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过后,惜神又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便是无事之时,都会隐着身去,默默的待在陈楠的身边,是日日都盼着她放纸鸢。 默默等待的惜神,有时会站在陈楠的身旁,有时会卧在那悬梁上,有时又会依靠在窗棂边,有时也会坐在院里的树梢间,或是窝在那云端上。 她时远时近着,就那样静静的观望着陈楠,就像一尊等待着爱人回归的望妻石。 每每只有等到夜深人静后,待到陈楠熟睡之时,她才会现身出来,也只有这时,她才敢靠近陈楠。 很多时候,她都会躺在陈楠的身旁,但她并不入睡,她会缩靠在她的身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失神,发呆,不断地自我反省,或是就静静的守着她,就那样待上一整夜…… 没多久,陈楠便将府里所有的丫鬟,小厮,都一个不留的遣散了出去。 在临走时,她将整个府邸都给变卖了出去,将那些金银细软还有银两,大半都拿了出来,分给了他/她们拿去做散伙的盘缠,自己则留了点够生活的。 先前,她本是没打算继续苟活下去的,但奈何她又无法去寻死。 自从喝过了惜神喂给她的血之后,现在她基本是连死都做不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隐疾。 但只要她一冒出这个念头来时,她就会变得瞬间浑身绵软无力的厉害! 每回都要挨上差不多将近一刻钟,那股无力感才会慢慢褪去…… 在料理了姜牧宇和陈福的丧事后,虽然他们的尸骨没了,但在下葬时,他们的遗物都被整理了出来,被放在了那棺材里去,作为了替代,入的土。 又一连消沉颓废了好一段时日之后,虽然还是没能从深度的悲伤中走出来,但她还是决定要离开这片伤心之地了。 既然只能选择活着,索性,她打算重操旧业,去为人医疾治病,以陈福和姜牧宇的名义去积德行善,为他们积福积德,只愿他们来世能够顺遂安康。 在打点好一切之后,无牵无挂的陈楠,背着简易的行囊,就独自一人,徒步的踏上了,悬壶济世的行医之路……
第124章 时常风餐露宿的日子,虽然清贫艰苦,但走南闯北的磨砺历练,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增长的见识,和全新的深度感悟,却也让生命变得有了意义和温度。 以前,他/她们爹娘还在的时候,父亲教了她医术,娘亲教了她女红。 那时的陈福很皮,被惯得一身臭毛病,脾气也倔,还总喜欢跟人对着干,总是会做出些故意气人的事,读书也从不用功,整日只想着玩乐,挨了板子受了罚,也依旧不改。 后来,他们双双离世了,可那时她们还小。 屋里的那些房契,地契,几间杂货药铺,都被几个叔伯婶姨们给强抢的占了去。 他们整日都使唤奴役她们姐弟俩,他们根本就没把她们当人看,轻易就动辄打骂,几顿几顿的将她们给饿着。 再又一次,陈福被叔父那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儿子‘陈志虎’,给欺负了。 他将糕点放在自己的靴尖上,他让陈福给他学狗爬,还要学狗叫,让他要一边叫一边爬过去吃。 就算是已经被饿到两眼冒金光了,就算明知道不听话就会挨揍,哪怕身上的淤青,像叠叠乐那样,是一层叠过一层的新旧相叠。 陈福也依旧是死活不肯,他的骨头,就跟他的脾气一样,梆硬。 不容许有人忤逆自己的陈志虎,就将陈福给按在地上狠狠揍了顿,直到把他揍吐血了,才肯放过他。 因为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欺凌虐待,于是,就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陈福趁夜撬开了柴房的门锁,带着她,从后院那狗洞里,钻了出去。 就那样,她们逃了出来。 自此,她带着陈福四处谋生漂泊,每到一处定所,要久居时,她都会同姜牧宇写封书信去,告知与他,不过,其它时候,她都很忙。 她要忙着撑起一个家,要忙着照顾陈福,独自供养他读书上学。 光靠看诊治病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养活她们姐弟二人。 所以,她还要不断努力的做女红,一脑门的去寻方设法的赚更多银子,缩衣节食的贴补家用,几乎家里的所有开销,都得靠她一人维持…… 她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每个人都在为谋生度命,而日日忙碌奔波,也没有谁,是完全在为自己而活的。 每个人都在为一家老小而活着,为饲养牲畜,为那朝不保夕的贫穷日子,而不知疲惫劳累的辛勤劳作着,都在忙着养家糊口,忙着解决一家老小的衣食温饱。 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但是他们走了,她唯一能依靠的家人,不在了,她的家,散了,也没了。 天地之大,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于是,她选择浪迹江湖,游历八方,以那四海为家…… 她现在是无依无靠,一个人独活,纵使她一身清贫,一寒如此,一枚铜板得掰成两瓣苟活,却也淡然从容,泰然处之,一切都只随性,遂心。 所以在为穷苦人家看病时,她基本上都不会收取任何费用,虽然为富裕人家看病时,会收,但也只按常价,收取相应的诊金,毕竟还得生活。 当然,她也会沿途采摘收集各种奇珍草药,然后拿到当地的医馆药铺里,卖与他/她们,或是临时找点别的活计来做,为自己赚点纹银盘缠。 每到一个城镇,她都会在那里停留一段时日,一边为人出诊看病,一边寻思找点活计做,若是无事可做,便漫无目的地游逛当地的风景特色。 但她并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有事便会待上一两个月,无事便只当暂时歇脚,留宿十天半个月,然后继续上路。 一路上,她去到过爆发时疫的县城,也遇到过因旱灾肆虐而饥荒饿殍遍野,碰到过鼠疫暴虐的乡镇,也进过天花祸乱的村子…… 特别是闹饥荒的时候,那些饥肠辘辘的村民,为了一口吃的,而争抢得头破血流,她见到过饿得啃树皮的,也撞见过饥不择食到,直接把死去的亲人尸体,给煮了吃的! 面对着各种得艰难境遇,当她只能无力的看着他/她们,病入膏肓时的溃烂浮肿,一次次看着他/她们与亲人们,残酷的生离死别,她也曾无数次陷入痛苦煎熬与迷茫。 环境的恶劣,生存的艰难,让她一再的深切感悟到,安稳的活着,是件多么不易的事情,还能活着,便已是足够努力和幸运…… 她不知是自己真的过于幸运,还是怎么回事,每一回,她都总是会在走投无路时,都奇迹般的绝处逢生。 她次次都是侥幸的安然度过,几乎是她遇见的所有灾祸,最后都会有奇迹发生,几乎所有的灾难,都会在她遇见之后,开始好转起来…… 除了时不时会碰上各种天灾,她这一路,却并没有遭受太多的波折,她没有遇见过任何的强盗土匪,也没有遇到过任何的不幸和意外。 似乎在她需要什么的时候,那些东西都会恰逢时宜的冒出来! 当她身上带着的食物吃光了的时候,不是恰巧的发现各种野果,就是见到忽然就撞死在树前的山鸡或野兔。 她吃肉,但她并不杀生,就连平时宰杀鸡、鸭、鱼、兔,要给它们割喉放血,拔毛刮鳞,剔除内脏,宰割骨肉,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她弟来做的。 而她,只负责烧菜。 所以,她都会将捡到的山鸡野兔,先给收起来,若是找得到一处人家,就将它们拿去,给那户人家换些谷物杂粮的吃食来。 若是一天之内,找不到,那她便会将它们给就地挖个坑,埋起来,随行安葬了事。 要么是会碰巧遇上一两个,在山间劳作的村民,要么就是赶巧碰上一两家猎户,基本上都会主动留她食宿。 当然,她自然是会给钱的,若是那屋里谁需要问诊看疾,她也会分文不取的为其配药医治。 当她壶里水喝光了的时候,又会很幸运的在附近发现湖溪河流。 就连那夜里,她独自憩息在荒野山间,深山老林里,都不曾遇见过任何的野兽。 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过的太顺利了些,就好像有谁在帮她度难似的。 但陈楠并没有多想,或者说,她其实是根本就不敢,往那深处去细想。 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却是让自己下意识,去忽略那种不对劲。 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她不愿面对,更不愿自己整日,都活在那疑神疑鬼的惶惶猜忌之中。 那时,所有人,都亲眼见到‘她’死了…… ‘她’的头被砍下的时候,连眼睛都没合上,那台上,也全是‘她’的血…… 人死不能复生,‘她’不可能还活着,不是吗…… 转眼都过去大半年了,但每当她一想起那时,‘她’跪在那台上,最后说的那些话,还有‘她’盯着自己时的那般眼神,都会令她忍不住心悸的升起一阵胆寒来。 每每脑海中,一浮现往日的那些场景,她便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虽然,每一次看见那卖纸鸢的,或是在路上遇见有孩童放纸鸢时,都会让她一阵的心惊胆颤,几乎是下意识绕着道的避开,或是,被刺激到直接慌乱逃离…… 后来,那个冬天,陈楠在路上捡了条老黄犬。 寒冬腊月里,鹅毛大雪铺了满地,那时她见它被雪埋了大半个身子,它耸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奄奄一息的瘫软在路边上,似乎要被冻死了。 陈楠走到它的身边,见它在白皑皑的雪地里,一点灰黄,还有些显眼,不忍见它被那样冻死,就好心的将它抱到了不远处,一间可以暂避风雪的破败庙宇里。 她将它轻放在那干草堆上,就着庙里的一些残枝断木,在旁边生了把火来,给它烘烤身子,又喂它喝了两口水,分了它半块饼子吃。 自此,它就赖上她了。 本来刚开始,陈楠是想过赶它走的,但见它总是会在那后面远远的跟着她,就像个苍蝇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大冬天的那么冷,它看起来,岁数已经很大了,它还有些死心眼,就跟认定了她似的,就算它跑起来,四肢有些不利索,也依旧还要跟着她。 无奈的陈楠,也就任由它跟着了。 虽然一开始,也没想要理它,因为她怕。 她怕自己有牵绊,怕自己有感情,怕自己会习惯它的陪伴,又怕自己在习惯了它之后,又失去它的陪伴。 她怕它会熬不过这个冬天,又怕它哪天突然就不在了,让自己去独自面对它的死亡,又要独自承受那生离死别的痛苦。 那样太难过了,她不愿再经历,那种闷痛又窒息的打击,还有那郁郁苦捱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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