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的神力化身只是给了鸰奴“且慢”两个字就不吭声了。 鸰奴:“……?” 不知为何,她此刻的情绪有些复杂,隐隐似有些期待着什么明知无望的事。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照帝君这个千万年不会变更的性子来说,或许是让本体送点菜和牛奶过来让她蹭顿饭的概率更大一些。 晏清翮的本体过来的很快。 鸰奴只见得分身和本体重叠在了一起,转眼间就成了一个人。 当察觉到徽帝陛下投来的目光时,鸰奴有种偷窥被抓包的尴尬,慌忙行了个礼,“帝君。” 她在礼仪方面一向很随意,见到神界其余帝君的时候,即便是角宫商羽四个大帝都是不行的。 只有晏清翮。 在徽帝陛下面前,鸰奴会想要维持自己乖巧的形象,而非乖戾。 晏清翮嗯了声,拂袖。 不出鸰奴所料,又是一桌饭菜。 只是这一次…… 终于不再是过去千年不变的老菜了,还出了点新花样。 鸰奴凑过去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些饭菜有点眼熟。 “是……观棠?” 每个厨子做菜都有自己的风格,柳观棠在摆盘上偏爱视觉冲击非常大的颜色。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她下厨的人,很容易就会把她当成什么黑暗料理系的。 徽帝陛下点了点头,“坐。” 这一次,鸰奴没有拒绝,老实在徽帝对面坐了下来。 “柳神君来了南域。”晏清翮给鸰奴夹了一筷子菜。 鸰奴:“……” 她心说她知道,人不还被你们徽帝府给挖走了么。 不然这一桌子菜哪来的。 但面儿上,她还是有点给徽帝这个笨蛋一点面子的,佯装惊讶:“是么?几时来的?” 晏清翮:“……” 她知道自己开了个很拙劣的话头。 可比起楚庭深的僵尸尸体,她自己本身的语言能力更差。 人家是有千言万语,一时难以言表,徽帝陛下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对自己家的情绪毫无认知。 只知道…… 她想把阿奴留下来。 明明只要简单的开口说上一句“留下来”三个字就好,晏清翮愣是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把话题拐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和她想表达的主题毫不相干。 反倒是鸰奴,无意间把话题引了回来:“帝君何以能下小界,是因为有个肉身在下界的缘故?” 肉身是下界土生土长的,所以在规则里就能参考那种从下界飞升上去的修士? 晏清翮这回安静了好久。 开口时似是带着一些寻常人难以察觉的羞赧,“神魂印记。” 每一次与阿奴神魂交叠,世界树血脉本能就会在她的神魂里留下一次浅浅的印记。 像是所有物的标记。 凭借着这个印记,晏清翮能短暂得到世界树血脉的小部分能力,利用原住民的肉身,分身暂时附体。 但…… 副作用也是有的。 纵然是分身,也是神魂分身。 在下界处处受到规则压制的滋味并不好受。 就像一个本有五米高的巨人,突然被塞进了一个只有一米的壳子里。 缩手缩脚的。 也不能随意对下界子民出手,除非自保,这种自保还得是例如她在玄海是渡劫巅峰实力,有渡劫巅峰朝她出手,她可以做出回应。 其余的,例如元婴修士对她出手,她就只能自保,若是让元婴修士丢了性命,晏清翮在下界的分身就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惩罚。 譬如…… 来自于神魂的灼烧。 只是这一点,晏清翮觉得只是小事,自动忽略不表了。 鸰奴:“?” 竟然会有神魂印记这种事!!! 神魂印记代表着什么,神界修士就没有不知道的。 被惊到的鸰奴一边用着生平最好的演技伪装出平静的姿态,另一边则是开始检查自己的神魂,看看有没有徽帝留下来的印记。 事实上是……没有! 就离谱! 她每次都是被睡的那个,结果还把睡她的人种下了印记? 不是都是被睡的那个留印记的吗??? 鸰奴吃不下东西了。 她又开始抠起衣服角角,这是她在紧张和快速思考对策的时候会有的小习惯。 这个时候,晏清翮却起身,走到鸰奴身边,先是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在片刻的停滞之后,摸了摸鸰奴的头。 在下界的时候,鸰奴会这样安抚她的分身。 晏清翮过去就是个社恐加死宅,在跟人互动方面几乎可以说是零经验,但她从鸰奴身上学会了这一招。 她自己…… 好像挺贪恋阿奴的温柔。 想来也是奇怪的,明明…… 阿奴是一个比她还要小上很多的小朋友。 初见时不过是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 晏清翮见阿奴没什么反应,呆呆的样子,以为是力气不够,做得不够到位,于是又重重地rua了一把阿奴的发顶,清凌凌的嗓音道:“莫怕。” 她…… “本座……我,我不可怕。” 晏清翮并不想鸰奴对她产生名为惧怕的情绪。 她想亲近鸰奴。 就像在下界。 哪怕平淡如水,也想日日夜夜都见到她。 不仅仅是来自于分身的情绪影响。 晏清翮给过自己冷静的时间。 阿奴抬头,仰望着她从小大大的偶像,这个以一届女子之身在女修占比很少又难以出高战力的修真界登上五帝之位的徽帝陛下。 她当然知道,徽帝晏清翮并不可怕,相反,有种笨拙的可爱。 只是这份可爱,外人似乎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鸰奴站了起来。 论身高,她比晏清翮要高上一小截,可她在站姿方面实在随意,懒散的模样,倒是看着跟徽帝齐平。 晏清翮注视着鸰奴的眼睛,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熠熠生辉,世上最漂亮的宝石都比不上。 鸰奴同样回望着晏清翮。 晏清翮的额骨偏高,眉毛和眼睛的的距离也比较接近,显得一双眼睛深邃无比,如同藏了星海。 “为什么呢,帝君?”许久等不到答复,鸰奴又问了一次。 她的心脏扑通乱跳,甚至不敢挪开望着晏清翮的目光,生怕错过徽帝陛下的一点表情反应。 徽帝陛下依旧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夕阳西下,黄昏日落,鸰奴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 这一顿来自于柳观棠的饭,到底也没有吃上几口。 鸰奴恭恭敬敬向晏清翮行了个标准的礼,“帝君,我走了。” 转身之际,晏清翮却抓住了鸰奴的手腕。 鸰奴回眸,不解地看着突然有了操作的徽帝陛下。 晏清翮带着鸰奴转身,让她面朝夕阳,漫天霞光铺散在栖月湖上,湖面上透着淡淡的橘粉,甚是好看。 可惜的是,最喜欢看着山河湖海景观发呆的鸰奴这一次却没了赏景的心情。 她的心情不好。 只想逃离徽帝陛下,独自一个人待着。 在某一刻,鸰奴甚至觉得,这是不是来自于她的报应。 因为她在下界自私又卑劣地玷污了徽帝,所以这一刻,才会体会到那种有了一点希望结果希望又破碎的巨大失落。 果然,她这样的人,天生就不配拥有希望这种东西。 晏清翮的手再一次试图摸一摸阿奴的发顶。 她敏锐察觉到…… 阿奴似乎心情不好。 但这一次,徽帝陛下没有得逞。 鸰奴躲开了。 “帝君,别这样,我走了。” 鸰奴竭力维持着她最后的尊严,哪怕此刻,她的情绪已经跌落谷底,可她还是不愿意把这一份负能量分享给什么错都没有反而被她占尽了便宜的晏清翮。 徽帝陛下讲话不行,行动力还可以,她就这么牢牢攥着鸰奴的手腕,企图用肢体语言方面的固执来表达她的意思。 鸰奴:“……” 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第一世棣华的影子。 就只会攥着人不撒手。 幸好晏清翮比棣华有分寸一些。 她的力度将将控制在不会把她抓疼但同时她也逃不走的程度。 相比起棣华,晏清翮本人就像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连快要用完的牙膏都比不上。 至少牙膏用力挤一挤还是能挤出一大坨的。 “帝君,你……”鸰奴无可奈何转了身,面向晏清翮,“是有什么事吗?” “是碎片没有被找全?” 晏清翮摇头。 鸰奴又问:“那是我之前的碎片找的不对?” 晏清翮又摇头。 鸰奴:“……” 她的心间有一瞬间浮现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可很快又被自己否定。 鸰奴不敢再给自己希望。 那对她而言,太残忍了。 她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没办法一次次从破碎的希望里完好无伤的走出来。 “帝君,你什么都不说,我猜不到你想表达的意思。”鸰奴尝试挣了挣,偏偏晏清翮这个攥人像是有什么技巧似的,就是挣不开。 鸰奴:“……” 晏清翮对此也不气馁,带着人直接闪进了徽帝府内。 这是鸰奴第一次来徽帝府。 她有些意外。 被晏清翮牵着乖乖往里走。 或许是火系修士的缘故,徽帝陛下的手微暖,被牵着的时候,鸰奴莫名有些踏实和心安。 路过的小仆见了她们纷纷行礼。 砚昙对于鸰奴的出现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淡定的模样,对着鸰奴行了一礼:“大人。” 鸰奴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 除了少部分天道和图图,这还是神界第一次有人称呼她一句大人。 晏清翮把鸰奴带到了承平斋。 书案前,她给鸰奴设了一张专用的座位。 晏清翮指了指那张离书案仅有一人之隔的椅子,“坐。” 鸰奴不知徽帝陛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左右也走不了,她便在一旁坐下了。 手边是她在下界最爱看的书,连山河游都有。 鸰奴:“……” 她就不知道晏清翮一个死宅是哪里来的在神界找买纸质书地方的门路的。 砚昙很快就送了徽帝府被挤压的一些需要晏清翮处理的玉简过来,鸰奴闲得无聊,便拿了那些纸质书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反正也走不了了。 在下界爱吃的糕点一盘一盘被送上来。 看着大红大绿大紫的配色,柳观棠在徽帝府的日子看起来是还不错,挺滋润。 三个时辰之后,打工人砚昙今日份工作彻底结束,打卡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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