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心不在珏娘身上,所以不会。”姬无珏语气轻缓,镇定自若。 魏清璃比之前愈发冷漠,她面若青石,瞥了一眼地上的悲天,说:“期待大巫的好消息。”说罢拂袖而去。 君心难测,未央知道这件事牵涉甚广,当时若非修远自作主张,触怒了官如卿,或许心平气和之下,事情不会演变成这样。 什么人可以布局得如此细致,实在可怕。 而且门中叛徒参与其中,她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便也不敢多言。 她以为魏清璃会悲痛欲绝,一蹶不振,可魏清璃却冷静得可怕,平静得出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回宫之后,魏清璃请于政务,密切关注南阳之事,又为刚刚推行的国策,屡次与左相等重臣见面商讨。坐朝时,她力挺公子乾,正式公告天下封他为东阳王,东阳军允许从八万人扩编十万。 至于南阳王之位,魏清璃全权交给魏清遥处理,南阳目前动乱已平,可随时颁旨封王。四妃也因此名声大噪,她们亲力亲为,赢得民心,为女子中的表率,更为朝廷赢得百姓的敬重。 公子雨并非真正的纨绔子弟,而是个大智若愚的人,或许是对王位没兴趣,才装作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可他对魏清遥却是痴心一片,愿意为其力争王位。 这样的人,本可重用,但麻烦也随之而来。因为忠王魏延德在军中和武将中威望极高,南阳老臣将领都要求两家联姻,由忠王做主,郡主嫁入南阳,协公子雨主政,方可接受公子雨继承南阳王之位。 南阳的聘书已经上奏朝廷,魏延德也为女请命。由于皇室封王封妃都须加盖玉玺,入皇家名册方可,奏折也传到了魏清璃这里。 她押着没批,对魏延德声称要与太后商议,等郡主归来,从长计议。魏延德虽对她的突然转性,有些意外,但也不放在眼里。这小皇帝无权无兵,想只手遮天掌权,简直痴人说梦。 魏延德只等女儿嫁入南阳,得到几位封王的支持,便会找机会起事,至于那区区红甲军,难挡千军万马。这些年,他按兵不动,就是在慢慢聚拢自己的威望和权势,得军心得民心方能得天下。 他深知这点,所以不急不躁,静心等候。 飞来峰之后,魏清璃一反常态,日夜专注朝事,极少去桃花坞,更没有再进过昭如宫。 如贵妃仿佛从未出现,这个人不留痕迹地消失,曾经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她那一跳,恐难逃生,可魏清璃却显得若无其事,她从昏君变成明君,每日上朝,认真批阅奏折。 覆雪皑皑,如落英缤纷,轻烟笼罩,让帝京恍若仙境。 “皇上,珏娘传来悲天的招供。”未央双手呈上信笺,自从发现悲天是杀手之首后,她行事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出错。 “奴婢查看过,那天传消息回宫的是三护法,倾和府一事后,鬼蝎被劫,他也死于其中,可我们开棺验尸后,发现棺材竟是空的。”未央看向魏清璃,声音渐小:“珏娘审出三护法一直是悲天伪装,潜伏在我们身边,就是为了伺机而动,救下鬼蝎。” 鬼蝎知道飞花谷一事的真相,她是能够挑拨官如卿和魏清璃关系的重要棋子。 魏清璃看完后,将信笺丢入火炉中,燃烧殆尽。 “派人密切监视珏娘。” “皇上真的怀疑大巫女?”未央惊讶地问,魏清璃只是抬了抬眼皮,不露喜怒,不怒自威。 “奴婢多嘴。” 魏清璃沉默不语,拿出一封信笺,说:“若朕出事,就打开这个。” 未央怔怔地接过,不知所解,魏清璃三魂丢了七魄,自从官如卿出事后,她再也没有笑过,除了上朝、召见大臣,从不多言。 比起从前,现在的她,更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连喜怒哀乐都不再有。 魏清璃肩披大氅,独自向御花园走去,园中积雪还来得及清扫,她脚步沉重,静谧的四周只有簌簌踩雪声。 梅香四溢,银装素裹的天地,好似只有她一人。 在雪中伫立许久,她忘记寒冷,宛若一座冰雕。 “皇上,太后驾临。”未央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她这才有所反应,正想抬脚往内殿走去,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倒下。 “皇上!” 奉先殿,太医跪了一地,杜庭曦端坐主位,面色凝重,一群束手无策的太医,跪地发抖。 “太后,皇上大限将至,我等无能,请太后恕罪。”医官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惊慌失色。 凭意志吊着一口气,魏清璃已撑到身体极限,每日负荷着难以想象的心殇,强压悲哀。日积月累,身体再也无法承载,心彻底碎裂的这天,也是她倒下的时候。 极端的压抑,触发内脏的衰竭,魏清璃连最后一点求生念头,都没有了。 皇帝无子,江山后继无人,国本动荡,事关天下苍生,杜庭曦无法坐视不理。 “每日抓药送进奉先殿,皇上需要进补疗养,不见任何人,除了端汤送药,任何人不得靠近奉先殿一步。”杜庭曦抓着佛珠站了起来,睥睨众人:“若皇上死了,有人趁虚而入,哀家总要挑几个殉葬之人。” “遵旨!” 杜庭曦一声令下,言外之意明显,谁也不敢违令。 奉先殿加强了防卫,严防死守,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这种敏感时期,为了谨防出现逼宫甚至谋反等事,杜庭曦必须有所动作,防患于未然。 魏清璃虚弱地躺着,尚存一丝气息。 杜庭曦这才知道官如卿出了事,望着强撑意志的魏清璃,她想起当年的自己,没人比她更懂这种失去之痛,是多大的打击,像身处烈狱,活着每一刻都是种煎熬。 “母后......”魏清璃难得苏醒,脆弱地只能半睁眼。 “母后在。”杜庭曦挽起她的手。 “母后,儿臣努力地想回到与她从未相识的日子。”魏清璃无力的双眸,含着闪烁的泪光,煞白的唇口,微开微合:“可却做不到,儿臣没办法当她没出现过。” “母后明白,母后懂你的心情。”杜庭曦轻拍她的手背:“璃儿,你太累了,休息吧。” “儿臣累了,撑不动了,御书房画轴里有一封圣旨,江山未来,请母后定夺。” “江山是魏氏的江山,叫母后如何定夺,皇儿切勿胡思乱想,有母后在,不会让你有事。” 魏清璃精神萎靡,似乎用尽了全力,她轻按杜庭曦的手,声音越来越弱:“清遥......清遥......可以.......”话音未落,她便意识恍惚,晕了过去,杜庭曦心中一沉,紧紧攥着她的手,许久才放下。 她的疼爱之心溢出眼底,却是无能为力。 “命朝阳王出动水师,暗中沿沧溟海水路寻如卿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事须秘密进行。”杜庭曦对上官世青说。 “是,太后。” 沧溟海流向朝阳封地,沿海地带由水师掌管,只有熟悉之人方能展开搜寻。 杜庭曦走到御书房,拿出魏清璃所说的空白圣旨,打开后才发现,上面写着四个字:传位昭书 原来她早就料到会有这天。 杜庭曦叹息,未曾料想魏清璃的身体会突然撑不住,官如卿的意外更是始料未及,她没有回凤鸣宫,每日镇守在奉天殿。 大雪无痕,洋洋洒洒,白幕天地,一片萧瑟。 魏清璃已昏睡了三天,人完全失去了意识,像个活死人。 现在唯一活命的希望是鬼医,未央驱动天道符心咒,想唤出阴魑。 天道符宿主与寄主心意相连,只要驱动天道之力,中天道符者便能感应,她要逼鬼医现身。 魏清璃留给她的信上写着:朕若倒下,召唤鬼医,同时传唤珏娘,两人若没有同时出现,无论谁露面,则抓之 难道,她怀疑阴魑和珏娘是同一个人? 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怎会如此? 她只能等鬼医出现,伺机查出真相。 但这次,没有等到阴魑,她就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未央准备执行魏清璃命令,去传姬无珏进宫,毕竟她是班若门的巫女,或许有些其他法子救人。况且这二人若真的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谁消失,另一人的出现都是可疑的。 可上次鬼医出现时,姬无珏并未离开风月楼,她行迹神秘,而且巫女都是由上一代巫女传位下来的,怎会是叛徒? 她决定亲自出宫请人,正准备离开时,一抹黑影从空中飞过,紧接着有道黄色闪电掠过眼前。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归来的魏清遥,她手持黄玉长箫,按压鬼医,落在御花园。 阴魑今日半脸遮面,带着青玉面具,青蓝外袍,一如既往地神秘。 “你的天道符也不怎么样嘛,差点让她逃了。”魏清遥目光如炬,瞪着阴魑,押着她往内殿走。 “郡主,您怎会提前回来?”看到魏清遥,未央心瞬间踏实了些许。 “本郡主受命皇上,提前回来监视风月楼,没寻着姬大巫女,倒见这家伙鬼鬼祟祟,只好先拎回来给皇上看病。” “哎哟哎哟,轻点轻点,郡主郡主,我自己有腿。” 阴魑很老实,被发现也没有反抗,任由魏清遥将她揪住。 未央望着阴魑,想了想,问:“郡主是说大巫女不在风月楼?” “风月楼里的巫女就是个虚影,那些废物根本没有发现,你这个门主当得也是离奇,连门中巫女是谁人都不知。” 未央拳头紧蹙,突然伸手想去扒阴魑面具,阴魑像蛇皮脱身般,从魏清遥手中滑落,转而变成红黑风袍,面具颜色也随之变色。 “我是来看病的,可不是囚犯,要切磋武艺,我也可以奉陪,可我怕小皇帝等不起哦。” “先去给皇上看病,其他容后再说。”魏清遥气场带着几分凌厉,颇有威严。 事分轻重缓急,未央只得先罢手。 见魏清璃宛如死人般躺着,魏清遥心痛不已,她人在南阳,知道帝京所有事,却分/身无暇。她回来前就接到魏清璃密信,直接去了风月楼,遇见徘徊在司制仿的阴魑。 此次,魏清璃的病比之前更加棘手,阴魑从单丝诊脉变成三线齐发,护佑心脏的寒霜钉早已融化,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 “她可以救,但只能当个活死人。” 魏清遥双眸含刀,讥笑道:“你说你是阴间鬼医,只医死人,我看你只能把活人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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