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眼前这位柳家的大夫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求于自己。 具体所求何事,无非就是发配之事。 昨天答应把苏家人调到自己管辖县域这事还没着落,如今又来了个柳家,先不说这两家人是否冤枉,倘若真的是犯罪,自己这一番暗箱操作那就是帮助犯人逃避惩罚。 想到这里,秋梦期心里颇有些烦躁。 见她下了马车,叶七踢了一脚柳赵氏,妇人哎呀一声跪倒在秋梦期跟前。 犯人见官,焉有不跪之理,这柳赵氏这些年来因丈夫身居要职,跟着享了不少的清福,如今沦为阶下囚都两个月了还如此温吞不知礼数,也怪不得柳鄂宠妾灭妻,被其他姨太们吃得死死的。 秋梦期负手站在车厢前,看着匍匐地上柳赵氏,问道:“夫人找本官,所为何事?” “罪妇听闻大人有通天手段,能把犯人弄到您管辖的县份屯田,无需入那娼门,特来请求大人帮忙……”柳赵氏素来养尊处优,只可惜这两个月所过的都是非人的日子,显得十分憔悴。 秋梦期听到这话,瞬间就沉下脸来,是谁传出去的,什么通天手段,她有什么通天手段! 现在的这些犯人们是不是都认为只要来跪一跪求一求,自己就能大手一挥,把事情都解决了? “你听何人所说?” 柳赵氏见到秋梦期面色不善,有些忐忑道:“大家伙儿都在传……还说昨晚苏姑娘去了您房里……” 秋梦期一把火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大人,若是您能答应苏姑娘的请求,求您也拉苏家一把,我——罪妇愿将女儿月如奉上,为大人为奴为婢做牛做马……” 秋梦期再也忍不住,喝止道:“本官没有这个通天本事,夫人怕是弄错了。” 柳鄂贪污银两一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的家人同样也已经享受着那些不属于他们的既得利益,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因果,也是赎罪,更是代价。 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去维护一切正义,但她如今却成了别人逃避惩罚的一条便利通道。 是什么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 还有这妇人,卖女求荣实在可恶。 “大人,你若是不喜欢月如,柳家还有其他庶女——” “叶七,还不赶紧将此犯人带下去!”秋梦期生气道。 官差叶七愣了一下,感觉自己马屁没拍上,刚才在众人面前秋大人说昨夜苏大小姐去求她办事,却没有说明确拒绝,他以为大人是愿意接受这种权色交易,反正柳家的二小姐长得也不赖,和苏姑娘算是不相上下吧,不可能秋大人看不上柳二小姐呀。 但也看得出来秋梦期明显生气了,赶紧灰溜溜地将柳赵氏带走。 秋梦期此时也没了小憩的心思,转过头来,盯着大福,脸上带着微愠。 大福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自己前头把主子和苏姑娘的事情抖出来坏了事,这会儿也一直忐忑不安着,想跟主子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如今见到主子就这么看着他,吓得两腿发软,叭的一声跪在地上。 秋梦期黑着脸没有说话,春桃也知道弟弟好心办了坏事,跟着一起跪在主子面前,道:“大人,大福年纪小脑袋笨,不小心被外人套了话,是奴婢没有看好他,请大人责罚。” 大福低下头,豆大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紧接着不住地往地上磕头,一次比一次重,磕在结实的泥道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大人,大福知错,大福再也不跟别人说大人的事,大人,您罚我吧。” 秋梦期叹了一口气,此前她没有好好交代大福规矩,加上苏学林那老东西一肚子坏水,大福小孩子的心智容易被人哄骗套话也不奇怪。 但是将主子的事透露给外人,这是万万不可饶恕的事,这次若不严加管教,往后如何知道守规矩。 “你自己说,要怎么罚?” 春桃跟着主子这么久,从没听过她对自己和大福说过一句重话,今日的事的确是大福的错,她虽心疼,但也不敢偏袒。 大福看着远处差役们手中的鞭子,道:“大人您抽我鞭子吧,大福做错了事,愿受鞭笞惩罚。” “那你说,多少鞭合适?” “大福愿受三十鞭鞭笞。” 春桃一听,顿时失声叫出来,要是受了三十鞭,那还能活吗? 平日牢里的人,五鞭十鞭就受不住了,大人让他自己选,明显就想放水,可大福居然开口要受三十鞭,自己怎么有这样的傻弟弟,春桃简直是欲哭无泪。 她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秋梦期,弱弱叫了声大人。 秋梦期瞥了一眼还在流着眼泪的大福,好一会儿才道:“折一半,打十五鞭,春桃你来行刑。” 说着头也不回转身上了马车。 然而这对春桃来说,却是最痛苦的选择,她下不去手鞭笞大福,但又舍不得别人动手,她恨不得这鞭子抽在自己的身上。 大福跑去跟差役借来鞭子,塞到春桃的手中,趴在一旁的大石头上,道:“阿姐,你打吧,用力一点,是大福做错了事情,大福该打。” 春桃难受极了,扬起了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周边的人们再一次围了上来。 更有官差叫道:“春桃姑娘,你若是下不了手,我来给你代劳。” 春桃忙叫道:“不要,我自己打。” 真让官差打,那大福不得被打得皮开肉绽,春桃忍不住哭出来,她这时候才明白大人的用心良苦,即是减轻大福的痛楚,也是对她对弟弟管教不严的惩罚。 鞭子也终于落了下来,抽在大福的后背上。 不轻,但也不重。 几个鞭子抽下来,背上的衣裳最终还是被抽裂了,露出一条条血痕来。 大福痛得直叫唤,但口中叫喊道:“阿姐,用力一点,大福不怕痛,大福做错了事,大福该打——” 春桃流着眼泪,用力抽着鞭子—— 远处,苏父看着马车附近的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低下头来。 顾氏捂着胸口抹了抹眼泪,数落道:“你做什么要去跟一个孩子套话,他是招你惹你了?大福那么一个纯良的孩子,这下好了,就因为你不分青红皂白要去指责秋县令,他被你给连累了,你说你,都到了这一步了,你怎么就不改改你的性子啊——” 苏父心烦意乱,道:“大福不过实话实说,是那姓秋的恼羞成怒,动用私刑体罚下人,那是他的不对。” “人家处理自己的下人,有理有据,到你这里却成了动用私刑,苏学林啊苏学林,秋大人压根就没对韵儿做什么,你非要去找秋大人问罪,现在把人都得罪完了,我看到时候到了沥州怎么办,那沥州知府甘德寿是什么人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你是非要看着家里的女眷都被折磨死你才醒过来吗,啊?” 顾氏说着,想到如今处境和渺茫的未来,忍不住痛哭出声:“就是因为你这个倔脾气臭脾气,一家人被你连累发配岭南,你自己想想,从被下狱到现在,我们可有一人责怪过你,倒是韵儿因为被你仇家算计牵扯进来,传了那封信,心中内疚不已,四处奔走,可你却为了你那不值一钱的面子拉不下脸来去求人,害得我们跟着你一起受累,若是日后我们母女婶侄女儿被送入军中为娼为妓,你还能睡得安稳吗——” 苏父听着顾氏这一顿斥骂,再听着远处大福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声传来,再看着娇憨可爱的女儿和侄女们,脑子里面嗡嗡直响,捂着脑袋坐在了地上。 他转头看着身边的女儿,道:“韵儿,你也觉得爹不对,是吗?” 苏韵埋下头,没有说话。 苏父喃喃道:“苏家家世清白,你一个女孩子家,夜半入男子的房间本就不妥!” “我苏学林的女儿,焉有主动去找外男的道理,定是那厮逼迫于你。” “且他若是有心帮忙,也应由我来安排,何须私下与你见面,令人误会。” 听着父亲有些语无伦次的辩解,苏韵心中叹了一口气,道:“爹,您误会了,秋大人并无心帮忙,现在是我们求人,人家不是非帮我们不可,爹您好好休息吧,下晌还要赶路。” 苏父看着女儿背过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要苟一下榜单,所以明天会空着,就不挂假条了,后天再跟上哈。_(:з」∠)_。 。 感谢在2023-04-17 20:20:52~2023-04-18 20:4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郁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宝宝巴士、沙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面朝大海的猫老大、爱吃油包子的喵 15瓶;777 13瓶;松间泉 12瓶;可爱因子1/n、沙樹 10瓶;梦愿·星晨 8瓶;种花家的外焦兔 6瓶;slowly、炀杨啊、过客、华以沫的苏尘儿、日月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流民来袭 队伍二月底出发,等到了槠洲,整个行程去了四分之三。 四月莺飞草长,植物节节生长,本应是个万物欣欣向荣的时节,然而队伍一路越是往东,越是衰败荒凉,路上的流民也越发地多了起来,所过之处衣衫褴褛,其中更是不乏易子而食之人,这些人连看到押运犯人的队伍,都巴巴跑上来蹭。 秋梦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她只知道皇帝昏庸,却不知下面的景象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么大规模的流民让人触目惊心。 “王参军,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现在不是饥荒年,不该有这么多逃荒的人啊?” 王伽这几天眉头一直没放下来过,他也是朝廷命官,本应为民之所想,急民之所需,可如今上不作为,官员忙着敛财填充腰包,自己官职卑微,什么忙也帮不上,看着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心中也不好受。 “陛下刚刚修建了永陵地宫,如今又要修建九重台,国库空虚,朝廷这两年提高赋税,三分取其二,佃户又要缴税又要付地租,越种地越吃不饱,干脆就不种了,如今良田荒芜,百姓颗粒无收,是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三分取其二? 秋梦期闻言,也忍不住头皮发麻,皇帝敛财敛到这个地步,简直不给人活路,正所谓国之根本在于民,民之根本在于食,百姓吃不饱,这个皇帝怕是要做到头了。 “参军大人,如此一来,会不会影响到国运?” “秋大人所担忧的并不无道理,不过按照惯例,闹到一定程度,朝廷自会派兵前来镇压,不出意外的话王某这段时间走岭南这条路会更加频繁。” 镇压之下,抓了的人又继续流放,能不频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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