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顽,展信安。 半年了,我已经接受了现实。 那便这样吧,在漫漫人生路上,两个人能同行一段路便已是万幸,我不该奢求更多。终究是贪念造就了我如今的痛苦。 我不怪你,阿顽。 我克制住自己不去思念你,想着久而久之总有一天会释怀的。 或许是克制起了效,这段时间我竟真的没梦到过你一次。但在午夜梦回之时,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却始终是你笑的模样。 刚刚读到一本书,书里写道:“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她,而梦也梦不到她。”这句话引起了我深深的共鸣。 阿顽,原来是我不敢想你。】 宋之妧也有贪念,或许是曾见过光,便想常伴于光之侧,与光同尘,或是与光同耀。 想起自己在她离开之初也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将她的旧物收起,不敢去思念她。怕自己触物生情,再难解脱。 下一封是2015年10月6日,她写道: 【阿顽,展信安。 你的生日到了,今天就破例想你一次吧。 祝你生日快乐,阿顽。 这是我们相遇以来你的第一个生日,而我却不在你身边,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去到你身边。 那就愿你的生日总有人记得,总有人陪,即使那人不是我。】 看到这里,宋之妧突然想起今天生日许愿时也是,“第一,希望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可以和沈如皎一起过。第二,如果不能,就祝她平安喜乐。” 宋之妧突然感觉她和沈如皎在这个方面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即使你的身边没有我,也要快乐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宋之妧眉眼一弯,手指掀起这一张叠到看过的信上面,又翻开下一张,是15年10月7日写的: 【阿顽,展信安。 我试过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去想你。昨天你生日时想了你一次,便一发不可收拾。可能是因为桂花开了,花香飘满校园。花香每飘进我鼻腔一刻,我便多想你一分。 你说桂花承载着思念,我收集了一罐又一罐的桂花,可你怎么始终不出现呢? 阿顽,你这个骗子。 你当时跟我说好喜欢我,可到现在都没有联系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阿顽,小骗子。】 宋之妧轻笑一声,明明她是在骂自己,可为什么看到“小骗子”那三个字会觉得很好笑呢? 可能是因为前缀那个“小”字,像小笨蛋、小傻瓜一样,莫名可爱。 下一封信是16年6月30日写的: 【阿顽,展信安。 要填报高考志愿了,我考得还不错,但第一志愿还是填了苏大。老师和姥姥都很惊讶我为什么放着top2大学不选,非要填苏大。我当时随口答了一句:因为离家近,苏大的实力也很强。 其实她们都不知道,或许连你也不知道。是因为我那天在你的练习册上看到了“苏溪大学”这四个大字,问你是你想考的大学吗,你点了头。 或许我还是心存幻想,想着如果你那么喜欢苏大的话,可不可以顺便喜欢以下在苏大上学的我呢? 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强调这么一句,如果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能是什么样的喜欢呢?】 宋之妧握着纸的掌心发颤,或许她从这一刻就开始在与自己的内心作斗争。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家在苏溪,所以宋之妧才想考苏大的。 在遇见她之前,宋之妧一直是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去哪念书,考什么大学,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是她来了,她夸自己很聪明,稍微努力一点,考个一本大学根本不是问题。 宋之妧信了,在她身边的一个月奋起直追,宛如一匹黑马。在她走之后虽然泄了气,但凭借着好运气擦边考进了一本率有百分之六十的知南中学——半只脚踏入了一本的大门。 但宋之妧本就不是努力型学生,也算不上是天赋型,最多算是有点小聪明。苏大离她太远了,而且那个人也离开了。她考上知南中学之后,又回到了上课听讲下课玩的状态,但高考不比中考,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往前冲,她最后确实也只考了个普通一本大学。一语成谶。 宋之妧后来听说沈如皎在苏大,只是微微惊讶,却不知道她原来去苏大是因为自己。 后悔的情绪在心中滋长,若是自己高中时跟同学一样努力,顺利考上苏大,是不是可以跟她少错过四年。 宋之妧深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下一封信,是16年8月2日写的: 【阿顽,展信安。 这个暑假太漫长,送走了试卷和习题,没有你的日子仿佛更加难捱。 你说喜欢栀子和百合,我在家里都种了呢。待到来年开花日,你会来见我吗? 阿顽,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 栀子和百合。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后来将栀子花搬进家里去,不放在门口了,那个时候她还处于怕她误会的阶段。可若不是她自己心里有鬼,这栀子花本就是为她种的,正常人哪里会误会呢? 宋之妧阖上双眼,在苏大家属院时的记忆想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放映。 她照顾百合的身影,她路过门口栀子花时的低头与若有所思。 一切都有迹可循。 下一张纸上内容很少: 【阿顽,展信安。】 以这句话抬头,后续是空白,只在信纸中间写了一段: 【阿顽,阿顽。 念念你的名字应该不算想你吧? 如果算的话,那就是吧。】 原来她跟自己一样,更多的时候是在纠结想不想她。但与她不同的是,宋之妧有时候不经意间想起她,会很快告诉自己不是在想她,只是想起那段时光的自己。自欺欺人。 此后的很多封都是在信纸中间写【阿顽,阿顽。】,像她枕边放着的那种千纸鹤一样。 宋之妧猛然想起那天在飘窗上偶然听到的她的呢喃:“阿顽,阿顽。” 看似轻唤她的名字,半句不提思念,实则思念震耳欲聋。 宋之妧掌心猛然一抖,这厚重情意,她从未提及半分。 往后翻到一封17年9月28日写的: 【阿顽,展信安。 今天学院组织了一个调查项目,要招募学生调查员。我本来对这种项目毫无兴趣,但是看到项目调查地点在知南,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但是报完名之后我又开始忐忑,怕碰到你,更怕碰不到你,最怕碰到你时身侧已经有了别人,我便如同你生命中的过客,得你惊讶一句:“阿皎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甚至你都不记得我了,看我如看陌生人。想到这种坑,我心里便愈发疼痛,但这一切担忧与害怕,都抵不住我想去再见你一面的心。 见你一面,哪怕是远远看你一眼也好。】 宋之妧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视线往下移,看到一行小字:【阿顽,我终于找到正当理由去见你了。】 眼泪更如珠串一样源源不断,她内心的挣扎与思念她此刻悉数接收。 下一张是10月6日写的: 【阿顽,展信安。 今天在分配任务时,我主动要求在知南中学附近调查。因为知南中学在景区里,商户很多,任务繁重,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区域。他们都很惊讶,我怎么会主动要求来这个区域调查。他们不知道的是,知南中学里有我心心念念相见的人,是你。但等我终于做完了调查,放学铃响,学生蜂拥而出,我在人群中驻足了很久,终于一眼看到你从教学楼出来。 我又见到了你,在分别两年之后。你出落得更加漂亮,美得让我移不开眼。可当我想过去找你时,有个女生拍了你的肩,你含笑回眸而去,看到她手上拿着的那束花喜笑颜开,自然接过。 不知怎的,我的心脏开始密密麻麻地疼。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隔着人海看你,像个心怀鬼胎的偷窥者。 我不会再想你了。】 宋之妧此刻心脏亦如她所写的那样,密密麻麻地疼。那个女生是她的好朋友,韩一诺,当天她们俩要去一位生病的老师家探望,中午去买了花,下午放学只是拿出来而已。她当时接过也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被师姐看到了。韩一诺被她误会成她女朋友了? 下一封信又是时隔两年,是她20年1月10日写的: 【阿顽,展信安。 今天学校在铺天盖地宣传数学竞赛决赛苏大的入围选手,我心念一动。你如今也是大二了,鬼使神差的,我去翻了决赛名单。 从头至尾,果然在山南代表队的名单里看到了你的名字,后面写着山南大学。 你真的很厉害,一个省份只有个位数的名额你都能脱颖而出。不愧是,我的阿顽。 抱歉,下意识就这么写了,不知道你如今是谁的阿顽,便不称呼了罢。 可你此刻若是别人的阿顽,那我又是谁呢?是...你的阿皎姐姐? 可在你的世界里,恐怕早已查无此人了吧。】 阿皎姐姐,怎么会查无此人呢。宋之妧心痛到无法呼吸,掌心早已发麻。她果然以为韩一诺是她的女朋友。可若是她对她无意,怎么会想到这一层呢? 下一封信时隔一年有余,21年5月5日写的: 【阿顽,展信安。 今天苏大承办了数学建模竞赛全国答辩赛,我去看你了,但你可能没有看到我。 当初那个天真烂漫喊我“阿皎姐姐”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长为在答辩场上舌战群儒的竞赛队长,你长大了,但也让我感到陌生。写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们至今分别了6年1个月零5天。 听评委老师说,你们忘记添加目录了,但创新点很不错,你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终于给了我一点熟悉的感觉。想到以前你经常落东西在我座位上,有时是饭卡,有时是发卡,更有时是笔记本、练习册。 我本来可开心了,但下一秒你下了台,一个女生冲上来给你拥抱,还给你递花。我记得她,是在知南中学门前递给你花的那个女生。 你们...在一起了是吗? 阿顽,你可能不知道,遇见你那年是我前二十二年人生里最快乐的一年。 严谨一点说,遇见你那年是我前二十二年人生里唯一快乐的一年。 应该没有机会再让你知道了,或许就算你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在意,自始至终是我在耿耿于怀罢了。 那就让美好永存吧。 阿顽,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自取其辱了。】 宋之妧已然泣不成声,一滴滴热泪落在信纸上渲染成花,心脏感觉已经皱成一团,掌心愈加发麻。 她不知道的是,答辩赛那天,她一答辩完就去了经院楼下等她,等了整整一天都没看着她的人影。后来队友给她打电话,要坐车回山南大学了。她硬是挨到了最后一秒,却依旧没有见到她。她赶高铁没有赶上,心如死灰,看到在车站等她的队友时眼泪猝然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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