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入梦窥探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件事一定是你认识范围内的事情,比如你想知道一个人有没有用铁钩伸进包里偷东西,你‘入梦’窥伺的前提就是,你怀疑这个人用铁钩偷了东西,如果宴遇之并不知道有“铁钩”这种东西,那么她就无法“入梦”看到那个小偷偷东西的秘密。 而叶祇灵这件事也正是如此,宴遇之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没能成功“入梦”。 “我不能说。”叶祇灵低头。 宴遇之点点头,而后低头开始玩手机看视频,却没给叶祇灵让开路。 叶祇灵看着,突然注意到宴遇之手机里传出的声音——马蹄铁之星成员迟奕之昨晚摔下楼梯,连夜送往医院,目前消息不明。 “她怎么了?陈家和楼家不是在保护她?”叶祇灵问宴遇之。 宴遇之挑眉,她今天一袭红衣,绸缎材质的,热热闹闹的颜色在她身上很合适,她依靠在门边懒懒地笑,没有回答。叶祇灵着急地拿出手机给迟奕之发消息,但是十几条消息完全没有回应。 “我要去找她。” “有用吗?” 叶祇灵脑子发懵,看向师叔,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有没有用,我都想知道她的安危。” “迟翊星这段时间一直在和我研究一个事情。” “什么?” “迟家的诅咒。” “……存在吗?” “血源诅咒存不存在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明白。我相信你也有感觉吧,她实在是超乎寻常地倒霉了,这不应该。” “然后呢?” “迟家上数三代,不死到只剩一个都不敢娶妻生子,有意外留下小孩的,也是会连带着妻子或丈夫一起被连累致死。只剩一个孤儿。” “迟奕之……迟奕之有妹妹……” “对,迟翊星可正常得很,从来没什么邪门事。迟奕之能不能活下来,棘手啊。” 叶祇灵心乱如麻,如果宴遇之都说棘手,那确实很棘手。 “交换吧,我来弄清楚这件事,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捣鼓什么。” “哈……我为什么要帮她?照理来说,是师叔收了迟家的钱,更何况她妹妹你已经收到门下,没理由不帮……” 宴遇之单手将头发归到耳后:“啊,收了徒,我管迟翊星就是,再不济多收几个,为什么要费这力气?楼家陈家保护着都没用,你觉得你守着就有用了?” 叶祇灵咬咬牙,脑子一热:“师叔借一步说话。” 等上了宴遇之的车,两人进了后座,司机被宴遇之打发走,叶祇灵才说到:“师父死后,我无依无靠,因为天生麒麟血,命硬,收了钱,将八字和一个女孩绑定,替人挡灾,这事犯了玄门大忌,所以不敢告诉师叔。” 宴遇之从车椅背上拉出一个酒杯托,给自己倒了点酒,语气是全然不信:“哦?绑定八字,替人挡灾?你自己?” “是,我自己。” “那为何不用手段追踪?” “我与那人绑定后,有一块结契石,上有两人八字和我的血,我在上面贴了追踪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失效了。”叶祇灵失魂落魄。 宴遇之晃着酒杯,抿了一小口:“好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你师父和我说的。” 叶祇灵心里一凉,瘫坐下来。 “你师父曾经给我讲过,在你小时候,他遇到过一个特别混账的中间人,收高价佣金,他就装神弄鬼把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宴遇之顿了顿,凝神看向叶祇灵,似乎在等她坦白,她又说:“你明知道,说了八字绑定,就不可能瞒住我了,何必挣扎。” “师父这一生,最重视的就是亦家,他人如何评价无妨,请师叔不要因此将师父从亦家除名。”叶祇灵面无表情地说着。 “他糊涂啊,混淆两人八字,欺瞒天地,乱的是自然之道,玄门大忌。他号‘足矣’却因为贪财做这种事。”宴遇之叹气。 “师父绝不是贪财!那时候寄居的道观因为我被毁,师父实在是没办法,才从中间人那里接了帮人解除鬼缠身一事,结果用尽办法都不行,但道观重建迫在眉睫,只能出此下策,将我和那人绑定,让我替人挡灾,我命硬,要克死父母亲人,正好能做此事。可那个中间人实在贪心,竟然要吃掉三分之二的报酬,钱一下子就不够用了,师父才略施小计……想来追踪符失效,就是那个中间人搞的鬼。”叶祇灵说到。 “你替人挡灾,挡了就挡了,对你又没有影响,怎么又到处找人?” “绑定后,我的血没那么容易着火了,才能正常生活。我越长大,就感觉到联系渐弱,师父说我一定要在联系消失前找到对方加固绑定,一来我自己身上的麒麟血能被克制,作为正常人继续生活,二来收了高价保对方一世平安,动用了邪法,我如果做不到,必然被对方境遇连累,一生无法太平。” 宴遇之点点头,脸色凝重。邪法的后果,很难预料。 “所以师叔……请不要将师父从亦家除名,我愿意受一切惩罚。”叶祇灵恳求到。 宴遇之又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叶祇灵如坐针毡:“师叔……我……” “你师父真是个天才,命硬克人还能这么用?”宴遇之将酒杯里的酒喝完,眼睛放光地打量着叶祇灵,仿佛在看什么名贵珠宝。
第53章 肝肠断汤粉一碗 “什么天才?”副驾驶的门被郁冬拉开, 她手里拿了一件风衣,递给宴遇之,又说:“入冬了, 别穿单衣出门了,感冒就不好了。” 宴遇之今天起了个大早就为了监视叶祇灵, 急匆匆出门外衣都没有穿,郁冬发现之后立刻送来了。 “这么早你们俩吃过了吗?去吃个早餐?”郁冬看向叶祇灵, ·。 叶祇灵不自觉地回避了小师叔关切的眼神, 她的事并不是宴遇之一句“天才”就可以了结的, 况且亦家虽然名义上是涯烟子宴遇之为首,实际上处理事物的都是小师叔郁冬。 “走吧,先吃东西。”宴遇之点头。 “等等。”叶祇灵叫住两位长辈,她怕这一动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和郁冬说了。 “怎么了?处罚的事情你放心, 再过半年事情淡了, 我会再处理的。别理陈家那个傻子。”郁冬说。 “不是这件事,是我的事情。” 郁冬点点头,便没有叫司机,上车关了门, 听叶祇灵说话。 事情要从十五年前海林市郊区的一场大火说起。这场火灾在玄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因为它被认为是楼家上一任家主生前最后一卦的应验:麒麟血屠城, 灾星落海林。 火灾的起源地是海林郊外的蜉蝣观。 那一年叶祇灵七岁,被遗弃在蜉蝣观门口两年了。她被遗弃只因为天生命硬克亲人, 父母双亲本来还不信那江湖术士的话,结果叶祇灵越来越大, 两人身体就越来越差, 一开始只是头晕心慌,到后面时常无故喀血、晕倒, 去医院却无论如何都检查不出原因,而且只要叶祇灵一摔倒或者生病,她自己会很快痊愈,而父母就愈加衰弱,实在是由不得他们不信。 但为人父母怎么可能轻易舍得孩子,硬是扛了五年,直到叶母再次怀孕,十月后生产大出血,父亲连夜将叶祇灵丢到了蜉蝣观门口,自己匆匆离开。 叶祇灵记得那天晚上天色很好,满天都是漂亮的星星,父亲说等她数完了星星就来接她,叶祇灵很聪明,她知道星星是数不清的,但是有一个办法,等天亮了,天上就只有太阳一颗星星了。 所以她睁着眼睛从凌晨等到破晓,又从破晓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观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足矣道长记得那天的情形,他惯常早起,即便是夏天,山里清晨也冷得刺骨。他一出门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穿着短衣短裤,乖巧地坐在台阶上,小小一个,还没有柱础大,冻得发抖在打喷嚏,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将自己擦得干干净净才和人打招呼:“道长好,可以请你把我留下来吗?” 即便乌黑的眼睛里藏满了害怕,小小的人儿没有哭也没有闹。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足矣蹲下来和她说。 “我不能回家,有个道长说我是灾星,回家爸爸妈妈和弟弟都会死。”小女孩像个礼貌的小木偶一样说出了这句话。而足矣心里大惊,因为楼家家主生前最后一卦玄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听到“灾星”二字,足矣双手捏住小孩的肩膀:“谁说的你是灾星?” 小女孩没说话,跑出去捡了一块尖石头,在自己额头上磕了一下,血一下渗出来,滋啦一下起了火苗,然后那个伤口竟然立刻就愈合如初了。 “爸爸说是一个胡须卷卷的道长,以前他们不信,但是妈妈要生弟弟,很危险,是我害的,所以我不能回家了。那个道长还给了我一条红绳,爸妈给我串了珠子。”叶祇灵举起小手。 足矣看那条红绳,已经被编起来,串了四颗珠子,分别写着“平安喜乐”四个字。这种红绳上一般有制作者的少许血液,足矣以此为灵媒,确认了当初说叶祇灵是灾星的人正是楼家上任家主。他马上将孩子抱起来,捂住她的小手,带进了自己房间,替她换了一根红绳,将四颗玉石还串回去,然后叮嘱道:“你记住,从今以后不能和任何人提起灾星的两个字,你现在是我的挂名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蹬着眼睛,摇了摇头。 足矣意识到,恐怕是那对父母早就准备遗弃这个小孩,所以教她不要提起父母姓氏,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却这么乖巧。 “你以后就叫叶祇灵。”足矣摸了摸她的脑袋,他早年间出入鬼市,博览群书,猜测叶祇灵这恐怕是古书记载的麒麟血脉的诅咒,麒麟与人本不能通婚有后,否则生下来的怪物都危险异常,这么多代过去了,这孩子恐怕是返祖了。 足矣并不是什么大善人,早年间虽然强横却贪财无德,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直到年届四十,得一幼子,仅仅出生三天就夭折,才痛改前非,寄居在蜉蝣观苦修,后来机缘巧合,被亦家收入门下。如果是个玄门正义之士,恐怕还不敢收留叶祇灵,偏偏足矣是刀剑舔过血的亡命之徒,看她乖巧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一开始足矣并没有觉得叶祇灵有多可怕,他见叶祇灵从来不和别的小孩玩耍,还劝过几句,只是没想到叶祇灵因为离开了父母亲人,无人能克,这血液的诅咒似乎越来越厉害了,流血的话,火势越来越不可控,到后来,连足矣也不敢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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