲门
第64章 周君的话到头来还是在我的心里种下了种子，虽然我那会表现得非常淡泊名利，无欲无求，可回到家躺下后，还是久违的失眠了。 自从重逢那天开始，“上海”这个词便像是宋与眠在我心里抛下的一支锚，虽然我嘴上表现得没什么太多的兴趣，可不可否认的是，上海这个城市，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我心里难以磨灭的坐标和参照。 我甚至觉得这有些太过造化弄人，宋与眠前脚刚去了上海，我后脚就收到了来自上海的橄榄枝，巧合到让人觉得刻意，但又特别难以启齿的是，在本能的抗拒和想要逃避的背后，我心里居然还有了些微妙的期待。 周君给的名片被我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手机从颁奖典礼结束起就响个不停，大多数都是鼓励或是安慰的话，我就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耐心地一一回了过去，最后消息框里彻底安静下来，我还是清醒无比，试着翻了个身，反倒感到一阵空落。 我又重新抓过了刚反扣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黑夜里屏幕的光刺得眯起了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数字显示着两点四十二分，关了屏幕，又再打开，数字四十二变成了四十三，索性起身从衣架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晚上找学弟买的烟，拉开窗帘坐在了飘窗上。 学弟的烟很呛，抽了第一口我那最后一丝朦胧的睡意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我呛得咳了好几下，还带着火光的烟灰因为身体的颤动落下来，在窗台的瓷砖上散开，风一吹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城市已经到了最安静的时候，我看着对面漆黑的高楼，这么多年第一次的，觉得自己有些孤独。 到这一刻我才彻底地明白过来这几年我过得有多浑噩，看不见自己，又找不到方向。我甚至忘了我刚上大学时的意气究竟是如何被一点一点消磨瓦解掉的，从一帧一帧的追求和计较，到现在随便找个还可以的工作天天和甲方焦头烂额地交接，我的生活得安逸，却和又自己越走越远。 我有时候想，眼中只有一样东西的时候，或许和眼中什么都没有是一样的可悲，就如我那段一味着想要跟着宋与眠而逐渐忘记自己时期，我觉得我的眼里只有她，可回过头来，其实便相当于我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她，也没有我。 所以也许没有她妈妈那一段话，或许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走向分开的结局。 我想到宋与眠一次又一次消失在我视线里的背影，从高中的操场，宿舍的走廊，昏暗的放映厅，到地下铁的闸机，就像是没有办法更改的行星轨迹一样，场景换了这么多轮，而我好像从来没从中真正地知晓过爱的意义。 宋与眠会不会…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呢？ 我在窗台边默默地坐到了天亮，窗外的马路上一个路过的人也没有。第二天我理所当然的没法顺利地切换到工作的状态里，心里又乱得不行，于是在小区里路灯熄灭后，我给HR发去了消息请了三天的假，在破晓后稍微补了个觉，醒来就买了张车票，和常喜打了声招呼，下午就回了箱洲。 我妈对于我的回来表示非常意外，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日历后，惊呼道:“今天才礼拜四，你怎么就回来了？” 然后没等我解释，就非常主观地断定了原因，一拍大腿就开始痛心疾首:“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活肯定不好好干，同事领导也不知道培养感情，这下被开除了，才知道回家…” 情感太过丰富，让我非常坚定地打断了她:“妈，我请的年假。” “年假？”我妈的悲怆很快就停了下来，奇怪地看了我半天，狐疑道，“不年不节的，浪费这年假干嘛？” 我犹豫了一会，把有人邀请我去上海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最后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总结一句:“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去呗。”我妈挑了挑眉，“横竖是个好机会，反正你也没打算回家。” “这可是上海诶，鼎铭诶，妈，这可是大公司。”我没想到她的态度能来得这么爽快，愣了愣，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你觉得我的水平够的上吗？” 我妈估计也没想到我磨叽了半天最后在担心这些，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够的上啊，怎么就够不上了？” 说得理所应当，还边说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客厅的橱柜里翻出一大叠东西，宝贝似的捧到我面前，如数家珍地翻看着:“妈虽然嘴上不饶人吧，但心里明白着。” “咱们常乐，虽然懒了点，但从小到大，可不优秀着嘛！” 我嘴角抽了抽，指着她膝盖上那张泛黄的学业进步奖奖状，提醒道:“妈，我只拿过进步奖。” 和优秀那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进步奖怎么了？”没想到我妈还来劲了，哗啦哗啦的把我的成长纪念册翻的贼响，一水儿的进步奖和文体积极分子后，停在红色纸张的班主任手写表扬信上。 我低头，看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见义勇为。 “看，这儿写着呢。”也许是班主任的字体太过飘逸，我妈还戴上了眼镜，一边翻“你看，多厉害啊，见义勇为，拾金不昧，故事大王，黑板报能手——妈小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些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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