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肌肤刚接触到温泉水的一刹那,祝寂云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好爽。 真的好爽。 躯壳的舒缓总能带动精神的放松,想着这忘寂峰常年只有师尊一人,少人造访,而师尊到了这个修为虽说夜间无需再休息,可祝寂云观察她夜里每每到了一定时辰就回屋了,鲜少夜间出门,那这片地方今晚就独有她一人。 警惕的心放松了些许,祝寂云顺着放松的精神靠着池边慢慢阖上眼。 ——我观你剑招,为何你的剑意有种久不练后的凝滞感? 心底陡然闪过一句疑问,祝寂云眼睫颤了颤。 但她到底还是没睁开眼,自己一人享受着这夜间的温泉水与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到祝寂云已经要在这令人宁心静气身心俱轻的温泉水中睡着了,忽然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传来。 她倏地一下睁开眼,直直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 眼底的冷漠与阴鸷一收,祝寂云震惊地看着来人:“……师尊?” 没错,发出声音的不是什么偶然路过的动物,亦不是什么宵小之辈,而是她那个每天作息非常规律夜间从不外出的师尊。 一声呼唤,荀诀雪脚步顿停。 等看清楚泉池的风景,她当即就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荀诀雪今日夜晚打坐有些心神不宁,除了今天是第一天教导徒弟外,还是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白日里那句问话后,徒弟的反应。 虽然没有明显的证据指出不对,可荀诀雪还是觉得有一丝违和。 可细细想来,她又觉得是自己最近太过多思多虑。 既然打坐无法静心,眼见今晚月色正浓,她准备出去走一走,谁知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处温泉水。 看到了在泉水中浸泡的徒弟。 她连自己何时破了徒弟的结界都没有发觉。 “嗯。” 眼睛在她犹如□□的白皙肩膀上扫过,荀诀雪回过神,回应着祝寂云的呼唤。 她凝声道:“夜间霜凉,你在此待的太久,小心身体染了风寒。” 祝寂云见来人是师尊,顿时收起警惕,笑嘻嘻地掬起一把清水,双手一扬,晶亮的水滴纷纷洒落水面,涟漪微面上,她说:“师尊,这里的泉水是温的,泡起来不仅不冷,反而还温暖宜人呢。” 荀诀雪的眼睛几不可查地再次落在了水面。 银丝月光倾洒而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涟漪微荡,小徒弟的肌肤莹白的惑人,正着仰起头,清如芙蓉的娇面上笑盈盈,犹如一幅月下水中妖的娇媚。 思及自己再想什么,荀诀雪的眼神陡然一滞。 她心里微沉,可眨眼间拂扫过心中不合时宜的联想,目光又变得清明起来。 荀诀雪:“纵然如此,夜间也不可久泡。你若喜欢这里,明天白日里寻个适合的时间再来也不迟。” 祝寂云见她负手而立,衣袂飘飘,浑身上下不可凛然,声音虽起伏不大,可关切意味十足,顿时笑眯了眼:“好的师尊!” 可能是从露面时荀诀雪就在关心她的身体,声音清淡,目光清明,祝寂云一时之间也并未多想,而是顺着师尊的话游动起身,去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可她刚站起身,水声漱漱,浸湿的薄纱紧贴在曼妙玲珑的身体上,欲露不露,甚至因为夜间风的缘故,还有种楚楚可怜的亟待依偎别人的气质。 当然,祝寂云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像一个水中白莲花的。 荀诀雪只匆匆扫到一眼,便立刻侧身回避。但她的眼睛何其利,记忆何其好,只一眼,便能将其看的清清楚楚,印在脑海中。 穿好衣服,系好腰带,祝寂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起身应该是被师尊看见了的。 她拨动发丝的手一顿,后知后觉有一丝尴尬。 虽然刚刚的样子和曾经在现代时海边的比基尼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眼下环境不一样,她刚刚那样,等同于在师尊面前裸露了。 纵然师尊是个女子,还是长辈,但因为祝寂云喜欢女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波澜的。 不过等她看见师尊表情沉静,眸光一如以往的清明,就知道自己多想了。 她迅速地把那些不值当的波澜尴尬抛之脑后,捡起草堆上的衣服,走到师尊面前,好奇地问:“师尊可是有什么心事?” 让一个作息规律的人三更半夜不打坐休息,反而一个人走到悠远偏僻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散步赏月。 荀诀雪看她一眼:“并无。” 祝寂云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飞快地撇了一下嘴。 不过师尊不说,那作为师尊的好徒弟,是不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因此祝寂云迅速换了一个话题,“师尊,我还记得初见你时,你还没有现在这样消瘦,可外门大比前,我每次一见师尊,都觉得师尊的脸色要比上一次要苍白些。我知晓师尊操心的都是天下苍生大事,可身为您的徒弟,我虽无大才,也想帮您分担一二。” 两个人原本正并排寻着月色走着回去的路,听到祝寂云这段遮掩不住的关怀,荀诀雪心有触动。 她再一次想起了师妹劝自己收徒弟时说的一些话。 有个徒弟,心里的感觉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既触动于小徒弟的细心,又欣慰于她的关心。 因此荀诀雪也没有隐瞒,总归身为她的徒弟,祝寂云早晚都要知道的。 荀诀雪问:“你可知道康坨?” 祝寂云:“康坨?” 她嘴角的弧度顿时下压,她的葬身之地,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过显然师尊现在提到的康坨,自然不可能和她有关。 荀诀雪:“是的,康坨。当年巫弘烨肆意残害生灵,我与仙门众前辈将他逼至无人之境的康坨,之后众前辈与其斗法,最终于最后一战,巫弘烨死于我手。” 祝寂云附和:“我知道这段故事!师尊也因此在六界受人敬仰,六界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师尊为师呢!” 嘴上是在夸师尊,可高高翘起的唇角,无不显示她于自己现在身份的得意。 荀诀雪瞥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令其静心宁神,戒骄戒躁的扫兴话。 毕竟她是身为徒弟对师尊的欣喜而非排斥,她又怎能不喜? 祝寂云又道:“可是那巫弘烨大魔头已经死了,师尊现在烦扰的,难道是康坨吗?” 荀诀雪道:“自那天大战巫弘烨死后,康坨就有恶气笼罩,寻常生灵一旦踏入其中,就会有恶气侵灵体,几息必死。可前段时间,你掌门师叔座下的大弟子,却发现康坨边境内有数百具被魔气吸食殆尽的死尸。我便是因为去康坨探查此事,或许身体受到影响了吧。” 荀诀雪说的平平静静,祝寂云心底却听得掀起轩然大波。 “恶气?”她惊道,“康坨怎会有恶气?” 康坨是因为其地理位置,导致其寸草不生,没有半点生灵生存,无珍又无宝,跑过去不仅需要跋山涉水,还要穿过一片常有妖兽出没的红色森林,因此无人造访,被称为无人之境。 可祝寂云从没听说过康坨内有恶气! 更何况她上一世临死前到达康坨时,也没有发现半点恶气的存在。 难道是说刚开始有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没有渠道听说这些? 可后来那恶气又是怎么消散的呢? 荀诀雪淡淡道:“此事本就只有当年少数几人知道,这么多年,也没有修真子弟会去踏足那里。” 祝寂云若有所思,担忧地问:“师尊,你为了探查死尸,多次进入康坨,对你的损害是不是很大?” 既然寻常人一旦进入,几息必死。那师尊多次进入,岂不是受到很重的损伤? 见她小小年纪,紧皱眉头为自己担忧,荀诀雪眼神柔和,抬手覆上她披散的乌黑发顶,轻轻揉了揉,声音含着一丝亲昵:“为师修为已至大乘,可用灵力为屏撑上一段时间,不足为提。” 可惜祝寂云并没有为这丝亲昵扰动心神。 她冷静地拿下师尊的手,对着这张清冷出尘的脸道:“可师尊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身体,不正是证明了事情并没有师尊说的那样不足为虑吗?” 荀诀雪:“……” 被徒弟驳逆,她心里有些微妙。 可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 荀诀雪:“可为师身为仙尊,既然担此重名,便要不负苍生。” 祝寂云微怔。 她看着师尊平平淡淡说出这样一句理所当然的话,眼睛有些恍神。 既然那原著中写姬成羽最后成了六界第一人、受人追捧敬拜的仙尊,最后飞升仙界,大道圆满。 那清无仙尊呢? 一剑肃妖魔,荡六界,修真界名副其实第一人,清无仙尊,她的师尊呢? 她是否大道圆满,成功飞升了呢? 毕竟这六界第一人的名号,从始至终都只能一个人拥有。 可这些祝寂云均不得而知。 毕竟故事讲的从来都是主角,那些配角再怎样惊艳才绝,又怎么能花费笔墨不分主次的描写呢? 更何况,祝寂云现在还怀疑自己的师尊在小说里只是一个主角踏入修真界前期的背景板罢了。 毕竟小说里描写她的只有那一两句话,还只是因为姬成羽拜的师父是师尊的师妹,才多提的几句。 而她这个前期的恶毒女配可要比师尊的戏份多多了! 想到这,祝寂云心中划过一丝隐秘的担忧。 “好吧。”祝寂云垂下眼睑,有些闷闷不乐:“师尊有师尊的道,我身为徒弟无法置喙,只盼望师尊不负苍生的时候,能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这么好的师尊,可不能轻易就挂了。 会给徒弟布置房间、关心徒弟口腹之欲、给徒弟自创剑谱的师父,可真是挑着灯难找。 祝寂云眼下已经接受清无仙尊是自己师父,虽说感情没多深,但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好好的那么大一个师父轻易就没了。 荀诀雪:“为师会记住你说的话。” 额心的绛红痣让她好似那现代壁画中含笑抚净瓶春柳的菩萨,更别提她还有一副为天下苍生的大爱心肠。 祝寂云盯着师尊在夜间显得格外明显的霜发,在心底轻轻嘀咕了一句,好一个菩萨。 只见菩萨清凌凌的眼睛又扫了自己一眼,祝寂云只觉得手中有什么东西抽走了。 她垂眸一看,原来是师尊的手啊。 嗯?她握着师尊的手这么长时间吗? 自己的手被徒弟捂得有些暖热,荀诀雪有些不适,但见徒弟似乎在发愣,她清冽的声音响起:“寝殿已经到了,还不休息?” 祝寂云抬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回无忘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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