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轻声道,“走走吧。” 鹿城带着心事,琢磨如何开口,哪怕已经做好了决定,坦白承认自己的欺骗也还是很难以启齿的。 乔司偷偷暼了一眼鹿城,对方秀丽的脸上面无表情,甚至有几分严肃。 她心里忐忑,话卡在喉咙口又吞咽了下去,低头看着脚下的砖。 两人沿步行街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尴尬的气氛在她们之间流转,这是好久不曾有过的。 平时相处的时候,鹿城会找话题避免这样的情况,不需要乔司费心思,和鹿城呆在一起很舒服。 可现在的鹿城,明显不在状态。 乔司沮丧起来,今天或许不是一个好时机,要不之后再说吧,反正离对方生日也还早。 她内心交战,脚步也缓慢许多,大拇指抠着食指,陷出一个个月牙,随后又揉了揉,如此反复了几次,才抬头看向右前方的鹿城。 忽然发觉自己落后了好多,乔司倒腾着两条长腿,快步跟上。 前方的鹿城发觉身边的人不见了,转身找乔司,温热的身子一下子撞进乔司的怀中。 “唔——” 乔司被撞得后撤一步,靠在墙上卸去冲劲,她搂着满怀的鸢尾花香味,小麦色的皮肤霎时就泛起了红。 鹿城下巴磕到了乔司的锁骨,她吃痛得抬起头,一副美好的画面撞进了她的眼眸。 黄昏只余一抹残阳,洒在乔司笔挺的身上,愈加英姿勃发。 鹿城脱口而出,“你今天穿制服的样子很好看。” 她本不是想说这个,但被刚刚那一霎那迷了眼,已经在嘴边的话忽地变了味。 乔司心思一晃,又泛起不可名状的情绪,她低下头,衬衣领口处似乎染上了鹿城的唇色,衬得整件衣服都变成了粉色。 一下子,乔司的脑子又卡壳了,像是弹壳卡在了抛壳口,枪机无法复原,前进不得又后退不了,一大堆话梗在喉咙里,只愣愣地蹦出几个字,“你也是。” 鹿城笑了,如鸢尾花盛开,眼中凝着的冰也消碎了去。 她起身拉了拉乔司的手臂,“快起来,很脏。” 乔司起身,刚刚靠在墙上的后背沾染了大片污渍,脏得不堪入目。 她有些疑惑,打量起四周来。 一开始为了找机会试探,特意往人少的地方钻,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现下四处环顾一圈,倒是有些陌生。 小巷子的地面坑坑洼洼,荡漾着混浊不堪的积水,墙面贴满了小广告,从高处流下的不明液体凝固在墙上。 黑黢黢的,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乔司看着阴暗潮湿的巷子深处出神,城市建设已经很久了,在步行街附近还有这种地方吗? 而且最近有下雨吗?即使入了冬,可最近一段时间太阳每日打卡,怎么会积这么多水? “我在左阳呆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来过这里。” 鹿城抽出湿巾替她擦拭身后的污渍,“总有阴沟小巷隐在城市角落,这比M国的贫民窟要好一些。” 乔司挺直背,身后的湿意有些透进去了,她歪着脑袋说,“哪有比差的。” 鹿城换了张纸巾,淡淡道,“要想彻底清除这样的地方,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不是小数。” 按着左阳市的发展,这些地方早就纳入了拆迁范围,可迟迟没有动工。 鹿氏也曾盯上这片区域,小叔叔曾说过,这里的钉子户狮子大开口,拆迁费高于平均水平的两三倍。 政府也不是很积极,这些钉子户光脚不怕穿鞋的,天天去市政府闹腾就够这帮领导头痛的了。 况且鹿氏也不是搞慈善的,自然而然就放弃了。 乔司嘟囔道,“至少得装个监控吧,万一出事了,都没法查。” 鹿城眉头蹙了起来,刚刚光顾着擦拭乔司的后背,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腿裤上溅到了污水,点点黑渍在白色阔腿裤上异常显眼。 乔司收回看向四处的视线,眼睛亮了亮,终于找到机会,“要不我抱着你吧。” 鹿城攀着乔司的肩膀,闻言下巴轻抬,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红唇微张,正要说点什么时。 “啊——” 斜后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顺着过堂风刺在两人身上,在小巷子中回荡。 乔司眼皮一跳,迅速将鹿城反扣在身后,眼神凌厉地盯着声源方向。 鹿城被大力地揽到身后,高跟鞋在疙疙瘩瘩的地面扭了几下。 她咬紧下唇,只伸手拉住乔司的衣角稳定身形,忍痛没喊出声。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愈加清晰,惨叫声也逐渐刺耳。 倏然,拐角处冲出一个人影。 待乔司看清对方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眼前的女人右眼眼珠突出,几簇血丝混合物牵连着眼珠,挂在眼眶处似掉非掉,脸颊像是被什么动物啃噬过,缺了一大块肉。 她似乎看不清前方的路,不时撞上小巷子脏污的墙壁和角落里堆积的杂物,在上面印上或完整或残缺的血手印。 直到她跌倒在鹿城腿边,才发现二人,“救命,救命!” 女人嘶哑喊叫着,双手试图抓住鹿城的腿。 鹿城也被吓得不行,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透着几分无措。 乔司连忙制住女人的双手,“怎么回事,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鹿城手抖着从包里拿出手帕,覆在女人残缺的脸上。 片刻,血液就渗透过薄薄的布料染上了她的指尖。 “啊,他他——” 女人浑身哆嗦,指着乔司的背后。 鹿城惊恐地看向乔司背后,“她交给我,你注意身后!” 乔司松开手,猛得回过身。 来人眼窝发黑深陷,脸上布满狰狞的疮口,疮口边缘的胡子又粗又杂,脸颊凹陷,唇边满是血迹,头发如冬季的杂草一般,干枯发黄。 一副瘾君子的模样。 乔司眼角瑟缩,这副摸样的吸.毒者明显已经吸了很久,在左阳市毒.品严控期,他从哪弄来这么多毒.品。 “吼——” 男人边嚎叫边向乔司冲过来,残缺的黑黄牙齿夹杂鲜红的血肉,随着唾液从唇边溢出,在胸前晕染出一大片血色混合物。 张嘴间吐出一股恶臭,仿佛是下水道沤了三月的尸臭,活生生的生化武器。 乔司欲吐又止,屏住呼吸,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鹿城。 男人双手握爪朝乔司划来,她不敢躲开,身后的女人还在拉扯着鹿城。 她双臂由内向外弹开对方的双手,前踏一步借着腰力出拳重击对方下颌。 按着常人,这样的重击足以使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更可况是一个掏空身体的瘾君子。 可没成想,对方只是后退了几步,更加发狂地冲撞过来,看起来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无法沟通。 好在也没有常人的认知,只会横冲直撞。 乔司担心地往后面瞧了一眼。 此时鹿城已经扶着那个女人靠在几米远处的杂物上,虽看着害怕,却已经镇定下来报警。 乔司放下心来,回头之际听到凛冽的风声。 她迅速侧身躲开,对方的拳头打在身后的墙上。 咔嚓一声,手骨软了下来。 可他似乎不知道痛,愈发张着血盆大口,连着唇角也跟着撕裂。 那股肉类腐烂的恶臭气息,几乎凝成了实体,刺得乔司眼疼。 乔司憋住呼吸喘了一口气,反手锁住他没受伤的胳膊压在墙面上,“太臭了,你多久没刷牙了!” 男人大张的嘴来不及合上就啃上了墙皮,他似乎分不清这是人是物,拼命地咬墙壁,本就满是污渍的墙壁又沾染上了血肉粘稠物。 黑漆漆的墙皮簌簌地掉,露出里头的红砖。 男人的嘴巴磕得不成样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乔司有些怵,这是疯了吗? 她一手抓住对方的头发,弹腿重重踢上他的膝关节。 男人承受不住,曲腿跪在地面上,折了的手随着挣扎疯狂地甩动。 乔司扣住他的肩膀猛得向前一扯,右腿绕其左臂反扣在对方的背上,左腿控制力道压住其头部。 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发出沉闷的低吼声,表情狰狞,张大嘴想要咬些什么,却只能喝进地上的积水。 乔司脱下男人的鞋子,对折后塞进他的嘴里,“咬这个吧,磨牙。” 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清厉的眼神巡视四周,最后停留在鹿城的身上,眸色一暖,软声道,“把包扔给我。” 鹿城松开包链子,这才看见自己手心满是久压形成的链子痕迹。 她忙将包取下扔给乔司。 乔司接过包,解下链子,控制住男人不断向后抓挠的右手,将链子缠绕上去捆绑住他的双手。 同事也在此时赶到,四人控制住他的四肢,抬到了巡逻车上。 步行街本就纳入了平时巡逻的范围,但是巡逻车不能开进来,平时警力不充足,巡逻的时候一般在闹市,毕竟人多的地方纠纷就多。 像这般小的巷子里,又有各种杂物堆积着,并不怎么显眼,就成了巡逻死角。 乔司心中打算着,回去后上报情况,将全市的巡逻死角逐一罗列,即使短时间增派不了人手,至少安装个监控也好。 巡逻车上 男人已经被上了脚铐,锁在车子地上的锁扣中。 他神色依旧癫狂叫嚣,听不清在喊什么。 旁边的民警板起脸,警告了几次,无果。 “这是吸了多少啊?” 辅警小赵抻着脖子去看。 突然间,坐在一旁捂脸啜泣的女人冲了过来,扑倒了小赵。 警车是两排排座,中间有着半米多长的过道,两人摔倒在另一排排座上,冲击力大得警车晃了一晃。 由于位置不多,乔司让鹿城坐在指挥操作箱旁边,自己则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撑在车厢上方的行李架上,一手抵住操作箱,将鹿环在腹前。 被这么一晃,车上的人重心都不稳,朝着右侧倾倒。 乔司腾出一只手护着鹿城的后脑。 与此同时,鹿城伸出一只手挡在乔司额头上。 两人的脑袋都撞上了对方的手心。 乔司伸手抓握鹿城的手,揉了揉,“你没事吧?” 鹿城摇头,苍白的嘴唇没有血色,“快去帮忙。” “啊,我靠!” 女人趴在小赵身.上啃噬着。 众人缓过神来,赶忙控制住突然发疯的女人。 乔司从上方的架子上摸出一把约束带,抽出三根,也将女人锁在另一排的车窗上。 女人长发散乱,参差不齐,有的被血迹唾液沾在脸色凝成了块,脸上血肉模糊,肌肉外露,眼珠掉落,一侧的眼眶中空空荡荡。 她嘴角还含着小赵的血,口中不时嚼着什么,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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