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仪眨了眨眼,刚才谢曜那番关于妻子的言论已经让杨氏感觉到大逆不道。 如果杨氏知道她家亲哥将祖传戒尺交给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她实在看不下去杨氏。 心中的愤愤无处发泄的话,就可以持着戒尺奋起,无视士族内十分重要的长幼尊卑,冲过去将杨氏给抽上一顿,杨氏怕是能想要活剐了谢曦。 但谢凤仪还是收了下来,难得她亲哥主动将戒尺递过来,她是傻了才会往外推。 当然,即便是现在戒尺在手,她也是不能不会去抽杨氏的。 这和辈分无关,欠抽的人长到一百零八也是欠抽,她照样不会客气。 就比若玉凌子,粗粗算下来,也得有一百好几了,她照样对他升不起多少尊敬之心。 哪怕是他将她的魂魄给送回到了如今,她也依然没什么敬意。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玉凌子不是在帮她,而是在遵从他所谓的天道,从而修成他自己的道。 他帮的不是她,而是那个能将天道推回原本轨道上的人。 是她,又或者是他人,都是没有任何分别的。 她真正需要肝脑涂地去谢的人,是遍寻天下找能让她回来的亲人。 是心甘情愿付出生命与自身的机缘,换她一个能够再世为人的人。 除却亲人和她渊源极深的人之外,正一道中,她最该感谢的是老神棍。 他以身为媒介,以灵聚灵,才能令她顺利回来。 关于这点玉凌子心里也明白的很,才半点不介意她的不善和不敬。 所以说,她连玉凌子这位真帮过她的人都没怎么敬着,杨氏这位二婶儿更别提了。 这会不能抽她,完全不是因为她长了一辈的身份,而是要给谢曜留脸面。 她二哥的脸面,有些时候还是非常重要的。 在谢凤仪接过戒尺时,杨氏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阮氏不配为你之妻,她非你最佳良配。” 谢曜看着没有丝毫后悔和心虚的母亲,忽的短促的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对她下手的缘由。” “在你们心里,我不配为人子,为人兄。” “故而我一心认定的妻子,也不配为你们儿媳与长嫂。” “呵,真的是,好可笑呢。” 谢曜笑着流下眼泪来,悲怆的几乎要站不住,他后退两步,身子靠住桌角以免站立不稳,“我谢曜自落生起,从未发过誓言,却不想今日要一连发两个。” 他泪流满面,身子却挺得直直的,举起三指来向天,“苍天在上,列祖有灵,我谢曜,谢氏第二十六代嫡孙,自今日誓与谢氏二十五代嫡系谢之乔之妻断绝母子关系,与二十八代嫡系孙女谢昭断绝兄妹关系。” “若违此誓言,再叙母子与兄妹之缘,我谢曜即时受天雷之罚,愿于雷刑之下魂飞魄散,再无入轮回之机。” 这段誓言,谢曜说的极快,却字字清晰。 话落后,他似哭似笑的望着杨氏与谢昭,眼泪在不停的滑落,唇角却在僵硬的往上扬着。 “自此时起,我不再为你之子,为你之兄了。” “谢二夫人,谢二小姐,你们满意了吧?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吧?你们心里一定高兴坏了吧?” 谢曜突如其来的发誓与三连问,让杨氏几近崩溃。 她所有的风度在这一瞬间远离,她往前走了两步,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甩在了谢曜的脸上。 “逆子,你竟然为一个女人不认母亲与亲妹,简直是疯魔了。” 杨氏这一下用了全力,谢曜的脸被抽的偏向了一边去。 他舔了下唇角溢出的血,“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疯魔,才会给你们如此伤我和伤无辜之人的机会。”
第370章 你这等行为与畜生何异? 谢凤仪很沉的叹了一声,没想到时隔两世,谢曜这番话又说了一次。 只是上次说时,是他与孔瑶薇活生生成了一对怨偶后又得知了阮诗蕴际遇时。 他自陈留飞速入京,在见过阮诗蕴又并未做停留,又回转了陈留。 人一回到陈留,便倒在了病榻之上。 他在那个时刻杨氏如此说,换来的是杨氏浓重的痛苦与后悔。 毕竟那时的谢曜婚姻并不和美,与她想象的相差甚远。 阮诗蕴又成了那样,让谢曜的一颗心宛若凌迟,人都彻底垮了。 他恨自己的无能,更怨母亲在其中所做的手脚,让他以为陈氏郎君是个值得阮诗蕴托付终身的。 于是他斩断母子之情,放弃自己的生命,以做赎罪。 他的那般惨状,也让杨氏在回顾前事时,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如今的这情形,谢曜身强力壮,一心只想娶一个家世门第都不入她眼的儿媳。 更是还未过门呢,便万般相护。 此时更是为了她,起誓断了母子和兄妹情分。 杨氏不会反思自己做了什么,更加不会后悔。 她只会对阮诗蕴更加恨之入骨,对谢曜的行为气怒难当。 “阿曜,你自己看看你看向我这个狠戾的眼神,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生身之母吗?” “还记得是我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将你养到这般大,为你未来打算谋划吗?”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舍了你的亲娘与妹妹。” “你这等行为与畜生何异?” 杨氏眼底都在冒着火,疾言厉色的朝着谢曜低吼,“我就是养条狗,都还知晓感恩,见到我摇摇尾巴,在我遇到危险时,也能在我身前挡一挡。” “养你,当真不如就养条狗,至少不会反咬我一口。” 杨氏知道这样的话伤人至极,母亲将儿子比作畜生,对于儿子来说,是最为难堪的。 但她真的忍不住,心头的火几乎都要将她给焚尽了。 她的儿子以前从不是这样的,她虽然也心中恨他无能,恨他样样不成。 可到底是她的儿子,她还是能看到优点的。 比若孝顺,比若友爱手足。 谢曜自小被带入京都内与她母子分离,每年回来那么一趟两趟的。 她本以为母子两个长时间不在一处,定然会很疏远。 然而并没有,谢曜十分的亲近孝顺于她,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孺慕。 对着谢昭时,也是好脾气的很。 在京都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或者是听到新奇的事儿,都会带回陈留来送到她们母女身前和为她们妙趣横生的讲述一番。 他在用他的方式,照顾着母亲与妹妹。 她这个母亲对他说什么,他也会乖顺的听着。 哪怕有些时候她会唠叨一些,女儿一听就会不耐烦,儿子都不会。 他对着她与妹妹,从来耐心十足,包容心极强。 不管她们说些什么,即使有些时候妹妹会将话说的过了些,他也几乎没有红过脸。 她若是让他做一些事,他也会尽力做到最好。 这也是她心里最为抚慰的一点了。 谢曜是没出息,却实在是个孝顺听话的,侍母极孝。 偶尔她在羡慕嫉妒王竹时也会安慰自己,谢曦是处处出色,是士族年轻一代中最为耀眼的郎君。 但主意也大得很,偶有回来在王竹面前说话时,也没有她与自家儿子那般随意。 外人不懂王竹,都说王竹是个和善温和的。 实则与王竹打交道多了,就会知王竹骨子内其实是个很强势的人。 她对于谢曦,管教的也很严格。 谢曦也是个生来就不是软性子的,强强碰到一处,再是亲母子,也难免会让对方不太舒服。 她便是在这方面,有了一种微妙的获胜感。 谢曦在王竹面前,永远不可能像自家儿子在自己面前这般低伏乖顺,可以为了博她一笑而去彩衣娱亲。 便是谢曜对待妹妹,也是纵惯娇宠居多。 不似是谢曦对谢欢,管教甚严。 小时的谢欢在老宅里淘气的不成,只要谢曦淡淡一句,“阿欢”谢欢立时就老实。 谢曦还会教训她,看似脸上带笑和风细雨,实则句句凌厉。 这般场景,她见过多次。 回头再两相对比一下,她心情就能好上好几日。 可自打谢曜说要娶阮家丫头开始,人就变了。 她的话,他听不进。 往日听她说再多也不厌烦,变成了只要一听她说上几句不同意和反对,便会再也听不下,直接给她噎回来。 一个家世低的提不起,给儿女带不来任何助力,还将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儿媳妇,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要的! 所以在女儿说一定不能让这桩婚事结成时,她支持了。 本想着,阮诗蕴再是得儿子喜欢,也不过是个外人。 他们才是正经的一家人,他再是闹的厉害,心里也会有数她们绝不会害他。 但此时此刻,谢曜断绝关系的行为不光是落她的脸面,刺她的心,完全就是想要将她从里到外剥下一层皮来。 亲子发毒誓再不认亲母,此事若传出去,她们母子二人谁也别得了好。 她别说是用言语侮辱谢曜了,她都恨不能活活掐死他。 “那谢二夫人便去多养几条狗吧。”面对杨氏愤怒至极的话声,谢曜冷静至极。 他退后一步,双膝跪下对着杨氏磕头,“一叩,谢生恩。” “二叩,谢养恩。” “三叩,自此绝两恩。” 他三个头叩的结结实实,额头都磕的红肿了。 磕完后,他又站起来静静看向杨氏,“不知晓二夫人需不需要我割肉放血还于你?” “若你有此等需要,我亦可遵照。” 杨氏一阵的头晕目眩,她死死看了谢曜一会儿,忽的面若金纸,整个人一下往下倒去。 谢曜离得最近,伸手将杨氏给接住,接着立时又将人给推到了谢昭肩上搭住。 整个过程,他动作很快,谢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将杨氏给倚住了。 谢曜没有多看她一眼,很漠然的转头看向谢凤仪,“阿欢,我只能做到如此了,剩下的由你来吧。” 他说着,顿了一顿,“阿蕴命无大碍,你也……”
第371章 我不会要你的命 话到了唇边,迟疑一瞬,还是说了下去,话音却放的轻了又轻,“不,不是你,是咱们,尽量不过多牵连人命。” 这话不光是在为杨氏和谢昭说话,也是在说他人。 今日谢曜跟着谢凤仪走下来,能看出谢凤仪压在眼底心间的杀意。 阮诗蕴的伤,她绝对不会轻易揭过去。 他自然也不会。 可说他懦弱也好,说他血性不够也罢,他恨对阮诗蕴下手的人。 其余完全不知内情的无辜之人,他并不想也一并牵扯进来。 谢凤仪明白他的意思,唇角缓缓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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