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底下也有毛毯,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卧好, 慢慢等待。 黑暗笼罩四周, 就在小猫脑袋一点一点快要重新睡着时,桌上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阿特提普斯大人, 您说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太冒险了?” “冒险?不不不,蔷薇花架倒不倒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 如果是苏拉大人……” “那你可以去请示苏拉。” 谈话声倏地消失了,随后是酒杯相碰的叮当声。不知陪了多少杯酒, 年轻点的声音温驯地问:“大人,假如安东尼奥不去碰花架…我们还要动手吗?” “当然,除掉名单上的其他人也好, 花园里的棋子已经动了,不用就可惜了。” “那梅莉娅…” “呵,我可不敢坏苏拉的事, 对不对啊?” “哈、哈哈哈。” 原来是针对安东尼奥的刺杀?真是的,还以为又要杀我呢。 小猫打了个哈欠, 眼皮逐渐沉重,恍惚间好像飞到了艾蕾娜怀里。她一边蹭梳子一边大声喵叫:“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许——” …… “不许接近安东尼奥——”梅莉娅喵地一声坐起来, 半张毯子掉到地上。 呼~呼……原来是梦啊。不对, 至少前半段肯定不是梦, 有人想对付安东尼奥。具体手段应该和花园中的玫瑰花架子有关。 不过推倒花架子就能暗害安东尼奥,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蔷薇王女》中没有这段,即使有也和艾蕾娜没关系。等他们两人相遇以后,前期是共同对付敌人,后期是对付彼此,其他人根本抢不到戏份。 “算了,不想了!”梅莉娅翻身下床,啪叽啪叽跑出卧室:“我们现在就走——桑尼,说得就是你,想去就堂堂正正打理好!” …… 艾蕾娜不喜欢狩猎,至少不喜欢和讨厌的人一起狩猎。 “呼~”她轻吸一口气,把短刀插到腰间的皮带上。平时她能藏更多武器,但今天必须穿好礼服。毕竟希腊的贵客也会来,使团会在接下来几天向凯撒表达来自希腊的友善。 【哼,天晓得他们和波斯人有多“熟络”。】 艾蕾娜敛起不屑的笑容,披上红色肩饰,快步走向马厩。 她曾有一匹罕有的金桔色小马,还没长大就被毒死在悬崖边上。自那以后,艾蕾娜只会随机选择马厩中提供给卫兵们的马匹,这样反而更安全些。 马厩里还剩下六匹体格各异的马匹,其中最好看的一匹通体纯白。可惜蹄子比左右矮了一截,所以才委委屈屈地剩到现在。 毕竟想在其他人面前展现风采,骑匹大马是最容易的。 艾蕾娜顺势骑上小白马,向着山脉的方向追去。 风在耳边呼啸,她逐渐放缓心情,思考昨晚那只小猫奇怪的喵叫。 【你们是不会获得幸福的——】 她从房顶上栽下来,一边翻滚一边喵呜叫唤,最后噗叽一声消失了。 所以“你们”中的们指得是谁? 梅莉娅? 不,怎么会想到她啊……脑子坏掉了么。 艾蕾娜猛地甩甩头,把梅莉娅有点傻气的笑脸从脑海中甩出去。 …… 火堆炙烤着鹿腿,相貌姣好的乐伎弹奏着里拉琴。 从清晨到上午的收获堆满了箩筐,猎物的伤口淌着鲜血,将泥土染成暗红色。奴隶们半跪在地上处理新鲜的收获,而高贵的主人们则坐在回廊间推杯换盏。 太阳高悬头顶,蔚蓝色的天空如同上好的琉璃碗,明净高远。 来自希腊的贵客被罗马人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敬你一杯!”盖利乌斯说罢用牙顶着杯子一饮而尽。他两颊激动地通红,差点把酒水呛到外面。 “小意思,任何人看到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盖利乌斯是罗马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然而坐在他正对面发声的男人却愈加...充满魅力。 安东尼奥拥有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睛,他的头发是鸦羽般的墨黑,象征着智慧与坚定。更不用说那希腊石雕般的脸部轮廓与肌肉线条,简直让年轻的阿波罗从神话故事中走出,来到青翠的草地上。 周围人用艳羡的眼光看着盖利乌斯:难怪他这么激动,能在狩猎时遇到这样高贵的美男子,还被对方搭救了,真是难以置信的好运! “安东尼奥,我、我能叫你安东尼吗。”盖利乌斯大着舌头:“下、下午我们一起去附近的温泉,那儿的味、味道,劲大!” “当然。”安东尼奥礼貌地抬抬酒杯,奴隶们会意地扶住盖利乌斯的双臂,将他轻轻托举到旁边的长榻上放平。 一位元老的孙女立马占据了这个绝佳好位,和伊利忒挤在一起:不光侧对安东尼奥,还正对着马库斯殿下呢! 马库斯微微压下手心,弹奏里拉琴的乐手慢慢降低声音,让音符流水般融入恬静的氛围。其他奴隶也乖觉地赤脚行走,不敢惊扰主人们良好的谈兴。 他们一杯接一杯往葡萄酒里兑水,金杯内部涂抹一层铅糖,酒浆落下时激荡出一圈圈纯美的甜香味。 安东尼奥忽然皱了皱眉:“我知道铅糖很流行,但是一位著名的医师警告过父亲,让他注意铅的毒性。那东西会让人头疼胃疼,无法专注于哲学思考。” “哈哈哈哈。”伊利忒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您居然和梅莉娅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还真……” 她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般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沉默地靠到椅背上。 安东尼奥等着这位小姐继续发表意见,没想到她居然不再开口,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月神节,听说罗马的月神节非常热闹。” 马库斯会意地颔首:“没错,父王的生日正好在月神节当天,您到时候应该还在罗马,可千万不要错过。会有最尽兴的歌舞与狩猎。” “安东尼奥大人,你们希腊没有国王,像月神节这样的节日是谁来领导啊?”人群中响起马拉基斯粗粗的问候:“就、就你们希腊有那么多贵族,然后……” 糟糕,哪壶不开提哪壶。马库斯真想来个人把这位拖出去,但还是维持着和善的表情:“哈哈哈,马拉基斯,你喝醉了。” “我没醉…”马拉基斯还弱弱地嘴硬。 正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艾蕾娜从立柱下现身。金属护肩隐没在红色斗篷里,她穿过东倒西歪的人群,敏捷又轻巧地向着角落前进。那儿有许多空着的长榻。 众人之间唯有正对着门廊的安东尼奥第一时间抬起头,与那双蔚蓝色的双眼对视。 【深海。】 他轻轻赞叹,只见那位高挑明丽的女性坐到最里侧的长榻上,她身姿挺拔,与周围东倒西歪的罗马人并不一样。 其实就连气质脱俗的马库斯王子,也免不了斜靠长榻的习惯。这在罗马不是个坏习惯,却莫名少了份锐利的气势。 再盯着就不礼貌了,他暗自收回目光:“关于凯撒陛下的生辰礼物——”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酒鬼打断,那人穿着希腊使团的衣服,正和旁边的罗马人争辩:“共和制…你们根本不懂、共和!” 哗!喝醉的与还没喝醉的同时喧哗起来,马库斯与安东尼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好嘛,喝多了酒就来掉链子,一群蠢材! 现在重要的是维持罗马与希腊的友好关系,相互通商,保持和平。谁管你贵族共和制还是王政啊?! 可是贵族们显然不这么想,不论是罗马还是希腊都主推雄辩学,如果想在政治上崭露头角,必须要用言语驳倒对方:哪怕用歪理都可以! “说到底,凯撒这样的□□者,会带来很多彼端啊!”使团中的醉鬼挥舞双手:“如果没有人能监督凯撒,岂不是怎样违反法条的事情——只要凯撒允许,都能做吗!” “住嘴!”脸红耳赤的罗马人大声反驳:“你以为你们的贵族议会就好到哪里去?笑死人了,谁不知道他们联合起来搞腐败,侵吞税收。垄断商业矿业、糊弄人民,利用陶片放逐反对派!” “你、你胡说!陶片放逐是公平的规矩,我们要用它清理腐血。和你们罗马藏污纳垢的赎买法例不一样,不论是怎样的大族子弟,只要中了最多陶片……” “哈?!怎样的大族子弟?说起来你们的法庭也搞这一套,掏钱给根本不识字的农户,让他们帮忙投票,让有罪者无罪,无罪者有罪——” 【够了,必须有人让他们闭嘴。】 马库斯与安东尼奥对视一眼,苦笑着发现:两人都是走亲和路线,在这里站出来利用威势控制局面?可以,但是没必要。收获不大,反而会破坏一点原本的形象。 好在他们都有各自的副手,等情况真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副手们就可以出来强势终止局面了。 可惜……到底是不够完美,会留下一个纷争的印象。 “嗯?这里在搞辩论会吗?” 清越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位身穿贝壳色长袍的少女踩着草鞋踏入回廊。 是草鞋!安东尼奥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首先注意少女纤细的脚踝。也许是因为那双草鞋实在有些突兀,毕竟罗马贵族们争先恐后地展示财力,非得黄金拖鞋配上宝石珍珠。 啪莎,啪莎。 梅莉娅轻快地站在众人面前,周围的辩论声被她大大咧咧地登场中断了:至少罗马人都明白这是怎样一位整活天王,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各位,今天难道不是狩猎的好日子?我看烤肉都要凉了。像【鱼叉角斗士和渔网角斗士谁更强】这样的比对根本无法说服对方,毕竟谁都知道……”梅莉娅踩着红毯走到主座对面:“强的不是鱼叉或者渔网,而是合作着的角斗士们。” 听到她缓和的话语,安东尼奥从心底泛起一丝轻松,并没注意到马库斯见鬼的表情。 有眼色的副手立刻拍拍奴隶的肩膀,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献上烤好的肉排。蜂蜜与肉桂的味道充斥鼻尖,争执的气氛逐渐消弭。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句杂音:“下去吧,我们在讨论希腊和罗马的体制,你懂什么!还鱼叉角斗士渔网角斗士,看角斗看多了吧傻瓜!” 说话的人胜在声音足够高,几乎瞬间击破了刚刚营造出的和缓。 马库斯皱起眉:发言的是位罗马贵族,身份并不低……他有什么目的?真的是单纯上头了? 【哇,这也算雄辩术的一种吗?】 梅莉娅转过身,用傲慢的眼神扫过他:“不懂?何出此言。” 不等对方插话,一连串词语流利地倾泻:“你知不知道寡头政治和多头政治的区别?清不清楚权利的分立以几分为优?集体的暴力、多数人的暴力算不算暴力?政党首领的集合真的能保证自己的行政效率吗?还有——民主共和,人为自我的主宰,你口中的人民是成年贵族?所有贵族?所有公民?所有人民还是所有人?你确定要在这么轻松的宴会讨论这些超乎想象的严肃话题吗,没有执政经验的大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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