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深一下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顿了顿后,决定先说些不出错的自我介绍:“我叫李文深。听你姐姐说,小学是在国外念的?我也是。” 许缘凡微蹙眉,没接这话。 转而问对面的纪沁:“纪沁姐,你想吃什么?” 短短两句对话,李文深已经感觉到莫名的敌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都在青春期,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他又何必在意呢。 许缘凡点了个草莓蛋糕,放在面前却一口没动。 整个饭局,纪沁全程低头吃东西看手机,装作自己是空气。许缘凡则暗沉地盯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谈。 大多时候是李文深在讲话。 俗话说,男人讨好女人的方式是不停地输出自己的想法,表现自己的厉害,女人则是认真倾听,附和与夸奖。 李文深从电影故事到美学分析,仿佛来之前特意背完几本电影学院的教材,不断调整话题,用心地引起裴昭华的共鸣。 裴昭华看似不冷不淡,却每句都听着,答得也不算太敷衍。许缘凡是熟悉她的人,知道她这是在努力回应的表现了。 嫉妒在肚子里翻滚,她恨不能用手里的叉子把对面的人杀掉。 再也无法这样沉默下去。 李文深说:“我最近在看孔德的实证主义,很喜欢里面的观点,科学家不是整天忙于搜寻证据试图归纳出什么,而是提出假设,用逻辑和推演搜集相关的证据去证实这些假设。” “逻辑实证主义早就被推翻了,”许缘凡冷笑一声,说,“无论怎么离谱的假设,如果用心寻找,总会找到特殊的例子证明,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 “……” 李文深被她的突然插话打得一愣。 刚要说什么。 许缘凡没给他机会,露出一个笑容,非常认真地问:“我听你说的这些话,很奇怪,不是说从小在国外读书吗?国外小学就有逻辑哲学课,你是从小学开始就不学习了吗?” “哦,我上学那会儿,还没有什么哲学课逻辑课的。”李文深忙给自己造台阶,哈哈笑着说,“看来是一代人推一代人了。” “在国外上学,能从小学到大学都避开这些课,也挺厉害。”许缘凡想用玩笑掩饰恶意,轻描淡写地说,“可能都在酒吧学吧。” 一下子没控制好语气。 她尾音有些尖,显得刁钻。 察觉到自己不够淡定,她又笑了下,给自己打了个圆场道:“抱歉啊,我最受不了自以为是的人了。” “……” “……” 这个圆场,非但没有缓和气氛,反而变成直接骂人了。 裴昭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不早了,”她看眼手表,当做没听见许缘凡的话,“今天你先回去吧。” “好的,好的。” 李文深好脾气地笑笑,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后,跟她们挥了挥手。 又对许缘凡说了句:“小姑娘挺有想法的,很犀利啊,下次见面我一定要送你套哲学书。” 许缘凡:“……” 裴昭华跟着起身,问纪沁道:“她的剧本在你那儿?” 她余光都没瞥看许缘凡。 “在,”纪沁既有坐在低气压里的僵硬,最后又得到了一点看热闹的快乐,她从包里掏出许缘凡的剧本,递给她,非常有眼力见地道,“我走了啊。” 许缘凡轻声给她说再见。 温温柔柔的。 跟刚才的尖牙利嘴完全是两幅面孔。 许缘凡跟在裴昭华身后。 一直到房间里。 裴昭华终于出声,问:“你的礼貌呢?” 她眼眸漆黑,在小灯投射的昏暗光线里愈发幽深。 “礼貌?”许缘凡勾唇笑了下,没什么语气地说,“你没教过我要礼貌。” “……” 这话是真的。 裴昭华从小就只叫她要野蛮要凶。 “你以后,”裴昭华随手打开灯,垂眼看着这叠夹着乱七八糟东西的厚厚本子,“准备一直拿这种态度对别人吗。” 以后? 谁会想要再跟他见面。 “昭昭,他真的没才华,只会装腔作势。” “他本来也不是学哲学的。” 许缘凡微微咬牙,“你真的还要跟他再见面吗?” “这些人物背景的补充,”裴昭华没回答,只是问,“编剧告诉你的?” 许缘凡现在根本没兴趣讨论戏。 说实话,她觉得裴昭华只能给她提意见,根本没办法真教她。什么是天才,靠感觉就能得满分的才是天才。 “你就告诉我,我的表演是哪里不够,我自己回去琢磨和学习,”许缘凡轻声说:“天才哪里会教别人。” “……” 裴昭华抱起手臂。 一般人做这个动作都会显得警惕而浅白,但在裴昭华身上,却只露出优雅而不耐烦。 她始终平静着。 许缘凡深呼吸了下,忽然露出一点笑容。 “姐姐。”她尾音轻柔。 是无数次撒娇时唤她的声音。 “嗯,”裴昭华一愣,表情似乎没那么僵了,“怎么。” 许缘凡上前,伸手勾住她纤细的腰身。裴昭华怕里面夹着的小纸片掉出来,两只手都拿着剧本。 在她没有防备时。 许缘凡微踮脚,精准无误地覆盖住她的唇瓣。 剧本掉到软软的地毯上,顷刻间,彩色的纸片散落一地。
第57章 清冷贴合的柔香让许缘凡心神恍惚, 受到诱惑般想更探入。 回过神后,裴昭华一把将她推开。 她深思熟虑很久,也猜到了许缘凡在饭桌上会闹脾气。 却没可能料到这一幕。 裴昭华脸上的平静彻底消失了。 她抬手擦了擦唇, 是很用力的蹭法, 同时。 目光凌厉几乎憎恶地看着她。 许缘凡脸色一点点发白, 垂在身侧的手因害怕而微微发抖。像她才是那个被人强行轻薄的受害者。 半晌,她平静地道:“这样可以了吗,以后还能拿我当妹妹吗?” 裴昭华眼睛漆黑,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声音又低又沉,像在威胁。 可事到如今, 到底还有什么可威胁她的。 见她咬紧牙关说话的样子, 许缘凡一瞬间有种报复得逞的残忍感, 很快化为疲倦,“看样子是不能了。这样你也不用再费力气地想着怎么修正我,怎么挽回了。” “……” “如果你不打我,那我走了。”她咽下泪意,清淡地笑了下,“抱歉。” 话落,头也不回地离开裴昭华的房间。 心想纷纷乱乱地想, 这下好了, 彻底结束了……自己做出了这种事情, 直接把一层本就薄薄纸片般脆弱的姐妹关系撕得粉粉碎碎了。 裴昭华会恨她吗? 反正以后肯定不会再理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像只是瞬间,许缘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躲进黑暗里那刻。 眼睛里忍住的泪终于流下来。 许缘凡心像被野兽的利爪撕碎了, 每过一秒,眼前就更灰一寸。既然爱情会那么痛苦, 那她决定这辈子都不喜欢任何人了。 — 在她走后。 裴昭华站在原地片刻,终于弯下腰,将散落在地毯上的本子和纸片一张张地捡起来。 坐去沙发上。 她把剧本摊开,整理着各色的便签纸。 尽量把它们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纸上细密端正的字,每一笔划都透着努力和用心。 慢慢整理好后,她从头到尾地翻阅了这些笔记,认识到优等生小演员是什么样子的。 月光淡淡地倾洒满室。 所以,许缘凡选择演戏,是真的在喜欢演戏本身吗? 裴昭华甚至无法判断清楚这个。 听见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 裴昭华扭过头,目光直勾勾地望向那一扇已经关上的门。却只是服务员推着餐车路过的声音。 半晌,她又低垂下脸。 眼神里的无措,几乎像个孩子。 — 阴霾着的天从深夜就开始飘雨,越下越大。到早上几乎是瓢泼大雨了。 幸好今天的戏份全是内景。 摄影棚内灯光稳定,丝毫不受外面刮风下雨的影响。 早上七点半,演员的妆容服饰已经弄好了,其他组的人员也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开始拍摄。 中午十点,预计要到十一点半的拍摄已经结束了。 坐在监视器前的粱允贤盯看了画面很久。他仔仔细细地审着,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手里拿着水壶,半天都没记得要打开喝。 昨天两个人之间的对手戏还有点淡,今天格外凝。 对峙戏简直演得火星飞溅。 层次丰厚,张力十足。 裴昭华是出了名的不NG一遍过,没想到许缘凡这个新人演员竟然能几乎完整地接住了这种高质量的戏。 提前收工,意味着休息时间增加了。 大家都很高兴。 粱允贤站起身道:“小许老师今天状态全开啊。昨天被裴老师指导过,看样子啊学习到不少。” 许缘凡不咸不淡地笑了下,“嗯。” 结束完拍摄,她连眼角余光都没看过裴昭华。 粱允贤又乐呵呵地对裴昭华说:“怎么样,有没有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你当年的一点风采?” 裴昭华连嗯都不嗯一声,眼睫低垂,盯着不远处一个在地上缓缓爬行的小黑虫子看。 直接没搭腔。 粱允贤终于察觉到什么。 他在片场从没提过,但之前听纪沁说过两个人是姐妹关系。 虽然没有完全弄清楚这义姐义妹是什么情况,但听起来就是提携和被提携的关系,怎么气氛那么不像? 粱允贤轻咳一声,聪明地转移开话题,跟裴昭华聊到后四张纸的拍摄事情。许缘凡则自动地走去旁边,跟同剧组的女演员闲聊几句。 很快分下来盒饭。 吃饭的时候,许缘凡看着手机里的群消息。 顾紫宜问:[你们有没有遇到过,不小心说错一句话,把关系弄僵的情况?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去弥补啊?] 徐慢慢是最快回复的。 她说:[@叶寄云] 叶寄云:[……] 叶寄云:[徐慢慢你是什么意思啊?] 季令柔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徐慢慢是觉得,这个问题你应该最有经验。] 徐慢慢发了好几条哈哈大笑的表情。 徐慢慢又说:[我们团是有两个人精,可季令柔从不得罪人,要不你还是问许缘凡吧。] 看见自己被点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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