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 “好,那就臭烘烘着进房间去睡觉。” 没有任何一个少女能忍受被心上人说臭,许缘凡立刻把脸板了起来,她咬着牙抵抗住眩晕,自尊心颇强地扶着沙发站起来。 裴昭华饶有兴趣地看着,没有帮忙。 许缘凡努力走着直线,加快脚步进浴室。 她只觉得眼皮沉重,睁开眼和闭起眼的转瞬之间仿佛掉帧了,自己上一秒好像还在洗头发,下一秒已经在擦沐浴乳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条不紊地洗完了澡。 将干净柔软的浴袍裹在身上。 洗完澡,神志稍微了些。 很渴,许缘凡走出浴室先去开冰箱拿了瓶可乐,刚想打开,看见不远处正在使用电脑的裴昭华。 “给你。” 一道略带湿润的冰凉贴住裴昭华的脸。 裴昭华抬眼,拿过她手里的可乐,随手放下道:“谢谢。” “你喝啊。” 许缘凡在她对面坐下,眼巴巴地看着。 又补了句,“我特意给你拿的。” “哦,再次谢谢你。”裴昭华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顺从地拿起。刚拧开,这瓶看似平静的可乐突然冒出无数气泡冲出来。 下一秒,全都喷到了许缘凡身上,甚至是脸上。 “……” “……” 安静几秒。 裴昭华放下可乐,抽几张纸巾递给她,发出了小小的惊讶感叹道:“这可乐气挺足的,没想到会喷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话落,还非常无辜地摊了摊手。 唇角的笑压根没藏。 许缘凡虽然脑袋还有点晕,但眼神很好使。 她清晰地看见气喷出来的那刻,裴昭华本来是下意识想往相反方向拧紧的,半秒不到,又故意倾斜着打开,把瓶口对准喷她。 甚至还用力地挤了下瓶子! “……” 许缘凡低头看着浴袍上的可乐污渍,气得脸涨红,一下子说不出话。 顿半天,她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拿可乐对着我喷。” 裴昭华拿纸巾擦着桌子上的液体,好笑地说:“不是你自己晃的么?” “是我晃的。”喝醉的许缘凡老老实实,又蛮不讲理,“是我晃的你就…就要喷我身上吗?你这人也太小心眼,太恶毒了。” 裴昭华笑了笑没说话。盯着她滴水的黑发,很快站起身,去拿了块浴巾递给她。 “怎么不吹头发,水都顺着脖子淌进去了,不冷吗?” “嗯。” 许缘凡吸了吸鼻子,醉酒加上疲倦,声音有点瓮声瓮气。 她可怜兮兮说:“我头疼。” “以后不要喝酒了。” 裴昭华站在她的身后,一双柔软有力的手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 许缘凡眯了眯眼,舒服又放松。 “到时候你会在片场看见一个特殊的场务,她是夏琳月的妈妈。她人很负责,干活利落,平常对大家是很亲切的,只是亲切过了头,什么事情都会管,甚至会指责演员的私服不够得体。” 裴昭华拿起浴巾,边给她擦湿润的头发,边说着闲话。 “她总多管闲事,又是一头卷毛,所以很多小演员在背后悄悄叫她巫婆。遇到巫婆,你就当看见了学校里的年级主任就好。” “你怎么也叫她巫婆呀?”许缘凡突然笑出声,好开心。多久没有这样放松地跟裴昭华闲聊了。 此时迷糊地感谢起酒精的好。 天旋地转,人一旦变得呆愣愣,脑海里也没那么多不可解的忧愁了。 片刻后,房间里寂静,只有吹风机运作的嗡嗡声。 许缘凡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裴昭华摆布,脸上挂着晕乎乎的微笑,目光盯着正对面相隔一条走廊的落地窗。 黑黢黢的夜晚,只有周围的小灯和前方的淡淡月色。 融在暗处,有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等再回过神,许缘凡发觉自己躺到床上了。 酒精作祟,她眼睛烧得慌,大脑还在跟五脏六腑一起旋转飘忽,用力地眨了眨眼。同时,一只手牵住正要走的裴昭华的衣服下摆。 “昭昭。” “怎么啦?”裴昭华转过身,她把浑身不舒服的醉鬼当成病人看待,因此格外温柔,“还需要什么。” 还需要什么。 这句关心的话,由裴昭华说出来,倒像是能实现别人愿望的许诺一般。 “想起来,小时候生病,躲在被窝里又冷又热的,可是也不难过,因为生了病,姐姐十有八九会抽空回家看看我。还会给我带一些丑兮兮的小东西。” 裴昭华捉住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微微笑着:“丑吗?你小时候明明说那些小玩意儿很可爱。” “骗人的,”许缘凡特别诚实,又觉得好笑,“太艺术了,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小屁孩知道那有三个头,还有蛇尾巴的东西是塞柏鲁斯。” 在孩子眼里,当然统统都叫做怪东西。 “哦,原来你不喜欢……” 裴昭华模糊的语气里像有丝委屈。 “不,当然喜欢啊。” 许缘凡抬起沉重的脑袋,努力在一片黑暗里看清裴昭华的表情,“看不懂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很喜欢了。时间越长,越看越觉得喜欢。” “睡吧。”裴昭华摸了摸她的发。 许缘凡忽然轻轻叹气,又捉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贴到自己发烫的脸颊上。深褐色眼睛盯着她,语气挺平静地说:“姐姐,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可以让我住回家吗。” “……” 夜色太过寂静,空间有片刻像凝固住了。 半晌,裴昭华唇角动了下,愣愣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只是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思忖了一会儿才说:“你喜欢的,只是你懵懵懂懂的崇拜。” 许缘凡睫毛闪动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啊,原来这份长久以来被自己小心珍藏着、压抑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最后再也忍不住的暗恋,始终没有被眼前这个人平等地看待。 在裴昭华眼里不过是一团孩子气的玩笑。 以为自己没长大,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宝贝,没有真情,没有真心。 许缘凡下意识摸了下脸,惊奇自己竟没哭。 一阵浓烈的情绪不停在脑海翻腾。她手撑着床,坐起来,声音清淡地对她说:“昭昭,别再拿我当傻瓜了。” “我没这个意思。” 许缘凡在幽暗中打量着她:“我喜欢你陪着我吃大半碗冰淇淋当晚饭,结果我肠胃炎了,你半夜把我送去医院急得原地打转的样子。喜欢你在客厅里一边往前走一边吃大饼,芝麻碎掉了满地,扫地机器人一路在你后面追的样子。” 真傻,明明打算扔掉没有用的暗恋,抱住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本来就打算一辈子规规矩矩地当她的妹妹,有亲情,有事业,人生已经够美滋滋了。 到头来,还是在说这些废话。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声音直接从别的什么地方飘出似的。 许缘凡哽咽了:“我喜欢你不管到哪儿工作,都会跑去商店或者小摊子上挑几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带回家给我当礼物。喜欢你记不住节日,甚至忘记各种密码,可……从来没忘过我的生日。” 这下好了,可能真是醉糊涂了,刚才说过不喜欢她了竟然又再次表明心意。退路都给自己堵死。 她抬起手,摸了下浴袍上那块早就干掉的可乐污渍,声音越发的轻:“还喜欢你总欺负我,然后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的样子……”回回都让她心动不已。 回回都让她…… 狠撞南墙也不甘心放弃。
第71章 半夜。许缘凡缩在被窝里, 感觉自己的呼吸像拉动抽风箱冒着火星子,思维飘在混沌灼热的空气中荡漾。 只是稍微多喝点酒而已,又是头晕, 又是恶心。 竟然还发烧了。 许缘凡蜷缩着身子侧躺着, 摸摸发烫的额头, 心中悲叹着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异。饭桌上喝同瓶酒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她难受得跟喝几斤假酒一样。 不过,怎么突然躺到床上了? 漫天浮游的思绪突然一顿。 明明才说了会儿话, 然后就……她来不及想清楚,抵挡不住深深的疲倦, 终于陷入静谧的彻底黑暗里。 翌日。 清亮的晨光一寸寸地爬进房间的窗帘的缝隙, 映醒了床头的人。许缘凡睁开眼, 脑袋空空地盯着天花板,花了好半天才想清楚自己在哪儿。 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她昨晚抢走了裴昭华腕上戴的细环,戴到自己脖子上。 还坐到她的腿上,楚楚可怜地她:“喜欢洋娃娃,为什么不喜欢我?既然他们都说我长得像洋娃娃一样。” …… 呵,肯定都是梦。 许缘凡低下头,眼神乱转, 双手用力地搓了把脸。都被明确拒绝过了, 她怎么可能还做出这种令人害臊的事情, 说出那么令人害臊的话。 不可能。 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要面子的人。 真是乱做梦了。 在房间里磨磨蹭蹭洗漱完,许缘凡还是没能想起昨晚从走进门到睡着之间的全部。干脆摇一摇脑袋,不再去想了。 她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出房间。 一抬眼,就看见穿着白色绸质吊带睡裙的裴昭华也刚打开房门。 睡裙那种薄薄的布料贴着动人心魄的曼妙曲线, 奶白色的肌肤嫩得晃眼。那双犹带困倦的漂亮眼眸看向她,低哑轻柔地说了句: “早。” “不早了吧。”许缘凡忙低下眼, 怕自己的视线没有礼貌。 她心想,乱糟糟的记忆果然是梦。 因为记忆里裴昭华昨晚穿的是烟灰色的穿棉睡衣。那种款式基础的睡衣在裴昭华的衣柜里至少有十件一模一样的。因为舒服好穿。 许缘凡又想,她什么时候开始穿睡裙了? 以前说她的睡衣“灰漆漆像劳改犯的制服”,强烈要求她穿好看点,只被她似笑非笑地用力拧了把脸。 “昨天……”许缘凡沙哑的声音把自己吓一跳,清清嗓子,轻声说,“昨天真的麻烦了。”声音太哑了,她只好用笑容代替应该继续客气的话。 裴昭华似乎怔了怔。 盯着她的眼神里,缓缓透出些许有她看不懂的内容。 气氛忽然就微妙起来。 许缘凡察觉到哪里怪怪的,刚要开口询问。 手机铃响起。 “起床了?昨天那个人来接你的时候在高架上迷路了是吧,真是的,又不是什么野生丛林,开着导航还能迷路。我来接你了,今天要先去把……” 舒坤贤在电话那头说着工作安排。 突然有一种回到梦境似的玄妙呆滞感,许缘凡清晰看见自己撞撞跌跌地趴到裴昭华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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