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困顿的模样,像个摆烂的大猫咪,让她忍不住想揉两下。 而秋梦期听她这么说,反驳道:“什么叫稍微,我要睡一天。” …… 第二日,秋梦期哈欠连天地去前堂点卯。 苏韵则去了秋梦期的书房,将昨日在现场记录下来的本子给拿出来,仔细分析着其中所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这一投入就直接到了中午,秋梦期早衙结束回了后堂,透过窗口见到她还伏在案桌上写写画画,桌面和地上散落着不少演算过的纸张。 此时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她的长发上,将一根根发丝镶上了金黄色。 这一幕让秋梦期记忆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夏天,同样是午后,苏韵的位置靠近窗口,她从她们教室外面经过,落入眼里的,也是这样一幅场景,同样的长发和初具美人之姿的少女,同样的聚精会神,这一幕在秋梦期心底,珍藏了好久。 她想上前去叫她,但又怕打断了她的思路,一时间踌躇不定,倒是苏韵率先发现了她,她放下手中的毛笔道:“放衙了,好快啊。” 秋梦期这才笑笑道:“是,你这一忙起来就忘记时间了,我在前头被那老杂毛念叨着,可觉得这一上午过得无比漫长。” 苏韵莞尔,坐直了身子锤了锤后腰道:“春桃是不是做好饭了,去吃饭吧。” “已经端过来在外头了,看你演算得入迷我都不敢打扰,这饭菜都快冷了。” “是我不好,下次你提早叫我,不碍事。” 两人之间难得有这样融洽的场面,这让秋梦期眼前一阵恍惚,她回过神来,笑嘻嘻地将菜盘子端进来道:“开饭了开饭了。” 吃饭期间,少不了要说起案子的事情。 “那老东西今早果然一上来就旁敲侧击地问我昨天我们发现了什么线索,被我搪塞过去了,他见我趴桌子睡觉,还体贴地让胡三拿个毯子来给我披上。”秋梦期说着,忍不住笑得喷饭。 苏韵也跟着展开了笑颜,过一会儿才正色道:“我需要私底下会一会这个娄曲。” “好,我马上安排。”秋梦期回答得干脆利落,又忍不住问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能确定连环杀人案和云雀案的凶手另有其人?” 苏韵道:“还不好说,不过既然有疑点就一定要去验证,我早上发现了些线索,对凶手的特征有点眉目,倘若娄曲是替罪羊,我倒想看看他们选的这个替罪羊是不是和真正凶手相吻合,还有孙锦所说的,娄曲对一些连先前都没调查出来的细节都能自圆其说,我想见见这人,看看他自圆其说的部分,他是怎么圆的。” 听说苏韵对案子有所发现,秋梦期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道:“好在如今牢房那边都换成了我们的人,如今要见娄曲,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嗯,除此之外,我还要拿几个连环凶杀案的卷宗,万一有人偷偷毁掉卷宗来个死无对证。” “这个事就交给我。” …… 八月初八,休沐日,秋梦期直接赖床赖到了中午,起床后又匆匆出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一回到衙门就把苏韵给拐出门。 城里不执行宵禁,夜市很热闹,但古代照明全靠烛火油灯,夜市那一带还算明亮,其他地方也就一些大户人家才在门口挂上几个灯笼,剩下的全靠火把,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是黑的。 苏韵被她带着七转八转地转了几个小巷子,最后才到一个院子前,只见秋梦期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门很快就开了。 二人进了院子,再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屋子前,推门进去,才看到里头点了五六盏烛火,终于能看清人脸。 人不多,除了孙锦、王三,还有两个壮班人员,那两人见到秋梦期带人进来,立即躬身出去并将门掩上,留在外头戒备。 而房间中央的那名陌生男子,身材偏瘦弱,一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 孙锦道:“大人,此人就是娄曲。” 衙门中的官吏经常私下从牢里提一些犯人,借着服刑的名义提出去给自己干私活,不过选的大多是一些犯些小事的犯人,不敢提死刑犯,秋梦期换了一波狱吏后,这种情形就少了很多了。 但如今衙门的大牢里还关着濛山上的部分土匪,牢房设计简单没有独立的审讯房,为了绝对保密,孙锦还是借着干私活的理由偷偷把人安排出来,免得这事不小心透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秋梦期点了点头,随后让他和王□□下去。 这屋子里只剩她们和娄曲三人。 秋梦期走进暗处,把场地留给了苏韵。 此时的苏韵一言不发,任由沉默的气息蔓延在整个屋子里,她围着这个男人慢慢地转了一圈,锐利的眼神如尺子一般丈量他的胳膊臂膀,半晌才问道:“妓子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娄曲,是吗?” “你是什么人?” 苏韵:“救你的人!” “救我的人!”娄曲顿时哈哈大笑,“我一个杀人凶手,马上就要人头落地,你一个小小女子,如何救我?为何救我?” “救你自然是因为你不该死,至于如何救你,就看你愿不愿意说真话了。”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该死,我那案子的卷宗早已上达天听,再由刑部下发问斩,若是我没猜错,立冬很快就到了吧,要杀便杀,别磨磨唧唧的!” 苏韵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如果你不笨,就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意味着你的案子出现转机了。” 娄曲不为所动:“人是我杀的,我的案子也是由郡守刺史和节度使共同审理过了,我已经认罪,就无须再折腾了。” 一旁的秋梦期没忍住,道:“娄曲,怎么说我们也是想帮你翻案的人,别不知好歹!” 娄曲轻嗤:“你是何人,莫非比那几位官老爷还厉害,竟大言不惭想要帮我翻案!” 秋梦期顿时语塞,她这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确实没有刺史节度使那几位名气大。 苏韵却打断了他们的话:“娄曲,我们并不想让你翻供,也不想逼你指认任何人。” 这话一出,让原本紧紧抿住嘴不打算再配合的娄曲愣了一下。 “你只需要好好回话,过了今天晚上,你继续回去当你的犯人,等着秋后处斩就是,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娄曲愈发迷惑,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何,这点总该可以配合吧,只要你不主动翻供,没人怀疑到你的身上,你背后想保护的人,也不会有事。” 娄曲的眼睛顿时瞪大,“你——” “可以说了吗?” 曲娄果然有些松动,迟疑道:“你能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泄露出去吗?” 秋梦期道:“不会,也没人知道我们今晚见过面。” 娄曲眼神闪烁,依旧踌躇。 苏韵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的目的是想通过你这里找到真凶的线索,如果抓不住真凶,就算你想翻供我们也帮不上忙。” “好,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曲娄咬了咬牙道。 苏韵这才问道:“孔兴贤是如何说服让你顶罪?” 听到着,娄曲脸上闪过痛苦和愤怒的神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好一会儿才压住心里的怒火道:“孔兴贤趁我不在家,派人将我家人捉住逼我顶罪,我若不答应,他们就会对我妻子和女儿下手,我不得已这才把这事扛了下来……” 娄曲说着,既痛苦又无助,越说眼眶也跟着通红起来。 苏韵继续问道:“具体的作案细节也是孔兴贤亲自和你说的吗?” 娄曲摇了摇头,“他们给我带来卷宗让我仔细阅读,其中一人应该是负责案子的人,他对这个案子颇为了解,给我讲了一些可能会被问到的细节,也是因为有此人的分析,我在刺史大人和郡守大人复审的时候才能自圆其说。” “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公门中人?” “我不确定,应该是衙门的人,不然怎么会对这案子这般了解。” “此人长相如何?”苏韵紧紧盯着娄曲。 “此人和我一样身高,体型相似,他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得告退,只留我二人在房中,只记得他肤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 苏韵转过头来,秋梦期会意,冲着门外把孙锦叫进来问道:“衙门当时可有这么一个熟悉该案子且肤色苍白病态的人?” 孙锦摇了摇头,“衙门中各官员胥吏,除了秋大人和孔大人几位是从中原地方来的,其他人都是本地出身,身形皆偏矮小皮肤黝黑,和娄曲这样身形的倒是有几个,但若是说起肤色苍白,还真没有这样的人物。” 苏韵眉头紧皱,道:“不是衙门的人,却又如此熟悉案子的内容,奇怪。” “莫非是孔兴贤府上的门客,这些门客专门帮主家出谋划策,既然这个案件牵扯到节度使,还需要由刺史和郡守等官员共同监审,孔兴贤就算是找替罪羊顶罪也得仔细谋划,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门客帮忙策划完善细节并不奇怪。”秋梦期道。 苏韵又继续问了数个具体的细节问题,包括对方告知他的关于如何潜入房中、作案工具、时间以及作案动机等种种信息,娄曲都一一作答,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结束了这场谈话。 孙锦全程在一旁细听着,对眼前这位眼神犀利,每一句话都问到点子上的女人暗暗产生了钦佩之意,此时几乎可以确定,县太爷先前那几个轰动全县的举措,真正出谋划策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眼看问话结束,孙锦冲着秋梦期道:“大人,既然问完话了我就先把他送回去,免得晚了被人发现。” 秋梦期点了点头,也准备带着苏韵回衙门,却不想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娄曲突然转过身来,两步上前啪的一声跪倒在二人跟前,连磕了几个头道:“若是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还大人帮忙留意我妻女,娄曲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秋梦期叹了口气,道:“你妻女如今在何处,本县帮你就是。” “草民家在春熙街二巷,妻子叫丽娘,家中略有薄产,但如今我受此灾祸入狱一年有余,也不知道那姓孔的是如何拿捏我妻女,还请大人帮忙照看一二,勿让她们娘儿俩受了欺负,草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秋梦期一听,和苏韵相视一笑,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苏韵道:“娄曲,我亲戚如今在城中开了个作坊,没想到在春熙巷租的院子居然是你家的,如今丽娘正在我作坊做工,你女儿芙儿和我妹妹结成玩伴,至于派来监视她们母女二人的那些小混混,已被秋大人收编办事,你说这是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孙锦惊讶道:“王小宝是孔兴贤派去监督娄曲家人的人,大人您居然用在身边,这岂不是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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