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歇息,脚下动作却不慢,足下轻点,转眼就飞掠过来,把余弦提了起来。 他翻来覆去把余弦仔细看了一遍,才啧啧到:“这就是把刺客弄成那——样的小孩?你别是骗我的吧?” 这么点路程就累得跟一滩烂泥一样,这种人能刺伤血楼的杀手?道士明显不信。 沈熙宁随后而至,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我何必骗你?” “那倒也是。”道士看够了,轻手轻脚地把余弦放下,眼神却还是落在余弦的脸上。 走过来太累,余弦还没缓过来,连站起来行礼都做不到,干脆摆烂装死,手软脚软的同时想着要不要再装晕一次。 沈熙宁打量着她,眸光莫测。 方才她是故意让护卫把人带过来的,公主府有多广阔,她这个主人一清二楚,这点距离对习武之人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养在内宅里的小孩却十分难捱。 本以为余弦有所隐瞒,可此时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沈熙宁的想法又动摇了。 难道一切真的是巧合?她就是受惊之下癫疾发作,才在混乱之中伤了人? 明明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可沈熙宁就是直觉哪里不对。 就跟她昨晚第一次看到昏迷的余弦时,心中冒出来的直觉一样。 这个人是特别的,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可惜直觉来得莫名其妙,沈熙宁抓不住,更找不到足够的依据。 正沉思间,道士沈朝凑过来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小孩?” 不管余弦到底是怎么伤到褚十三的,根本上来说她就是牵扯到了刺杀天子的大案之中。 她能享受特别待遇躺在公主府而不是在天牢里,已经是沈熙宁开恩的结果。 可要是直接把她放走,那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都不会放心。 于公于私,沈熙宁都没有将余弦放走的打算。 此时见沈朝形容古怪,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要把她带到山上去?” 沈朝哈哈一笑,大力点头:“不错不错,师侄啊,你不觉得你师叔我如今还缺了点什么吗?” 他的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余弦身上飘,沈熙宁皱眉到:“门中收徒向来只要那些根骨上佳的孩童,你觉得她可以?” 沈朝摇头笑到:“看来师侄忘了,咱们门中收徒,第一看缘分,第二才看根骨,我觉得我和此女很有缘,大缘分!” 余弦根骨如何,沈熙宁一清二楚,不管是她还是太医,都确定余弦天生经脉细弱,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材料,事倍功半不说,急躁了还有性命危险。 偏偏沈朝要拿缘分来说事儿。 沈熙宁不知他目的为何,只是拧眉沉默。 沈朝站着师叔的名分,并不怕她,转了转眼珠道:“师侄啊,山上人烟稀少,难道你不需要人陪伴吗?” 二人师出同门,门派所在的地方人确实少。 但沈熙宁拜师十多年了,早已习惯山上的生活。 所谓需要人陪伴,完全就是沈朝胡扯。 但沈熙宁还是心动了。 不仅是她对余弦有所怀疑,想要继续观察,还因为沈朝。 看他这副样子,是必然要把余弦弄上山的,即便现在压下他的主意,以后他也会再次尝试。 还不如现在就答应了直接把人带到山上去,方便观察。 于是沈熙宁沉吟片刻后,直接点了头,甚至还当场唤来护卫下令。 “着人去余府,就说余家次女余弦灵秀可爱,本宫甚是喜欢,便让她随本宫清修,这几日就多在家中,共享天伦之乐吧。” 沈朝目的达成,自然大喜,不由分说便要跟着护卫把余弦母女二人送回余府,顺便见一见“徒儿”的亲人。 余弦气都没喘匀,就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决定了她今后的去处。 心中只觉得她们两个莫名其妙,似乎是有点毛病在身上。 旨意传到余府,阖府上下都很高兴,尤其是余绪林。 他向来不把小妾和小妾的孩子当人看,还嫌弃小妾怀孕耽误了他寻欢作乐。 如今旨意下达,余绪林竟然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功臣,甚至已经做起了靠着安宁公主升官发财的美梦。 向来看不上原主的余老太太比余绪林好不到哪里去,以一天三顿饭的频率把余弦叫过去联络感情。 只是她眼中的联络感情就是让余弦跪在地上受训,她端坐在那里说废话。 把余弦烦的不得了,差点就给他们下毒。 整个余家,和卫楚柔一样想法的,恐怕只有正室夫人和嫡女余锦了。 正室和妾室向来不对盘,本来这一个月里余弦突然变得精明已经让她们吃了几次小亏,如今又得安宁公主赏识,那卫楚柔岂不是要翻天? 只可惜不管是卫楚柔还是其他人,都没有质疑公主意愿的能力。 尤其是卫楚柔,她没想到只是上元节出门赏灯,女儿就要被带走,眼睛差点哭瞎。 余弦见她哭得实在可怜,便试探了几句,想要带她走。 这也是出于余弦自身的想法,安宁公主和那个叫做沈朝的道士态度古怪,余弦才不相信他们只是缺一个徒弟一个同门那么简单。 趁着这几天的闲散时间,余弦调配了一点药,虽达不到太毒的效果,但足够让她带着卫楚柔逃走了。 卫楚柔哭哭啼啼间似懂非懂,只说舍不得余府,舍不得余绪林,也舍不得同在京中的娘家人。 余弦只得作罢。 倒是518恨铁不成钢:“她怎么就不愿意走呢?你已经从开头直接改变了剧情,带着卫楚柔逃跑好歹还有点危机意识啊!“ 世界任务太简单,518贼心不死,总希望余弦能搞点事。 “卫楚柔从出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哪里能轻易放弃一切。”余弦坐在马车上打着瞌睡,随口应付没事找事的系统。 她已经在离京的路上,就算卫楚柔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公主府的护卫在约定的时间把余弦带出余府,但她并没有见到安宁公主,而是被塞到了一个大型商队之中。 余弦观察了几天,商队是正经商队,一直向南走,时常会停留买卖货物。 只是余弦乘坐的马车外有两个随行看守的护卫,车夫也是个练家子,表明这商队并不简单。 商队近百来号人直接把余弦当空气,除了定点送上一日三餐,连句话都不和余弦说。 若坐在马车里的真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恐怕早就吓死了。 但余弦毕竟不是小孩,又最擅长随波逐流飘哪儿算哪儿,自然毫无负担地吃吃喝喝,不仅没有被吓到,甚至还长胖了。 原主在余家的日子过得实在一般,余弦好吃好喝快要两个月,脸色才红润了起来。 这时候,商队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余弦被商队首领叫出马车,抬眼四顾,入目的除了山还是山,连条山路都没看见,荒凉无比。 只有不远处的山脚下,安宁公主那块显眼的黄金面具是连绵山野中唯一的亮点。 商队首领推了余弦一把,示意她过去。 安宁公主看到人来了,也不说话,点头示意后就转身钻进树林。 余弦跟在她身后,第二次纳闷,这个公主和她的手下是不是都有点什么毛病? 千辛万苦地把她弄过来,不至于惜字如金到这种地步吧? 要不是余弦还记得捞一把自己那岌岌可危的人设,还真就问出口了。 山间无路,对安宁公主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原主脆弱的小身板来说,无异于鬼门关。 尤其是余弦跟着安宁公主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这山中有古怪,大中午的浓雾聚而不散,三尺之外人畜不分,六尺之后连影子都看不见。 怪不得此地没有村落,都说靠山吃山,可山上这么大的雾,人一进山就迷路,再想吃山都吃不上。 余弦喘着粗气,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走得越来越慢。 带路的安宁公主走得并不是一条直接向上的路,她似是为了避开大雾,一直在绕着走。 这就导致上山的路程更长了,余弦数着秒一步步往前走,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道安宁公主这个德行,她还不如半路上跑了呢。 本来是打算跟过来看看这两人搞什么幺蛾子,现在幺蛾子的痕迹还没看见呢,她先要累死在半路上了。 身后女孩粗嘎的呼吸一声重过一声,沈熙宁拧起眉,难道她真的不通武艺? 可是想到余弦一路上的表现,沈熙宁又觉得自己的怀疑并不是毫无道理。 有谁家十来岁的小孩被刻意看管忽略的情况下能安生度过两个月的? 或许她只是不通武艺,在其他方面仍旧存有疑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若是任由她这么走下去,恐怕就要被困在雾阵之中了。 想到那些发生变化的梦境,沈熙宁心中叹气,走回去俯身将余弦背了起来。 余弦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心脏猛跳,第三次腹诽,安宁公主果然是有点毛病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条咸鱼 五年后。 盛夏烈日炎炎,暑气正盛。 山脚密林中,树叶纹丝不动,直到有人经过时,才带起树叶轻微摇晃。 余弦从树林里钻出来,已经热得满头是汗。 几年过去,矮小的孩童长成了苗条少女,但她的体质依旧一般,这趟下山的路差点把她累死。 回头看了看山间起伏的白雾,余弦沉沉吐气,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摊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余弦不知道多少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初她直接跑了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着,活到任务成功多好啊,何必一时好奇跟着安宁公主上山呢? 身后这座山,就是余弦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山叫做青雾山,山上有个青雾门。 虽然名字很随便,但能够让一国公主离京多年清修的地方,必然不是什么普通门派。 青雾门的祖师爷是曾经辅佐大梁开国皇帝的高人,他身怀秘术,能够断人凶吉、知人生死,更兼有治世之才。 当初中原大乱,群雄并起,各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 祖师爷观天命选定了一方豪杰,辅佐其逐鹿天下,最终建立了大梁。 大梁朝立,皇帝想要将祖师爷留在朝中,但祖师爷一心向道,做梦都想到达更高的境界。 当初入世选人辅佐,不过是怀着一颗济世之心。 现在心愿达成,自然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皇帝一边不愿割舍旧人,一边又忌惮祖师爷的能力,最终下旨准他在青雾山清修。 既是恩典,又是限制。 此后两代皇帝兢兢业业治理天下,青雾门的存在便逐渐淡化。 直到安宁公主出生后,从小便受梦魇所迷差点夭折,皇帝束手无策,才病急乱投医,求到了青雾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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