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背后的人不是他亲爱的女儿就更好了。 只是这样的小把戏,这个小贱人和她的母亲一样惹人厌烦。
“杰特莱……你在这里面,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柏毅手下的棋盘上,赫然望去——那身穿白裙的公主身边站了两名骑士,拿着剑指向皇后身边的皇帝。 仔细看去,骑士一人拿剑,一人持枪,皇后的笑脸上带着假面,公主一支眼脸冷漠地望着皇帝,另外一支眼泫然欲泣,看着远方的蓝色地界。
柏毅思考良久,将一名骑士的铠甲褪下,再将骑士扭转,枪口对准公主,随后,砰——的一声,公主应声倒地。
就像那封被他撕毁的信一样,七零八落。
“孩子,在我给你的东西里,有柏毅这些年犯罪的证据,你要找准时机,亲手送他下地狱。 “让他把你的人生,真正还给你。”
“真有本事啊,小杂种。”柏毅一手抚额,低声笑道。
“倒是让我猜猜看,这位杰特莱,和你的软肋有什么关系……”
……
三天后,互联网上突然有人爆出了当年接受柏毅免费药品的贫困地区受灾群众的采访视频。
“他们说……这药是好的,俺们就信了,可是……”男人本是一副周正的模样,但是瘦得脱了人形,身体上长满了令人作呕的绿斑,说起话来气若游丝,“俺的身体就起了好多疹子,痒滴很……还化脓呀!最后身上的皮都烂完了!根本没法子干活!俺婆娘……婆娘吃了,去年高热不退,三天就没了啊!”
“你没想过找药品的负责人吗?”
“找不到……根本找不到!”那男人突然激动起来,“俺们村子死了十几个人倆!俺爸妈……俺邻居,都没了!没了啊!” 说到最后,男人竟不自觉哽咽起来,眼中泛起了泪花,但他竭力忍耐着,继续说道,“他们给俺们试了不同的药……不同的……咳咳咳!”
“什么?”
“不同的药啊!俺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还有啥不明白的?他们这是拿俺们试药啊!”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片段,还有不少类似的故事,多发生在受灾之后的贫困地区,这段采访一出来,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上吵得不可开交,有的认为柏氏药业有问题,有的坚持说这是造谣。
“笑死,现在的化妆技术都用在造谣上了是吗?柏家药业捐了多少物资给贫困地区,快要破产了都要给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送药,真心疼柏氏集团!”
“你怎么看不到陈氏还有别的集团做的呢?就看见柏氏的功劳了是吗?这下子出了问题不敢正视,就指望拿着这点小恩小惠忽悠人呢?知不知道这是十几条人命啊?”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
柏舟冷眼看着这些评论,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深。 ----
第26章 身份
柏霄贤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比起他的父亲,他觉得自己可以称得上济世的善人。
食指搭在不规则透明玻璃杯杯口上,中指与大拇指夹住杯壁摇晃,里面手凿的冰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一反常态,将那杯子举到与视线持平的地方——金黄而透亮的酒液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支付不起的价格。 杯壁上好像结了一层霜,他却觉得烫手。
如果生得好被称为“含着金汤匙出生”,那么他就是“含着钻石汤匙降世”。 但他自“降世”那一刻起,柏毅就将他从程轶莹的身边带离,下了楼送给保姆。 对于他来说,母亲是极尽模糊的字眼,父亲是会在沙发上矜贵坐着却不屑于给他一个眼神的神。
家里的任何人,都必须服从柏毅,这是在这个家里生存的铁律。
他是继承人,明面上的,柏毅说只要他足够优秀,家族都会是他的。 柏极度匮乏爱的时候相信了这句话,因为柏毅等于家族。
但是后来他发现,当一个人为了得到另一个人的爱而折磨自己去做做不到的事情时,这个人就失去了爱任权力,他会完全地、彻底地被那个人牵动。 一个姿势、一个眼神、一句话语…… 就可以轻易把你吊在名为“爱”的悬崖,进不得、退不得,你会沦为他的奴隶,他偶尔会大发慈悲地奖赏你一句“做的不错”,你的生命才得以借由这一点贫瘠的养分欺骗自我般生存下去。
他早慧,但在这件事上,他浑浑噩噩过了十三年。
是什么时候呢?柏霄贤思忖。 柏舟来的时候吗?其他私生子陆陆续续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时候吗?
他不知道,也许是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那个“母亲”撑着虚弱的、他最为讨厌看不起的弱者的身体,在被柏毅命令去参加什么重要的晚宴路过他时,温柔地回眸给了他一个笑容和一个抚摸,尽管那时她似乎会为这件事付出不对等的代价,尽管,她的眼里含着隐忍的泪水。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爱,原来是不需要付出所有力气的。 因为他是他,所以他会被她爱着。
但在品尝过爱有多么甘甜之后,他就无法再忍受柏毅所给的劣质品。 所以他恨她,恨那个女人。 为什么要让他清醒?他之前尚且可以自欺欺人。
连私生子都可以随时拥抱他们的母亲、理所当然地在受到委屈时接受那些或责备或袒护的爱意,他却连最廉价的一个笑容都要死乞白赖地等上十几年。 他恨他的母亲,不能给他一个跨越楼梯拥抱她的机会,放任他在畸形的“爱意”浇灌下畸形地生长,再被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当作玩具中的一个。
于是他逼着自己强行戒断对柏毅的那种斯德哥尔摩式的扭曲渴望,在睡梦中频繁梦到自己拿着小刀,对着柏毅——然后是自己的心脏。
他飞速地成长了起来,让柏毅满意地认定私生子们都不如他,就在他计划好要一步一步折磨那个让自己恨到发指的女人时,柏舟来了。
一个女孩,上了楼,得到了他恨之入骨的母亲。
但是神奇的,他恨不起来柏舟,因为柏舟带给了他恨的人快乐。
他在十五岁时偷偷跑上楼,见到的是柏舟跪在程轶莹床前,笑嘻嘻地说着什么,程轶莹也笑得开心,她一眼看到了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哽咽着叫他过去,但是他却迅速关上了门,一言不发地朝楼下跑去。
然后他与柏舟进了那所学校,他写了很多信,开头都是“给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但是从来没有亲自发出去过。 柏舟一次问他有没有信,要帮他顺手寄一下,他说没有,却没有收走桌子上的信。 柏舟不以为然地走了,没说给他寄。
——但后来还是寄了,或许是柏舟不想让程轶莹失望吧。
直到后来柏毅准许他去看程轶莹,他也只敢按照柏舟频率的三分之一去探望她。 怕柏毅看出他的恨。
柏毅为什么允许?他仔细想了想,得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答案——柏毅一定是觉得这件事可以更好地折磨程轶莹和他。 他相信这件事,就像相信柏毅爱他,相信他恨程轶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程轶莹就死了,死在突然掉下来的灯下,她走时,只有柏舟在身边。 他和柏毅在宴会上,觥筹交错,声色犬马。 他只见了程轶莹十五次。
窗外灯光耀眼之际,他忽然闭上了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肖维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场与柏毅的博弈下场一定是柏舟输。
所以其实,他没有真正地想要与柏舟那个过分天真的女孩交换筹码,她太弱了。
就像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在一百平米的游泳池里铺满黄金与钻石,然后将中央喷泉打开,让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昂贵香槟从喷泉里喷得到处都是,就算他这样挥霍三四天,柏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过火。
因为金钱、权力对于他们来说是流水和空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柏舟不行,她有的不过是技术,但是在这个时代,资本物欲横流,技术不过是用来讨好他们的玩物罢了。 在这个时代的普罗价值观上,他就是金字塔的顶端,生下来就是,不需要努力就是。
他活着的意义,以前是讨柏毅欢心,现在是……
柏霄贤的眼球活动了一下,黑暗中他久坐导致身体有些微僵硬,他扭动了一下脖子,“咔咔”的声音突然让他觉得好笑,他像是一个在金粉堆里腐朽的机器。
肖维却还是他们认识时那个光耀的少年。 冷淡、高傲、遗世独立。
在一切都灰暗至极的时候,他径直走了进来,带着点嫌弃的善意,但真的照亮过他。 这是一种恩。
肖维真的不该卷进来,肖家本来可以明哲保身,他却善良到非要为了柏舟往火坑里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盛芳华,那个他始终从心底里有些畏惧的女人。
盛芳华可以保护肖维吗?
他不知道,他不敢赌。
又在黑暗中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
这件事还不能太快结束,他需要再激柏舟一把,帮助她找到“密码”。
……
盛芳华的面前跪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那女孩眉眼仔细看去,甚至有几分肖似柏舟,端的一样是清淡如兰的气质,眼神都透着清澈的明媚。
她带着红丝绒的手套,缓慢抚摸着女孩的发丝,另一只手端着红酒杯,下一秒,清亮的酒液从女孩头顶浇下,液体流过乌黑浓密的发丝,淌过白皙的脸颊没入校服衣领,女孩却一动不动,眼眸低垂。
“夫人,柏舟小姐要的东西都给她送去了。”男人恭敬低头,不敢多扫一眼眼前的景象。
“嗯。”盛芳华慵懒地点头,继续摆弄她的“玩具”。
“真的不需要提醒……”
“嘘。”盛芳华止住了下属的话,“那孩子只有吃了苦头,才能知道谁是能真正帮她的人。”
“夫人!小姐遭遇了车祸,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不及敲门便着急地推门进来,这可是夫人的重点保护对象,要是出了事,他们真的……
盛芳华的手一顿,微笑着不急不徐地问:“伤得重吗?”
“还不清楚……不过我远距离观察到好像有人拉了小姐一把,应该躲过了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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