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孔兴贤看着小县令没了昨日的六神无主, 心中遗憾不已, 但还是忍不住上前道:“大人,如今反民一事已经火烧眉毛,大人得快些想出法子赶紧把这事给解决了,否则真烧了稻子, 百姓没饭吃, 事情闹得更大, 咱们可就压不住了。” 秋梦期抬眼瞥了一下他道:“不急, 等我把这些事安排了,再亲自前去跟清风寨那些人谈判, 误不了事,至于西城和北城那另外两个官厕一应事务就交给孔大人了。” 孔兴贤听到她要亲自去找反民谈判,大吃一惊, 忙道:“大人, 使不得啊大人,那些人烧杀掳掠毫无人性,大人千金之躯不可如此冒险。” “眼下别无它法, 本县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 也得叫那些清风寨的人看看我们封乐官员不全是孬种。” 这话仿佛一个无形的巴掌直接拍在了孔兴贤的脸上, 火辣辣的,卢顺义等人也赶紧出声,提醒秋梦期不要以身犯险。 倒是县尉季呼,得知秋梦期熬只身前往清风寨,很是意外。 “好了,诸位大人不必再劝了,本县意已决,倒是你们留在后边的,刚刚嘱咐的那些事情不可耽搁,若是本县回来这些事还未完成,定要拿你们是问。” 下边的人面面相觑,更有小吏压低声音嘀咕:“这一去怕是都没命回来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事情。”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咋就不听劝呢。” “去了也好,到时候这位子空出来了,可不正好。” …… 秋梦期无视下边的议论纷纷,有条不紊地把事情都安排下去,最后才道:“孙捕头,找一人前去给清风寨土匪头子传话,说本县一人一马,亲自前去与他共商解决之道。” 还没等孙锦出声,一旁季呼向前一步道:“大人,卑职随您前去。” 秋梦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居然还有不怕死的。 卢顺义忙道:“两位大人万万不可冲动,还是想办法找卫所帮我们出兵镇压吧。” 秋梦期轻笑一声:“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卢顺义微微抬头,斜着眼瞧着她身后的苏韵,支支吾吾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虽说千户所那边索要一千两银子才能出兵,但如今我们好歹还能拿得出八百两,八百两他们也不是不能不出兵,往年发配过来的,原是要送一批女眷过去卫所安抚士兵……只是今年……” 今年秋梦期没给安排。 “这么说来,咱们封乐想要平平安安过日子,还得靠一群女人!”秋梦期把脸一沉,大声斥道。 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瞬间静了下来,再没人敢吱声。 但明显还是看得出来,有一两人并不服气。 孔兴贤这时候站出来当和事佬,笑眯眯道:“卢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些女眷既是犯人家属,本就该担这个罪,既是罪人,大人何须怜惜她们,况且这次送过去了,就等于救了咱们封乐百姓于水火之中,那可是大大的功劳。” “孔大人深明大义,本县自叹不如,不过既然本县已经将这批犯人进行分配,再召回来就是朝令夕改,这成何体统,再说反民一事本县自有解决之道,孔大人卢大人二位大人只管在衙门静候佳音就是,本县不会将你等置于危险之中。” “大人——大人——卑职等并非这个意思,卑职实在是不愿让大人前去送命啊。” “哦?卢主簿何以见得本县这一去就是去送命?” “不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些反贼凶残无比,大人您手无寸铁,戴雄那厮更是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卑职……卑职……” “好了,卢主簿无需再说了,本县意已决,孙捕头,还不速去安排。” 孙锦忙领命而去。 那季呼见秋梦期没有回应自己的请求,又趋身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卑职请命,随大人一起前往石盘村。” “本县说了,本县一人一马足矣。” 季呼咬紧牙关,只得退下。 身后几名小吏低着头挤眉弄眼,似乎对他这般行为十分不屑。 一切安排,尘埃落定。 到了巳时,大福牵着棕色的马儿候在衙门外,秋梦期一袭红色官服从大门内走出来,初升起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周身披上了一层金光,更衬得她唇红齿白,飒爽挺拔。 身后十几名官吏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小县令,每个人脸色各异,虽然大伙对她这一去并不抱什么期望,但飒飒清风扬起衣襟的那一刻,还是让人生出些许的悲壮之感,他们对这位年轻县太爷的印象又有了细微的改观。 “县太爷单枪匹马前往清风寨劝降反叛军——” “县太爷单枪匹马前往清风寨劝降反叛军咯——” 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传开了,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县太爷要只身前往清风寨的事,纷纷围在城内外的官道两边,看看是真是假。 自立县以来,百姓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县令能有这样的胆色,如今人们口中的这个娘娘腔小县令居然敢单枪匹马勇闯土匪窝,百姓一开始并不相信。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袭红衣骑在马上,随着马蹄声声由远及近。 “来了来了——” “哎呀真去呀——” “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啊——” “该说不说,看着貌美如女子,可这挺身而出的气概却是真丈夫的气势,岂是旁的人能比。” “能做到这一步,也是本县第一人了。” “真是可惜了。” “依我看,秋大人可比以前的那些县令好太多了。” “上次新妇案,我看着他就不一般。” “是个好官啊,可好官都是短命。” “秋大人要是这一去回不来了,剩下那几个又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听说那个姓孔的,对县令的位置早就虎视眈眈很久了,巴不得自己坐上去。” “可不是,都打点好了,没想到却突然冒出了秋县令,按我说,他巴不得秋县令去送死。” “大家也别丧气,我看秋县令福大命大,说不定更平安归来。” “但愿吧。” …… 街道旁边挤满了百姓,看着年轻的县令骑着骏马疾驰而过,议论纷纷,有人说她逞匹夫之勇,有人佩服她的胆量和大义,也有人口中念念有词,向上苍祈祷盼着她能平安归来。 而清风寨那边,戴雄等一众领头人收到这个消息,也都以为是听错了。 “单枪匹马只身而来?一个人?” “是不是搞错了,往时都先让卫所那边派兵过来把我们打一通,再让我们派人前去谈判,这次不对劲儿啊,朝廷的狗官居然能有这个种?” “听说是新来的,才上任不到一个月。” “俺就说,以前就没见过封乐的狗官能有这个胆的。” “甭管有种没种,都一样是狗官,帮那狗皇帝一起鱼肉百姓的。” “大当家,咱哥几个可别被这狗官给骗了,照我说别管等人一到直接给绑了,先给他个下马威。” 手下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戴雄大手一挥道:“安静!” 众人这才闭了嘴。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能有这个胆量只身前往我清风寨,戴某佩服,吩咐下去,等这位秋大人到了,一律不得无礼。” “大当家,这狗官——” “嗯?” 乌图隆见到大当家不悦,赶紧闭嘴。 只是戴雄身后的戴燕也不服气了,“爹,乌大哥说的也是实话,天下乌鸦一般黑,甭管他们来的是哪个官,还不都是狗官。” 乌图隆得到戴燕的支持,原本耷拉下去的情绪又瞬间高涨起来,连连附和,“是啊,大当家,朝廷这些年敷衍咱们的那还少嘛。” 一旁的宋南星看着戴雄的脸色不太好,上前打了个哈哈道:“乌贤弟不必着急,那狗官只身前来,对付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简单,且看他如何说话咱再应对不迟,万一是个讲理的,岂不正好。” 乌图隆闻言,嘟嘟囔囔道:“好什么好,照我说,直接反了算了,年年闹,可年年不还是这样,这日子都没法过了,俺村子里都饿死了几个人了。” 戴雄瞪了他一眼,“你看看寨子里有多少个弟兄,加上周边愿意跟咱们闹的也不过几百人,随随便便一个卫所就能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你还想反,没出封乐就全被弄死了。” “可咱也不能这么窝囊地活着呀,赋税交不起得死,没有粮食会饿死,反也是死,那还不如反了。” “还不是时候,等真正到了时候,别说你们,老子先反了。” “眼下就是好机会,还等什么——” “好了,不要再说了!” 乌图隆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压着火不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很快,有人来报,“禀报大当家,封乐县县令秋植已到寨子口。” “请他进寨。” 秋梦期一路过来,早就把着寨子前头给打量了一遍,看着两边探头探脑看着自己的所谓起反民,对苏韵的先前的猜测又佩服上了几分。 都是些穷苦人家凑起来的,大多是为了讨生活。 眼看着前头来了一位师爷模样的男人,大约三四十岁,只听那人冲她拱手道:“在下清风寨宋南星,有请秋大人入寨。” 秋梦期下马,拱了拱手道:“有劳宋先生带路。”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副模样落在宋南星的眼中,着实让对方意外。 石盘村这边只知道来了新县令,却不知这位县令居然如此年轻,还这般“美貌”。 同样意外的还有跟着宋南星一起出来的戴燕,虽说她心里痛恨这些狗官,但又按捺不住性子,想出来看看是怎样一个狗官居然如此大胆,按理说像他们这样的土匪窝,这些狗官向来不肯屈身上山,更不敢招惹,唯恐避之不及。 却没想到闯入眼帘的却是一袭红衣的翩翩少年郎。 戴燕看着眼前高挑俊美的秋梦期,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狗官,一时间心窝子里怦怦乱跳。 戴燕如今十七岁,是土匪窝里长大的孩子,她爹既是石盘村的百姓,又是支撑起偌大清风寨的寨主,同时也是穷苦百姓背后的义军领袖……多重身份混杂,常年混迹各个不同的场合,戴燕跟着这样一个爹,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的世面,但身边往来的解释乌图隆这样粗鲁的汉子和不拘小节的土匪和壮士们,何曾见过像秋梦期这样细皮嫩肉风度翩翩的“俏公子”,一时候仿佛被击中了心脏,俏脸红霞翻飞好不精彩。 眼看着秋梦期已经跟随着宋南星入内,她赶忙紧跟着上去,想看看眼前这个小县令是怎样的一番谈吐,是否真的如其外表一般那样经得起推敲。 和她一样的反应,外边的山匪反民也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县令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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