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幻这头一挂电话,小桃立刻蹿起三尺高。 “听他放屁!什么你克他,分明就是他这破房子自己有问题!我还说工作室一直没生意都是他房子给耽误的呢!” 陈幻到底是从人生最低谷爬起来的人,凡事不往心里去,这会儿还安慰起小桃来。 “没事,再找个地方就是了。” “可是……” 陈幻见小桃愁容不展,难得露出笑容,温和地说: “办公场所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再去找。” 即便陈幻这么说,小桃还是很丧。 工作室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顺利。 这两个月下来除了裴醒,一单都没签上。 没有进项,往外花的支出倒是一点没少。 红姐那伙人已经让小桃处于应激的状态还没缓过来,这会儿干脆连工作室都要保不住。 陈幻从小桃灰沉沉的脸上,看到了清晰的乏力和失落。 陈幻想跟她说,要是真的累了,想离开工作室的话,可以直接说。大家上班就是为了赚钱,别白白葬送青春。如果小桃要走的话,该赔偿的一分钱也不会少。做不成同事还可以当朋友,以后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这番话在陈幻的胸中过了一遍。 就要跟小桃说的时候,裴醒率先开口。 “幻姐,楼上我那个公司现在改风格还来得及吗?” “木工还没进场,来得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什么叫我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小桃惊喜地望向裴醒,她已经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裴醒说:“我决定当你的投资人。其实之前我就有猜你是不是坐过牢,看你这张棺材脸,还以为你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呢,居然是替人顶罪。这事儿的细节我就不追问了,如果你想说,我随时都乐意当你的听众。如果上次在咖啡店你就告诉我的话,可能当时我就投了。” 陈幻难得有些懵。 “为什么……” 裴醒松弛地微笑,上身微微向陈幻的方向倾斜。 专注凝视她的眼神里倒映着灯光,像无声的火苗,炙热又温暖。 “看着聪明,居然干替人顶罪的傻事。不管是意气用事还是为谁两肋插刀,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像你这种人对我和我的钱没什么杀伤力。不用担心被你出卖,只有我卖你的份。” 陈幻:“……” 小桃捂着嘴,就算看不到整张脸的表情,露出的双眼里也装满了马上就要尖叫的喜悦。 她们梦寐以求的天使投资人,居然真的在工作室最困难的时刻突然降临! 裴醒指了指上方。 “我楼上的办公室给你用,不用房租,你只需要想着好好工作,给我多赚钱就行。这下不用重新找地方了,楼下搬楼上多方便。” 等到裴醒说完这一系列的话,陈幻才如梦方醒。 向来冷冽的脸难得露出羞涩又充满希望的笑容,下意识地握住裴醒的手。 “真的吗?” 裴醒目光从眼镜片后漫过来,落在陈幻白皙的手背上,再慢慢抬起,意味深长地探究着陈幻此刻的表情。 她毫不怀疑陈幻的性取向和她一致。 只是,对于陈幻突然展现出可爱小狗一般的表情有些纳闷。 心里一寻思,懂了。 难怪陈幻的颜色是鲜嫩的独角兽色。 看上去强势又干练,其实她是需要被疼爱的那一方。 裴醒心想:那不是正好了? 至于身高,陈幻一米七四吧,也就比我高两公分而已,站一块儿也不怎么显。 . 擎天大厦附近的商场开了一家高人气甜品店。 作为资深吃货,易织年自然第一时间光顾。 一款芋泥卷上非常大方地铺了厚厚的奶油,光是看样子就让她垂涎三尺,当即决定今天就拿它当早餐。 芋泥卷一盒四个,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她打算品尝一下,要是好吃的话就分给舒泉。 以她对舒泉的了解,舒泉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口味的。 拎着早餐到工位,吃了一口,易织年差点留下幸福的眼泪。 果然好吃得要命! 她厨艺虽然一般,可是挑选美食的技术一向出类拔萃。 迅速吃完两个,易织年捏着盒子快步穿过空中走廊,去运营部找舒泉。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舒泉惊艳的模样了。 结果舒泉不在。 “她请假了。”同组的同事说。 “请假?生病了吗?” “不知道哎,没听她说。你可以问问商初。” 易织年也没去问商初,直接发微信给舒泉。 十分钟后,舒泉回复她:【放心吧年年,我没有生病。今天我要去接个人。】 三年了。 今天是陈幻出狱的日子。 就算舒敏和妈妈都不愿意来,陈幻在狱中也拒绝相见,但舒泉还是想在陈幻出狱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亲口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这世界总有个人在等她。 前几天舒泉就在网上搜索,接出狱的人回家该注意些什么。 她记得陈幻的尺寸,买了一整套新衣服和鞋子,用红绳串好了转运珠,又网购了一大把柚子叶用来去晦气。 在住的附近预定了酒店,想让陈幻先住着,看她往后的打算再决定在哪里租房。 如果陈幻一时间不想出去工作也没问题。 舒泉从大学时期就在四处打工存钱,一大部分给妈妈治病了,剩下的全是留给陈幻的。 一块钱她都不太舍得给自己花,为的就是今天。 她多庆幸自己长大了,有了赚钱的能力。 当初陈幻拼了命保护她,现在,她也可以成为陈幻的依靠。 一大早舒泉就提着个行李箱出发了。 陈幻所在的监区位置她知道。 三年间她去过几回,虽然陈幻拒绝了和她见面,但去的路途已经熟记于心。 坐地铁一直到S城的最西边,换大巴倒公交,再包了一辆当地的面包车,一路往山上开。 她又一次见到了那扇紧闭的钢制门。 从中午等到下午,面包车司机都睡了两个来回,陈幻还是没有出现。 舒泉等得双腿发酸也没等着人。 司机实在受不了,对她说:“小姑娘,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接待室,你去问问呗,总比傻等在这儿强啊。” 资深社恐人士舒泉深吸两口气,提起精神往接待室里去。 十分钟后,回来了。 司机问她:“怎么样?” “说她获得减刑,一年前就离开监狱了……” 司机一拍脑门,无奈道:“妹妹,人家出来一年了也没跟你联系,你还这么惦记着呐?” 舒泉没应他的话,失落地上了车。 “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舒泉昏昏沉沉睡睡醒醒。 她梦见了十二岁的自己。 在那间黑暗逼仄的卧室里,男人的手又一次从她纤细稚嫩的腿上抚过。 她不敢吭声更不敢动,浑身战栗着,写作业的速度越来越快。 努力想让自己忽略此刻正在发生的恐怖。 那男人将她抱到了大腿上坐着。 夸她“真听话”,随后手压在了衣摆下方,就要往里探。 舒泉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开始挣扎。 男人一双粗壮的胳膊将她紧紧禁锢着。 所有的挣扎在这份悬殊的力量面前,都化为乌有。 就在那粗糙的、沾满了粘腻汗水的手掌就要触碰她身体的一瞬间,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从身后逼近,“咣当”一声巨响,男人惨叫声在她耳边炸开。 那时的舒泉太害怕,以至于什么时候被陈幻扯到了身后都不知道。 男人的手从脑袋移到眼前。 满掌的鲜血,让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 刚才还在陈幻手里的台灯,此刻碎在他脚边。 挡在他和瑟瑟发抖的舒泉中间的十六岁女孩,手里拿着的是他们家厨房的水果刀。 “人渣。” 陈幻气得浑身颤抖,握着刀的指骨几乎要刺破肌肤,说出来的话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酷。 “你敢再碰她,我一定剁了你。”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陈幻问舒泉,这是不是第一次。 舒泉摇头。 那是很多次了? 舒泉紧咬着唇,垂下头,就像是自己犯了错。 看舒泉大眼睛里全是眼泪,小小身子缩成一团,陈幻没忍心继续问下去。 陈幻拿家里的座机给姚聆打电话。 舒泉不知道陈幻跟妈妈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哭。 陈幻打完了电话,走到面前,轻声说: “芽芽,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做错任何事。但我没办法每时每刻都在你身边。遇到事你要说,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一阵颠簸,舒泉醒了。 就要到公交车站了,舒泉活动活动酸痛的脖子,心思沉沉。 陈幻出狱有一年了,却没联系过她。 舒泉想,可能她不知道上哪儿联系我吧。 陈幻出事之后,她们搬过一次家。 舒敏以更换亲情号联系更便宜为由,将舒泉和姚聆的号码都换掉了,并严令制止舒泉再提及陈幻。 舒泉曾经非常急迫地问姐姐舒敏: “你真的觉得陈幻姐姐会做那种事吗?她不是那种人啊……我们一起长大,陈幻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最了解的!她每个月都会给妈妈转账,一有点钱就想着给咱们家买这买那,怎么可能因为钱罪犯?姐姐,你和她都在博旭,能不能让你们公司再好好查一查……” 舒敏对这件事的反应却很冷酷。 “有几个罪犯在犯罪之前能让别人看出来的?你也不小了,别再那么幼稚。难道警察还能冤枉好人?妈对她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多盼着她能成才,结果呢?是她自己自甘堕落!妈这几天都在哭,难过得要命,你要是还有点孝心,以后就不许再提这个人,听到没有?” 姚聆好不容易暂时从小女儿被曾经的男朋友猥亵一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陈幻入狱又如晴天霹雳,让她原本就脆弱的精神再受重创。 也是从陈幻坐牢开始,姚聆记忆开始急速下降,有时候甚至忘记回家的路。 带她去医院看病,医生说这是阿尔茨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家属要做好陪护工作,别让她走丢了。 舒泉回到S城时,天已经擦黑。 记忆的潮水慢慢从她身上退去,徒留疲惫。 她看到了一会儿微信,除了易织年想要跟她分享好吃的芋泥卷之外,全都和工作相关。 商初对她说:“你办完事来公司一趟,PPT今天就做出来,让姓林的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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