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姑娘举止不似俗人,这些俗物怕是入不了姑娘的眼,不如移步至内坊?”女子声线低沉带有媚意,把玩着手中的玉笛循循善诱道。 风弦看了看她脸上的面具,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等等,你不是说这是酒馆吗?怎么变成赌庄了!”莘澄这才反应过来被骗,“还有,你怎么对赌庄的规则这么熟悉?” “安啦,我会带着你一步步玩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风弦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既然上钩了,怎能轻易让小将军逃脱呢…… 她转头对女子道,“走吧。” 女子笑意盈盈拿出两个面具。 “扬州城中的上流官员士族也常来光顾琼珍坊,二位不想被认出来吧?” 莘澄见风弦就要伸手接过,一把推开女子的手,“你认得我们?” 女子收好玉笛,“大名鼎鼎的镇南大将军谁人不知?倒是您身边这位……是小人缘浅,竟没能早些认识这般风华绝代之人。” 她说着还不忘给风弦抛去个媚眼。 莘澄挡在风弦面前,将媚眼截住,“不去了,风弦我们走!” 果然是鱼龙混杂之地,流氓遍地。 风弦拉住她,“就进去看一眼——就一眼嘛。” “不行,现在就走。”莘澄扣住风弦的手,她常年征战沙场,力气比风弦大了不知多少倍,只要她想,风弦绝对挣脱不了半分。 但她没想过风弦会反抗。 风弦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明明就差一步就进去了! 正当她想理由找补时,看见内坊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等,你看曲统领也在那!”风弦说着就趁莘澄不注意脱离她的控制。 她三两步就回到女子身边接过一个黑猫面具。 莘澄站在原地,她对风弦这般冒险的行为很生气。 风弦拿着女子剩下的黑狼面具走到她身边,看向她的眼中还带着些令人怜爱的神色。 女子刚想说些让莘澄放心的话,就听莘澄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唉,就看一眼。”莘澄向她确认。 “就看一眼!”风弦向她保证。 莘澄不情愿地带上黑狼面具。 女子在前面带路,穿过一道道轻纱珠帘,三人停在一处荷花环绕的圆盘状空地边,空地向上纵深十二楼,看来是琼珍坊的主楼。 圆盘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大鼓,鼓面图案画着色彩艳丽的七瓣花,周围卷草纹装饰,上面站着一个赤足舞动的胡倌。 身姿如燕,灵活的臂腕翻飞,足尖轻点,鼓声应舞而出。 带着面具的各色人围着荷花池坐着,面前摆放着数不尽的琼浆玉液,玉盘珍馐,她们对着上面的胡倌叫着—— “快些!再快些!” 胡倌听话地加快节奏。 发声的女人头上簪着名贵的点翠步摇,她见状,从身侧掏出荷包,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碎金瓜子。 她随意地抓出一大把,抛到胡倌脚下的鼓面上,“跳得越快,赏得越多!” “瞧那小脚多惹人疼惜,别踩坏了……”有人想要出声为胡倌解围。 “诶——你这是疼惜他?不如你上去跳给诸位看?”女人揪着她的脖领子叫嚣。 无人再敢求情。 胡倌没得到命令,不敢停下。 他脚下的金子多但都锋利细碎,鼓面上慢慢沾上暗红的血迹。 莘澄见状就想上前阻拦。 风弦拉着她的手摇摇头,那带着狐狸面具的女子已趁乱而退,尚不知她有何用意让她们故意看到这幅画面,但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并非明智之举。 枪打出头鸟,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有人的动作竟比风弦更快。 二层雅间落下一个红衣女子,女子手拿银剑,剑如白蛇吐信,破空声嘶嘶,又如游龙穿梭,随身舞动。 她站在空地上挥舞着银剑,“你们未免也太欺负人!” 胡倌见情况突变,吓得站在一边抹泪。 簪着步摇的女人被她气势唬住,却不想在众人面前掉了面子,“谁、谁欺负人了!我愿意给钱,他愿意跳!也并非强买强卖无礼之说啊!” 坐下圆池周围的贵人们见状纷纷附和,“是啊,这位姑娘别多管闲事,我们正在这里赌乐呢,这胡倌音律不错,能边舞边奏出韵律来,你把场子砸了,如何还能再寻欢作乐呀!” 胡倌抬头,看见二楼雅间的窗口有一戴着不一样青铜面具的女子看过来,含泪咬咬牙,可怜地上前拉住红衣女子的衣角。 女子带着白狗面具,背影却说不出的熟悉。 弱小的人总会博得强大的保护欲。 她看着可怜兮兮的胡倌开口,“那诸位也不该这样羞辱他,宴会寻乐见了血光也是不详之兆。” 风弦低声在莘澄耳边道,“那英雄救美的莫不是曲统领?” 莘澄皱眉点头。 曲娆下不来台,眼见场面越来越失控,坐在下方的宾客变得更加嚣张起来,叫嚣着让曲娆赔偿。 那掌柜模样的女子抱拳从舞台一边站上来,“对不住啊诸位,这胡倌不懂规矩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是要报告在下,是在下疏忽了——” “看这位姑娘也是从二楼雅间落下,莫非是琼珍坊的贵客?”女人上下扫视曲娆。 女子上前无声挡住她的视线。 “哟,二掌柜的这样护着她,看来并非寻常人等,不如二掌柜的再给些乐子来让我们寻寻?” “顾云,她们欺人太盛!”曲娆气愤地在掌柜模样的人耳畔说着。 “好好,你先去休息,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没事,我来解决。”顾云想要去扶她先下去。 曲娆不知为何羞红了脸,甩开她的手重新回到雅间。 顾云无奈又宠溺地笑笑。 “二掌柜,您想好了没啊?人都放走了,该怎么给我们赔偿啊!”女人等不及地挥手。 “诸位莫急,大家不是想赌乐吗?在下虽称不上大师,却善通音律。”顾云拿出身后的玉笛,“在下尚可一试,不过笛箫一类中空吹奏的乐器刚开始玩,不熟,乐趣可能大减了。” 胡倌见顾云放在身后的手摆动,默默退下。 女人这才又重新坐了回去,“二掌柜亲自献曲,难度增加游戏才好玩嘛。” “扬州果然是才子墨客之乡,连赌都是赌这风雅之事。”风弦看了一会发现顾云确实算不上大师,吹出的曲子算不上好。 她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还不如在外坊斗蛐蛐赌骰子呢。 “哎呀,不过瘾不过瘾,不如来效仿古来圣贤曲水流觞,换个惩罚,在二楼横梁架一木梁横跨大堂,让二掌柜拿琵琶奏乐,我们再来一人一段赌曲,若来人无法接下去,就罚她站在横梁上奏出来为止。”女人又站起身,“听闻二掌柜的琵琶可是扬州一绝……” 风弦一听,拉着莘澄的手又坐了下来。 顾云看向二楼雅间窗口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 她微微点头,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风弦身上。 顾云了然,大掌柜既然有意,那就助她一臂之力。 “哈哈,既然大家兴致这样高,那今晚一定让大家尽兴而归!”顾云爽朗笑着,有女侍从一边及时地递上琵琶,二楼也搭好横梁。 “若是输了在横梁上下不来怎么办?”宾客似是不敢得罪两人,开始考虑后路。 “不是赌坊吗?要是下不来,那就去外坊撒一把钱再回来咯,大家千万别太小气,不然明日传出去风声可不好听。”女人叫唤道,“来人,拿把鸾筝来!” 其他人无法,也只能让身后的女侍带上乐器。 “好,那就琼珍坊作东家,那三轮后,赢了的人琼珍坊明日大礼奉上!”顾云接过琵琶席地而坐。 她身边散落着妖冶的血迹和闪着金光的碎金子,更是衬得她身姿卓约,如蛊惑的山妖。 宾客不敢高声谈论,又实在想知道琼珍坊大礼到底是何物,纷纷围着荷花水池坐下。 众人目光汇集到一道缺口上。 风弦和莘澄还未有一人坐上相应的位置。 “两位赌不起?”顾云看向二人,眼中皆是玩味。 风弦看了一眼挡住路口不让退出的女侍,拍拍莘澄的手背安慰,坦然坐下,“这有何难,只是怕二掌柜的礼没法送到。” 柳珹南巡的皇宫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莘澄防备地看着内坊的布局,想着如果风弦失利,能走哪一条路闯出去。 好像刚刚曲娆进的雅间似乎不错…… “那就让在下讨个巧,从东家开始吧!”顾云轮指,琵琶发出急促的激鸣。 “好戏开场了……”坐在雅间的镜月阁阁主拿起面前的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第39章 风弦接过女侍手中的木琴。 女侍拿着一盏精美的莲花河灯站在荷花池边等候。 顾云扶正琵琶,抬手就是激烈昂扬的快速轮拂,拂手间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她手法力点集中,出音富有弹性,铿锵洪亮,在场众人听之皆是一震。 果然,要从琼珍坊手上拿到大礼可不是简单的事。 风弦见在场无人敢接,抚琴示意荷花灯往这边放流。 女侍放下荷花灯,荷花灯顺着水流缓缓移到风弦面前。 莘澄伸手捞上来,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坠着。 “荷花灯中有五两黄金,若能接上,也算琼珍坊的一点心意。”顾云笑着解释。 风弦伸手取出黄金,“那就多谢二掌柜美意了——” “这位姑娘没喝酒怎么说上大话了?”有人不满,“琴音多寄情山水之色,淡雅有余,激荡不足,你有何能耐?” 风弦不以为然,玉手轻挑琴弦,流露出低沉音色,翻飞的手指技法出众,“别急,我让这五两黄金都送到诸位手中。” 只听琴音如奔泻的长河瀑布,如天空炸响的惊雷,如亘古不变的浩瀚银河,自然万物带来的震撼不输琵琶的气势,甚至更胜一筹。 但风弦苍劲的猱弦手法一转,灵动圆润的吟动琴弦,如初秋新雨后,流萤漫天。 风弦收手,“二掌柜的琵琶果然名不虚传,破阵之声弹指间立显,只是琴音有限,在下献丑了。” 顾云眼中不再是嘲弄,她激动地站起身,“敢问阁下是何人?这琴音不是一般人能够弹出来的,连接下去的难度也变得异常简单。” 风弦让莘澄放下荷花灯,拿着小金锭把玩,“二掌柜您还是不要忘了琼珍坊的规矩,可是你来提醒我们不要泄露身份呐——” 顾云按耐住心情,想着当时风弦说动莘澄入内坊是因为看见了曲娆,到时候自己去问问那小祖宗。 接下去的赌乐就好行进许多,一轮下来参与的宾客都拿到了五两黄金,个个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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