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生硬,但夹杂着关心。 鹿城乖乖跟着她,也没有反感对方的语气。 乔司今天对她很冷漠,或许还在生她的气,应该正式与她道个歉的,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不是每次都能有今天的运气捡回一条命…… 在濒死回忆的尽头,她想起的人,想触碰的人现在就在前方几寸之处,命运足够怜惜她了。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没人。 “你有没有受伤?” 鹿城看着乔司一脸紧张,心里涌上暖意,连带着面色也红润了一些,“没有。” 乔司仍悬着心,手背触上她的额头,是一片冰凉,“你的脸很白,是哪里不舒服——” 鹿城没说话,眼里星星点点,似融了万般柔情,她忽地踮起脚抱住乔司,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 两颗心脏不规律地跳动,敲响对方的心口。 乔司手臂悬在空中,缓缓搭在她的背上,不敢乱动。 恰巧在溯州偶遇,乔司心中说没有一点惊喜是不可能的,可她还是很在意对方在水中推开了自己。 乔司推开鹿城,冷冷地看着她。 鹿城心一坠,苍白的脸色凝出难以置信,她原以为乔司是对她不一样的,“你…” 乔司猛得上前又环住鹿城,将对方的脑袋牢牢压在自己颈侧,浓浓的占有欲,“好了,我们扯平了。” 鹿城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原本温馨的气氛一扫而空,拧了一把乔司的腰际,“不许吓我。” 乔司偏头,用脸颊摩挲鹿城的发顶,丝丝缕缕的痒意仿佛挠进她的心里,“你先吓我的。” 鹿城被乔司压得喘不过气,她微挣扎了一下,换来脑袋上方更加大力的按压,她拍了拍乔司的手背,“松开些,难受。” 乔司松了些力气,手腕仍限制鹿城的动作,在鹿城看不到的地方,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刚刚为什么抱我?” 她不是木讷,也不是粗神经,她能感受到鹿城的情绪,却要对方先说出口。 鹿城试图抬起头与她对视,可脑袋上的手纹丝不动,她叹了口气,不再挣扎,“你感受不到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乔司尾音翘着傲娇,明摆着就是要她先说出口。 忽地,鹿城松开手臂,乔司直觉挂在脖颈上的力消失了,像是水下彻底消失的力一样,她有些恐慌,忙松开手看向怀里的人。 脑袋上的桎梏消失,鹿城退后两步,神情严肃地与她对视。 乔司收起得意忘形的嘴脸,战战兢兢,“你生气了?” 鹿城双手抚上乔司的脸,“我喜欢你” 这句话仿佛是火星跳进柴火房,空气在短暂的凝滞后,瞬间炸起了冲天的火焰。 乔司的脸肉眼可见的赤红,半湿的卷发支棱起来,甚至隐隐冒着热气。 鹿城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人的生理反应可以表现地这么明显吗? 乔司直起身子,木桩子似的挺着,眼珠子三百六十度乱转,就是不敢看鹿城,她双手无措地摆动,靠近鹿城试图抱住她。 只有看不见对方,她才能让自己体面一些。 鹿城一手抵在她胸口,阻止她的靠近,一手揪住她的尖耳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不许逃避,该你说了。” 以牙还牙! 乔司窘迫起来,支支吾吾道,“你在水下不是这么说的。” 哪怕洪水封住了她的听觉和视觉,但手心里的触感绝不是喜欢二字,是比那更深沉、更浓厚的情感表达。 直到现在,乔司都觉得左手手心里仍留着那一笔一划,仿佛雕刻在石壁上那般永恒。 鹿城轻笑一声,“我说了什么?” 对方明摆着耍赖,乔司皱起脸,“你怎么这样!” 皱巴巴的脸软化了乔司平日里的锐利,配上凌乱的卷发倒有几分像是小时候任她玩弄的洋娃娃。 这样的认知极大满足了鹿城骨子里的强势,“乔司,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要么永远在一起,要么不再见面。” 她不想再经受失去,如果乔司不能永远属于她,那就不要开始,她不需要尝试,毫无意义。 被鹿城情绪裹挟的乔司压根听不见后半句,只觉得在任何事情前加上永远两个字都显得很庄重。 乔司心跳快了起来,栗子眼仿佛润着泪,满满的期待,“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鹿城美目对上她的眼睛,“这是你承诺的。” “是!” 鹿城抱住她,两人身体间都是沾湿鸢尾花的味道,沉重的香压进乔司鼻腔内,麻痹了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晕晕的,回去要好好查查鸢尾花是不是麻醉剂的成分。 乔司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也没关系! 她回抱鹿城,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 “鹿小姐!” 走廊一端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两人顿时惊得分开。 “总算找到你了,请跟我们回去吧,老太太很着急!” 来人身上穿着鹿氏公益救援队的制服,也是狼狈不堪,裤腿上满是污水,紧紧贴在皮肉上。 鹿城回头看向乔司。 “你先回去吧。” “我在左阳等你。” 人间美味馒头皮、 海韵公寓 一 海韵公寓 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在公寓楼下来回踱步,虽看着年纪大,但腰身板正,步态稳健。 边上候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扶住老人胳膊,“妈,人已经找着了,咱们在楼上等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欲张口,眼尖地暼见一辆熟悉的车从弯道处拐进来,径直停在她面前。 车后门打开,裹着鹿式救援队大衣的女人下了车,鲜亮宽大的衣服显得女人娇弱不堪,可让等了一晚上的老太太有了情绪突破口。 她终于有了老人的模样,“你可真是急死我了!” 老太太担心地一晚上没睡好觉,要不是鹿侃拦着,非得亲自跑到溯州去。 乍一见到孙女,又气又急,伸手正欲往鹿城的身上拍打几下,见她面无血色,哪怕穿着厚衣服也在发抖,心软了下来,落在她身上的手掌也失了力道。 那股气没有发泄出来,在心口乱窜,老太太嘴上发狠,“你把记者辞了,回公司上班去!” 鹿城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鹿侃眼神示意她,不要反驳。 老太太眼眶发红,枯瘦褶皱的手握住鹿城冰凉的双手使劲揉搓,这丫头真不知道像谁,又倔又气人,“以后落下什么病可怎么好?” 鹿城无奈,“我这不是没事吗?” “什么没事!人都掉水里好半天没上来,我都没敢跟你爷爷说。” “爷爷还好吗?” “你还想得起他?你去溯州的事怎么没和家里说?”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皱纹都深刻了几分。 鹿城心知这是吓狠了,顺着她道,“好好好,我们先回去吧,外面好冷~” 一听她冷,老太太再大的火气也憋住了,扯着她进屋,“就你能耐,什么地方都敢去!” 鹿城低眉顺眼,少见地乖巧,沙哑的声音带着撒娇,“奶奶~咳咳…” 老太太眼里只剩下宝贝孙女,“别是感染了什么脏东西,洪水那么脏,咱现在去医院瞧瞧。” 说完便拉着鹿城的手要走,鹿城制止她,“奶奶,太晚了,明儿再去吧,我好几天没睡整觉了,困得很~” 老太太拿她没办法,重重叹了口气,“唉!” 孙女到底是安全回到家,老太太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忽地想起什么,“那个女警察是哪个单位的?” 鹿城垂头,眼神透着几分不自然,“哪个警察?” “啧,把你从水捞起来那个,小没良心的,这才过去多久,转眼就忘。” “她…是特警队的。” “特警?溯州的?” “不,从左阳过去支援的。” 啧,这不挺明白的吗? 老太太转过身问鹿侃,“现在左阳的公安局长是谁?王塑?” 鹿侃点点头。 …… 洪水是从乔司到溯州的第三天开始退的,雨仍在下。 街面上的水还没完全褪去,黄油油的泥浆色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梧桐树,水下积攒了厚厚的淤泥,泥里夹杂着破裂的木板、撕裂的树枝…… 农田被毁,家具被淹,腥臭的味道腌制每一条街道,整个城市都浸在湿冷的空气中。 稀拉的雨滴落在满城的泥浆上,点出无数个小漩涡,像是蜗牛从泥土中露头,是这个被重创的城市重新露出生机的模样。 乔司一行人准备撤离溯州,参与前期的救援工作已经累得半死,后期的支援已经到位,他们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一堆人整队在街道旁,双腿还陷在泥浆里,身上的制服染着黄褐色的淤泥,上半身的干了,在衣服上结成一块一块的,动动肩膀就能掉下一些泥块,下半身半湿,淤泥的腥臭味裹着双腿,弯下腰就能嗅到,执勤服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大熊舔舔唇,舌尖霎时被沙子的涩意浸透,嗓子里也全是磨砂感,“有吃的吗?” “熊哥,这里还有几个馒头。” 四名辅警一开始就往临时帐篷而去,那里物资还算充足,给了他们一袋子馒头,他们没吃完,藏在衣服里特意带过来的。 乐清和乔司一人拿了个馒头,大熊就着塑料袋就啃了起来。 馒头是鲜亮的白,在黑黄昏暗的洪水中呆久了,冷不丁被这抹白色晃了眼睛,竟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 哪怕它冰冷又发硬。 乔司双手都是泥巴,她用两指尽可能小范围的捏住馒头一端,往嘴里送。 入口是久违的碳水香气,哪怕它再硬,也比压缩饼干要软和许多。 乔司第一口没舍得大咬下去,牙齿揪住馒头上的一点,小心撕扯下来,小半张馒头皮摊在舌苔上,刺激着她几日来快丧失的味觉。 馒头皮迅速吸干了舌苔上的水分,温润香甜的味道蛊惑着乔司将它吞咽下去,乔司动了动喉咙,馒头皮顺着食道去往那贫瘠的胃。 可喉咙的干涩阻碍了馒头皮的使命,竟直接贴上了喉壁,噎得她喘不过气。 乔司伸手往腰后一摸,泥浆色的矿泉水瓶只堪堪留下两口的水量,她用手肘夹着瓶盖拧开,将最后的水冲进喉咙。 “咳咳…” 纯净水裹着馒头皮滋养了整个胃。 乔司将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趁着还没干的喉咙。 不过两口,馒头就只剩下手指上的那一点,她最后抿了一口,扔掉了沾染黄色的馒头皮,恋恋不舍地看着它被淤泥吞没。 “集合!” 长时间弯腰堆沙子,铲淤泥,很多队员的脊背没法挺直,佝偻着腰勉强塞成一列纵队,每个人都筋疲力尽,脸上却挂着轻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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