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芜……春芜?”刘元乔被吵嚷声吵醒,懵懵懂懂地从床上爬起来。 屋内已燃上了蜡烛,几十根又白又粗的蜡烛插在镶金的底座上,将金粉涂抹的墙壁映照的亮如白昼。 刘元乔看向窗外,原来已经到晚上了。 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春芜的身影,于是高声又唤道,“春芜?春芜!” 春芜神色慌张地从外头进来,“君侯醒了?” 刘元乔借着烛光观察春芜的脸色,“你怎么这般惊慌?可是发生了什么?吾好像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小。” 春芜几步上前走到床边,弯下腰附在刘元乔耳畔告诉她,“燕祁王遇刺。” “什么?!”脑子发懵的刘元乔听见这话可算彻底清醒过来,“你说谁遇刺?燕祁王怎么了?” “是燕祁王遇刺。”春芜重复道。 “这怎么可能?!”刘元乔不信。 这可是在日曜宫!戒备森严的日曜宫!何况不是还从王庭带了右军过来守卫日曜宫吗?右军是跟随燕祁出战数次的精锐之师,怎么可能让刺客潜入日曜宫呢?! “千真万确,”春芜再三保证自己所言非虚,“婢子也是忽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有奴仆发生争执,怕他们吵醒君侯,这才出去一探究竟,可一出后殿就被士兵挡了回来,他们说燕祁王遇刺,要封宫搜查,任何人不能随意走动!” 竟是这般严重?还要封宫搜查,也便是说,刺客还未捉到?! “那燕祁呢?”刘元乔着急地问,“他有没有事?” 春芜听说了燕祁遇刺的消息后,便急忙回来了,倒是忘记了询问其他,面对刘元乔的问题,她只能说不知。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吵,窗子上映出的火光也越来越亮。 刘元乔急忙掀开薄毯翻身下榻,冲到殿门前向外头张望。 后殿正门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直通前殿,此刻走廊上人来人往,皆是举着火把,身着铠甲的士兵,后殿四周也围了一圈的侍卫。 若不是春芜告诉她燕祁遇刺,宫内在搜寻此刻,单看这阵仗,还以为是哪个人造反逼宫来了! 廊下有一名侍卫看见了刘元乔,忙上前劝道,“君侯,眼下正在搜宫,未免误伤君侯,还请君侯入内不出。” 刘元乔看了说话的侍卫一眼,“吾明白。” 退回殿内,刘元乔却无法继续安然躺着,来回不停地在殿内踱步。 春芜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君侯可是在担心燕祁王?” 刘元乔并不否认,“是啊。” 她是顶了刘元嘉的名义来的图勒,而刘元嘉又是燕祁指明要娶的,若燕祁有个什么意外,她这个“承平侯”又该何去何从? 自古从未听闻,和亲的公主在丈夫过世以后,还能回到故国的,有的会被继任者尊为先王遗孀安养天年,而有的则要承受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命运,再嫁继任之人为妇。 而她,又与那些古往今来和亲的公主不同,她在世人眼中,是刘元嘉,是男儿身,是和亲众人中的异类,继任者会给她安养天年的机会,还是会让她再嫁与他人?想来都不太可能。 退一万步讲,即便继任者愿意将她送回去,她那皇伯父就会愿意接吗? 不,不会的。 她的皇伯父,大魏的陛下,在让她阿兄和亲一事上,存了借此令荥阳国除的念头,而且对她的皇伯父而言,荥阳王世子和亲是他难以启齿的污点,他不会再愿意看到刘元嘉,除非,刘元嘉的回归可以为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而这个利益,只有燕祁给的出。 只有燕祁能送刘元嘉回大魏,只有燕祁将刘元嘉归还大魏,她的皇伯父才会愿意接受。 因为那意味着,燕祁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纠正错误,在向他刘纮认错,南图勒在向他的乾武一朝低头。 若燕祁死了,图勒换了王汗,她的命运便更加飘摇不定,而且她还有身份的隐患。 仔细想来,她虽并不喜欢燕祁王,但是他们却是一损俱损,能送她回家的,只有燕祁,也只能是燕祁。 春芜看见刘元乔盯着烛光发呆,且脸色越发凝重,忍不住开口,“君侯?” 刘元乔骤然转身往殿外走,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问春芜,“来图勒时,吾带了许多治伤的药,可带来了?” “带了带了。”春芜连连点头。 燕祁说要轻车从简,春芜依照刘元乔的吩咐,东西能省则省,但是伤药却一点都没落下。 “都拿上,同吾去前殿。” 二人方出了后殿,就被士兵挡住了去路。 “君侯,城主吩咐,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士兵为难地说道。 “是城主吩咐的?”刘元乔跟士兵确认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坚定了要去前殿的念头。 是城主吩咐的封宫搜寻,不是燕祁,这就意味着燕祁重伤到已经开不了口,处理不了事务了。 不行,她必须得去查探清楚,燕祁伤到了何种地步。 “既是你们城主吩咐的,那么你便不能拦吾。”刘元乔挺直腰背,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威严和气势。 “这?” “你可知道吾是谁?” “您是君侯。” “嗯?”刘元乔斜睨拦住她的士兵一眼,“难道吾只是大魏承平侯吗?” “您还是我邦王后。” 这个士兵反应倒是快,也省的她多费口舌。 “你说对了,虽婚期在九月,但吾已经入住雁城王庭的后帐,王汗也下曾诏命图勒上下对吾需礼待有加,王汗早已承认吾王后的地位,所以,你是拦图勒的王后?”刘元乔心忧此话唬不住眼前这人,掌心渗出一手的汗。 虽然在虚张声势,但刘元乔毕竟是荥阳王之女,还是有些皇家气度在身上的。 士兵被刘元乔成功糊弄住,“臣不敢!” “不敢就让开。”刘元乔拨开拦住的士兵,领着春芜气势汹汹地离开。 穿过后殿前的走廊时,刘元乔顿了顿。 “君侯,怎么了?”春芜不解。 “没什么。”刘元乔觉得哪里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王汗,君侯来了。”孤臣进殿禀报。 燕祁狐疑地抬起头,“君侯?他怎么来了?” “说是听闻王汗遇刺,所以前来探望。”孤臣如实禀报,“臣拦不住。” “好了没?”燕祁低头看向为她包扎的医师。 医师缠完最后一道纱布,在角上打了个结,“回王汗,好了。” “好了就下去吧。”燕祁挥退殿内多余的人,吩咐孤臣,“请君侯入殿。” 在殿外等候的一小会儿时间里,刘元乔异常紧张。 她既怕她能进去,又怕她进不去。 能进去,说明燕祁的伤没她想象的严重,但是燕祁目光如炬,十有八九能看出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不能进去,那就完了,说明燕祁伤势极重,至今未醒。 孤臣的身影出现在殿外,刘元乔的心跳加速,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王汗请君侯入内。” 刘元乔松了口气的同时,脑中有一根弦绷得比方才还要紧。 吾是真心的,吾是真心的…… 刘元乔不断暗示自己。 不论她探望燕祁是出于何种目的,她都是真心的,至少她不希望他真的出事,在这一点上,她的心可比真金还真! 刘元乔快信了自己的暗示,她一鼓作气,趁着这股子真心还在,三步并做两步匆匆忙忙冲进殿中,从背影上看,还真像因为担忧燕祁的伤势而脚步不稳,走到暗处的时候,她还刻意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燕祁半靠在王座上,听见脚步声,做出悠悠转醒地样子,一睁眼便看到面前站着个人。 这人身上的披风穿得歪七斜八的,鬓角还垂了几缕乱发,一看便是走路匆忙所致。 燕祁面上没显露出来,心中的疑虑缓缓升腾。 看刘元嘉这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是真的在为他担心? 刘元嘉能是这样的人? 可瞧他这样子不似作伪。 若是假的,那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刘元嘉比她还能演? 若是真的…… 是了。 燕祁片刻之间便想清楚了个中缘由。 刘元嘉这个和亲的承平侯身份尴尬,大魏乾武帝又与荥阳王府关系微妙,若她伤重,刘元嘉何去何从便成了问题。 如此一来,他这般焦心她的伤势倒也说得通。 ----
第49章 关山月(十四)
燕祁穿了一身普通的常服,散着头发,未戴王冠,刻意装出一副受伤后的憔悴模样。 刘元乔借着烛光看去,猜不出燕祁到底伤了几分。 二人心思各异地打量对方,在殿中无声地对峙。 最终燕祁打破了沉默,“君侯这个时辰来前殿,可是有事?” “听闻王汗受伤,所以前来探望,不知王汗伤势如何?”说着,刘元乔的眼神落在了燕祁搭在王座扶手边的右臂上。 燕祁撩起袖子,露出里面被包扎好的胳膊,未置一词。 刘元乔凑近了盯着看,医师技术娴熟,用了行军时的包扎手法,包得不露一丝痕迹,刘元乔看不见伤势,只能闻见刺鼻的药味。 这药味很是浓烈,她不喜欢。 燕祁等了等,容刘元乔看个清楚,一会儿过后,她将撩起的袖子放下。 刘元乔正要再凑近几分,燕祁突如其来的动作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鼻尖,她慌忙起身后退,后背挨到了春芜手中端着的一方木盒,盒中传出瓶瓶罐罐互相撞击的响声。 “吾……吾拿来一盒从大魏带来的伤药,也不知王汗能不能用得上,春芜。”刘元乔急忙唤道。 春芜双手将木盒奉上,当着燕祁的面掀开盒盖。 药瓶立在盒中,将木盒塞得满满的。 “既是君侯好意,本王便收下了。” 伤也看了,药也收了,刘元乔觉得自己该走了,可她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君侯还有其他事?” “没……没有。” “若无其他事,夜已深,君侯还是早些回去吧。” 燕祁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刘元乔本还想问一问刺客的事,看来是不能问了。
走在通往后殿的廊道上,刘元乔仔细回忆放在在殿中燕祁的神色。 外表看上去比之前虚弱不少,可是从声音却听不出受了伤。 这位燕祁王,不会是在虚张声势吧?! 刘元乔满腹疑惑地走回后殿,路过后殿外站岗的侍卫时,突然停下脚步。 她先是往左看了几眼,又转头向右看去,然后后退几步,目光在左右两侧的侍卫之间徘徊。
151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