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曦拉了拉被褥,放了个汤壶在她手中,交待未央:“殿内的炭火不够,再去添些来。” “是,太后。” “谢母后。” 殿内温暖如春,杜庭曦手腕缠绕着朱砂佛珠,她挽着手腕,看向魏清璃。 “哀家有件事想问问你。” “母后请说。”魏清璃正襟危坐,认真聆听。 “清遥在南阳声称要嫁入南阳王府是你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决定?” 此事应该是魏清遥的权宜之计,并非魏清璃意思,她绝不会拿魏清遥的幸福去布局。 “儿臣如何能左右得了清遥的婚事?” 杜庭曦点头,微微蹙眉:“想来你也不会舍得,此事确实是拿下南阳一个名正言顺的法子,清遥有能力处之,哀家只怕这件事会引发一些后患。” “母后要相信清遥,她天生就是控局者。”魏清璃煞白的唇口,露出虚弱的微笑:“此行清遥将得南阳民心,她的睿智果敢在赈灾中,有目共睹,天下人都会记得倾和郡主深入灾情,与民同苦。” “可是,也会有人将此功绩记在忠王头上,觉得是你皇叔教女有方,是忠王府上行下效的德行。” “皇叔定会借女儿得民心,可清遥也懂得用此牵制自己父亲,最后可能会变成父女俩的博弈。” 杜庭曦若有笑意,满意地点头:“既然皇儿思虑周全,哀家便不再杞人忧天。只是希望清遥幸福,否则......” “否则母后无法对忠王妃交待,儿臣明白。” 听到忠王妃三个字,杜庭曦总会叹息,她挂起淡淡笑意,温柔言道:“好生休息,勿要忧思过滤,有母后在。” “儿臣明白。” 杜庭曦满眼心疼,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才缓缓离去。 太后驾临奉先殿的消息很快传出,这么大的皇宫,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总会有人泄露。 为何母后明知来探望自己,可能会暴露她病倒的消息,还要来此一趟?真的只是担心清遥? 魏清璃陷入沉思,近日,她总会时不时的心绞痛,每每想到官如卿,痛感便会加剧。有时,连呼吸都很困难,更别提说话。 她喉咙发痒,无法控制咳嗽,有时痰中带血,有时吐血不止,生命似乎真的走到尽头了。 趁着她还有精力,传唤了修远,开始追责。 “谁让你选昭如宫的人练天绝八阵的?” 修远表情刚毅,跪地作揖:“是微臣自己做主,她本就可疑,臣为了有备无患。” “如此一来,她会觉得是朕安插了眼线在昭如宫。” “不重要,皇上已经仁慈放过她一次,下次再见臣绝不会手软。” 魏清璃眼神逐渐变冷,她似笑非笑地问:“你是在质疑朕的决断?” “微臣不敢,皇上以前也没过问过微臣训练护卫,微臣只想为弟子和太子报仇,不会感情用事。” “修远!”未央恰好进来,忙呵斥:“你太放肆了,怎能与皇上这般说话。” 修远意识到自己失言,磕头认错:“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皇上,修远只是对太子和八名徒儿的死难以平,您息怒。” 魏清璃面如僵石,抱着手中的汤壶,压着怒气,沉音说道:“擅自做主,以下犯上,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是。”修远默默退出,不再多言。 魏清璃无力地躺下,望着金碧辉煌的殿顶,视线逐渐模糊,怀里空荡荡的,冷风嗖嗖钻进心底,手中的汤壶也温暖不了她。 她侧躺缩着,抱着自己,闷声咳嗽。 此时,外面火光四起,照亮了夜晚。 十几盏许愿灯缓缓升空,光亮划过窗边,忽暗忽明。 魏清璃缓缓睁眼,未央支起扇窗,说:“太后说这是一种祈福方式,让奴婢找来灯火,希望皇上早日康复。” 她从龙塌起身,在未央搀扶下,缓缓走到窗口,火光在魏清璃幽深的瞳孔中熠熠生辉,灯影渐渐飘远,奉先殿周围一片明亮。她微微仰头,挂在心中的那根弦,再次不小心触痛。 可惜,再美的夜,再亮的灯,都照不进她心底。 魏清璃望着夜空发呆,心一抽一抽地疼,想与不想,都是痛。 东侧宫殿之上,一名青蓝薄衫女子,手持青光刀,头戴斗帽坐于檐角。望着翩然升空的许愿灯,她在暗处看见了寝殿窗户处的身影。 她似乎又清瘦了些,官如卿握了握手中的青光刀,转而飞走。 近日她回了官家府邸,名义是探亲,实则为探清虚实。官桥夫人慕容海宁,本就是忠王下属,鬼蝎被救,自己反叛之心定会暴露,必须防患于未然。 只是,弄墨不肯留于宫中,为了跟着自己,勤学苦练,小有所成,想要个称手的武器。官如卿便为她定了一把青光刀,没想到取刀时,皇上病重,太后探望的流言蜚语传出宫外。 官如卿放心不下,便潜入皇宫,远远望着奉先殿,遇见了放许愿灯,也看到了虚弱不堪的魏清璃。 她把青光刀送回府邸,交给弄墨,嘱咐她勤加练习,至少可作防身之用。跟着自己走天涯,势必危机重重,但官如卿又无法甩开这只小猴子,她若留在宫中,也会被人报复,活不长久,只好暂留身边。 弄墨握着青光刀,爱不释手,眼见官如卿要走,她忙跟上去,拽着衣角:“师父,你去哪儿?” 她很怕被抛下,生怕官如卿一走了之,把自己留在这孤零零的帝京。 “出去办事。” “那我跟你一起。” “不行,你待在这,晚点我会回来。”官如卿想走,衣襟被拽得更紧,她望着弄墨彷徨不安的眼神,心软下来:“我答应你,会带你一起走,绝不食言,行了吧?” “嘻嘻,那好吧,我乖乖等您回来。” 官如卿无奈地摇摇头,身影瞬间消失在黑夜中,弄墨抱着青光刀,站在门前徘徊许久,才惴惴不安地回到屋内。 呼唤鬼医的信号发射夜空,官如卿在城西尽头的断头桥等着,那里翻修重建,夜晚无人,城防军的夜巡也不会来此。 一面是帝京繁华灯火,一面是城西的清寒,官如卿呼吸之间尽是白色寒雾。 “你已经失去资格了,唤我作何?”阴魑从树上探头,下半身藏于枝叶间,缠绕着树干,如蛇般落下。 她的头左右摇摆,双手从红黑袍内伸出,顶着一张狐媚如妖的脸,透着一股浓浓的妖冶之气。 “皇上病重,你可能治?” “能治也不治,我只治死人。”阴魑今日浓妆艳抹,始终保持笑容满面。 官如卿斜眼望她:“你若真的不愿治,根本不会来,有什么条件,说吧。”她很了解阴魑,行事古怪,除了惧怕师尊,无人能够威胁她。 她也是试试,阴魑能够扎根在帝京,定是有所图。她愿意前来,也必定有想要的东西,有商谈的余地。 “嘿嘿嘿,鬼煞美人果然懂我。” “少说废话。” 阴魑抖动肩膀,依然是那张笑脸,不自然地动着嘴巴:“除非你愿意给我一样东西,我便去瞧瞧小皇帝。” “什么东西?” 阴魑尖锐的指甲,殷红如花,指向官如卿:“你,的,血。” “你要我的血有何用?” “那么多谍卫,死了大半,活下来的也只有你受离心丹之苦,这就证明赤练蛊已与你的身体完全相融,我要用你的血来炼蛊养蛊。” 官如卿面无表情,目露寒光,沉默不语。 “别小气嘛,一壶血而已。”阴魑说着从身后拿出高约一尺,宽约半掌的葫芦,她晃了晃:“要不,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半壶吧,怎么样?” 葫芦开着口,阴魑饶有笑意地望着她,摇头晃脑,漫不经心。 “你若食言,我便将你碎尸万段,就算师尊追责也不会饶你。”官如卿说罢双指并拢,一道微光闪过手心,她握拳对着葫芦口,血顺着掌心的伤口缓缓流下。 阴魑忙双手捧着葫芦接血,生怕浪费,她抬眸看向官如卿,眼神复杂。 “你们真是奇怪,你知不知道动了情的杀手跟折断一条手臂没有分别。” 官如卿不说话,运功点向手臂,加速血液流动。 葫芦口一片鲜红,血渗透指缝,哗啦而下,随着失血渐多,官如卿脸色发白,唇无血色。 阴魑端着葫芦,叫道:“够了够了。” 官如卿这才收住,摊开掌心,划破的口子被勒得有些溃烂,血肉一片,她将受伤的手负于身后,冷冷说道:“现在就去。” 阴魑将葫芦放于鼻尖轻嗅,表情神魂颠倒,享受不已:“太香了,真是好血。” 她收起葫芦,别在后腰,黑色披风微微一张,宛如一只蝙蝠,后仰翻至树上:“我这就去救你的相好,哈哈哈哈,不过只能续命,她的病无法根治。” 阴魅的笑声回荡耳边,官如卿双腿僵硬,虚弱地扶着桥墩,缓缓坐下。受伤的右手垂下,残血落在石阶,一滴两滴三滴..... 城西的尽头,许久未见的明月挂上枝头,照得桥边那个身影更加细长。 她孤独地坐着,仿佛石化了一般,蜷缩着双腿,手心的划口,已经凝固,手指也已冻僵。
第53章 危险前夕 夜晚难眠, 魏清璃站于后花园,望着笼中那条赤红蛇,蜿蜒盘踞, 感觉到有人靠近时, 它便抬头,口吐信子,赤红的双瞳,泛着光,死死盯着魏清璃。 月明之下,一团黑影挪来, 伴随着嘶哑之声:“赤峰蛇, 蛇之毒首, 食同类, 吞轻兽,嗜血喜寒。” 魏清璃听见声音, 淡定地瞥去, 只见阴魑换了张美轮美奂的脸,贴着一张完美的人pi面具。她模样百变, 声音时男时女,好似阴阳同体的怪物。 “朕没唤你过来。” “皇上好本事,短短数月,便找到了赤红参与赤峰蛇。”阴魑凑到笼边,将手指伸进去,赤峰蛇原本弓着的身子,忽然像射箭般扑来。阴魑缩回手, 拍手叫好:“这才对,是个好胆儿。” “鬼医消息倒是灵通, 朕差点以为你一直伴随朕左右。” 阴魑低眉吟笑,声音变得轻细:“敢问美丽的皇上,我们的约定还是否作数?” 魏清璃闻言不禁觉得奇怪,阴魑好似知道她和官如卿决裂一般,特地赶来问这种话。公子乾的赤红参也刚刚才送进宫中,她就得到了消息,这种无所不知的感觉,好似空气一样围在自己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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