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押解这种事情,本来就憋屈。 平日里这些差役在大都或者其他郡县下边,也就是个临时工,被上头欺压不被当人看的,出门在外干这种苦差事,就喜欢抽打这些曾经的官家老爷太太,寻求心理刺激和平衡。 这些王伽都懂,他由着他们,前提是,不能耽误押解效率,否则一切都没得谈。 但同时,他也看得出来,吴通和李达两人,并不是普通人。 押解过这么多次犯人,如果是一般差役,王伽一看人就能掂量出他们的来头,但眼下这两人看着就不是一般的差役,有功夫底子不说,塞他们进来的人也不简单,怕是专门冲着柳鄂来的。 王伽就是因为不懂给别人卖好,又不懂得讲好话,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参军,一直干着押解的活,而且每次都是走着岭南的这条线,又苦又累不说,一年都不能着家几天,别的参军都不愿干这个活,可上面来来去去还是指派着他去。 见到二人鬼鬼祟祟的模样,他不欲多管,但是让他跟他们同流合污他又不愿意,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别闹出人命”,说着就往马车上去了。 李达见状,冲着吴通挤了一下眼睛压低声音道:“早这么通透,这些年也不会还是在这个位置上。” “老三,得给柳鄂点厉害看看,不然这老头死活不交代,回头我们这任务完不成没办法交差,项上脑袋可保不住。” “这两天找个机会下手。” …… 到了永宁郡,因为一直下着雨,直到天黑也没赶到驿站,王伽不得不找了间破庙暂时住下来。 犯人加上官差几十个人把整间破庙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秋梦期见庙里人满为患,懒得去跟这群人挤,于是让大福把马车停在院子里,再把凳子拆下来,打算晚上直接睡在马车里。 至于大福和春桃,在附近随便找个地对付。 这时候二福的重要性也愈加凸显,狗子警觉,半夜一旦有人靠近马车,马车底下的二福就会出声吠起来,比人还管用。 隔壁差役做饭没带够盐,来和春桃借盐,两拨人在屋檐下边,弄着晚餐。 孩子们被允许可以自由活动,在屋子边上下玩着水,大人们戴着枷锁坐在庙里,眉间是化不开的愁。 因为食材限制,除了秋梦期三人,官差是勉强填饱肚子,犯人们一如既往的是又干又硬的窝窝头,连水都是接着屋檐下滴下来的雨水润喉。 官兵和犯人,大家本就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秋梦期虽然于心不忍,但也没办法去帮助每一个人。 吃饱了之后,就自动钻进马车睡觉去了。 直到半夜的时候,被二福汪汪的叫声给吵醒。 才发现是一个小犯人不顾一切地在扒拉着自己的车门,嘴里哭喊着求秋县令为她做主,被春桃和大福拦住。 秋梦期一时候睡蒙了,醒来警戒心很强,长剑在手。 等脑子清醒过来,才让二人放开那小姑娘。 小姑娘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着秋梦期磕头,让她去救自家姐姐。 秋梦期一听,瞬间打了个激灵,才解决一个,今晚上又来一个,不禁怒火攻心,立即让小姑娘带路。 一路小跑着来到寺庙后门的柴房中,柳家的二小姐被两名差役压在地上,正欲行不轨。 二福一狗当先冲着差役上前就是一顿咬,狂吠不止。 两名差役正是吴通和李达二人,衣服脱到一半,却被一狗数人围住,熊熊烈火将二人光溜溜的膀子给照了个明明白白,顿时又羞又恼,大喝道:“什么人敢打扰了爷爷的好事。” 秋梦期黑着一张脸站在柴房门口,“本官半夜睡得正酣,接到百姓报案,说有人欲行不轨之事,这才前来查看,却没想到是两位官爷。” 以吴通李达二人一介差役的身份自是不能跟秋梦期抗衡,跪地求饶,“秋县令,是有女犯人恬不知耻,欲勾引我们兄弟二人,这才酿成误会,吵到了大人你实在该死,请秋县令恕罪。” 秋梦期准头看着柳月如问道:“可有此事?” 柳月如拼命摇头,哭道:“是两位官爷硬拖着我到了这里,我没有要勾引他们。” 秋梦期起床气作祟,又恨极了这种行为,脸色十分不好,瞪着两名官差道:“你们还有何话说!是不是要我去找其他人来指证?” 吴通李达二人面露菜色,要真查起来他们肯定不占理,转头对视一眼。 紧接着,就听到那吴通故作神秘道:“秋县令,我们二人也是奉命行事,请你屏蔽左右。” 秋梦期并不想吃这一套,但还是示意小姑娘带着柳二小姐离开。 柳月如此时已经是一脸煞白,小圆脸上滚落着泪珠,深深地看了秋梦期一眼,披上衣服磕了几个头,这才仓皇离去。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这几天回去扫墓去了给耽搁了,今晚补上_(:з」∠)_
第9章 王伽合作 “奉命行事?前几天那何老九说奉命□□犯人,本官还觉得好笑,没想你们也来这一套!本官自小苦读圣贤书,还从没听过有哪位上峰给手下达这样的指令,这王参军真是好大的胆子!” 柴房后面,王伽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面色铁青,但却仍一动不动。 “我等奉的是太子教令。”这话说出口后,王通二人更是相继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似乎把那位的名头抬出来,眼前的小官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反过来得给他们赔不是了。 秋梦期闻言,并没有像二人所想象的那样立即变得俯首帖耳,倒是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道:“你们是当我三岁小儿吗,太子乃天下之本是未来的国君,理应爱民如子,怎会下这种教令让你们肆意玩弄女人?” 这两人赶忙解释:“秋县令怕是误会了,太子怎么会下这样的教令,这不过是我们兄弟二人为了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不得不采取的办法而已。” “既然是奉了太子的教令,就把教令文书拿出来给本官看看,等我看到太子玺印自会辨别你们所说真伪。” 此事涉及诸君之位,太子秘密派人跟来,怎么可能会下相关教令,这两人自拿不出东西来,“太子下的是口谕,并未颁发教令。” 秋梦期摇了摇头:“那不成,口说无凭,要是人人都跟你们一样说了奉了皇帝或者太子的口谕,那我如何辨别真假,你们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 二人摇头。 “那且说说看,你们奉的太子教令来办事,办的是何事?” 吴通李达两人低下头,并不打算开口。 秋梦期耸了耸肩:“什么凭证也没有,其他事情更是三缄其口,又对女犯人意图不轨在前,要我如何相信你们?” “秋县令三思!” 这二人口口声声说奉的是太子之命,又如此隐秘行事,可想而知,此事多半是太子为了稳固储君之位私下行动,或许连皇帝都不知情,否则柳鄂早已经被扣下来了。 想清楚这一切的秋梦期一脸遗憾道:“既然你们什么也不肯说,明日一早便直接扭送附近的官府完事。” 这两人听到这话,吓得呆在了原地。 如今有好些人都在盯着太子的这个位置,如果他们二人被扭送官府,万一官府有其他皇子的人,到时候被关起来事小,要是误了太子的事就糟了! 这可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李达这才吞吞吐吐道:“……听说前大司农柳鄂手中有一张——” “一张什么?”秋梦期挑了挑眉,随口就来,“莫非他身上有藏宝图不成?” 二人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秋梦期没想到自己随口瞎蒙的居然给蒙到了。 她冷哼一声道:“不管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本官对你们那什么劳什的藏宝图不感兴趣,我也不管你们是为谁办事,但本官身为陛下钦定的朝廷官员,只听陛下差遣,别妄图拿别人的名头来冲我指手画脚!” “你们如今既然是差役的身份,就得按照押解队伍的规矩来,谁敢胡来,就算王参军不管,我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吴通心中十分不痛快,压低声音道:“秋县令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坏了太子的大事,别说我们兄弟二人,就算是县令你,到时候恐怕……” 秋梦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怒道:“依你们这么说,是不是无论是谁,无凭无据的只要来跟本官说领太子的口谕就能指挥我做事?” 她的这个芯子本就是现代人,阶级和尊卑观念也不过浮于表面,皇帝又如何皇权又如何,何况区区太子! 而且这一路过来,难民结对而行,百姓易子而食民不聊生,京都附近尚且如此,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儿,皇帝和太子在宫里骄奢淫逸,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两人见她发怒,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这次念在你们初犯,并未酿成大错,我暂且饶过你们,但只要我跟着队伍一天,你们就不能再以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犯人,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说话。” “还不快滚——” 二人被她一声暴喝,心中虽是不服,但又奈何不了她,别无他法,只得双双狼狈离去。 秋梦期站在柴房中,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面才出声道:“王参军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说两句。” 藏在暗处的王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秋县令,好耳力。” 王伽走进柴房,对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县太爷,突然之间摸不着对方的底细。 倘若说先前面对孟元洲的时候是一时意气用事,可如今吴通和李达二人把太子搬出来,她却依旧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这是何原因? 还有他确信刚刚自己站在柴房后面,连一丁半点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她是怎么知道后面有人,而且还知道那个人是自己? 带着这样的疑问,王伽站到了秋梦期的跟前。 秋梦期不以为意道:“不是我好耳力,是我家二福鼻子好。” 王伽笑笑,脸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不敢大意,自始至终,他不认为那条狗给了小县令什么提示。 “王参军以为如何?” “秋县令说的是?” “就刚刚两位官差大人所说的受人指使混进你的队伍,所谋之事。” 王伽道:“某不过是一个押解犯人的参军,手下这些差役都是各个衙门送过来服役干苦力的,不是我亲自招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这些人的来头,不过恕我直言,一般人就算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假传太子教令。” “这么说来,王参军是觉得这二人没有撒谎。” “他们是什么来头我不感兴趣,我只关心我能不能顺顺利利地把这批犯人给送到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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