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靳摇枝做“鬼”有几天了,如今还是连半只鬼魂也没见到,总不能是因为她没有死透。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多想自己是死是活的事,只能说能走即走,不能则留。 所以她光顾着盯那杆笔,一心觉得这东西和林氤的变化有关。
学生时代也不是没听说过“笔仙”之类的游戏,但在她的认知里,林氤不像是会玩这类游戏的。 林氤的生活有条有理,就好像活在一个既定的框架中,不会往外踏出一步,只除了架子鼓。
那笔竖着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写字,只因林氤在看,所以靳摇枝也看清楚了。
「她睡眠质量不好,夜里给她热牛奶。」
这个“她”,无疑指的就是靳摇枝,毕竟如今屋里就两个人,林氤能睡到雷打不动,只有靳摇枝常常会醒,深受失眠的折磨。
靳摇枝更加惶恐,那抓笔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对她这么了解,字里行间还像搭线的一样,竟然在撮合她和林氤。
想必,冰箱也是这东西拉开的,樱桃也是“它”放在地上的。 她屡次想要吹灭的爱火,也正是因为“它”才越燃越烈。
那么问题来了,这东西是七年前就在,还是跟着她一块出现的? 仔细想想,七年前可没有如今这些怪事。
那笔写完就啪地落在桌上,不像轻手放下,倒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撑。
林氤拿起纸多看了一阵,扭头朝床上另一人投去一眼,接着才轻飘飘地将纸笔放回抽屉。 她平静到,似乎和写字的东西颇为熟悉,看来在此前的数个夜晚里,她们就有过联系。
靳摇枝深知自己睡眠质量不好,一点点动静就能把她吵醒,她平时情绪有多稳定,被吵醒时的起床气就有多重。
七年前的靳摇枝还真被吵醒了,她微微睁眼,伸手抓住了林氤的枕头,似乎想把枕头怼到林氤脸上。 但她忍不住,手一松就转身背对林氤,鼻音极重地说:“别动了,好困。”
林氤躺了回去,看着靳摇枝的背没说话。
七年后的靳摇枝不寒而栗,心中猜测得到证实,这地方还真有第四个人。 还是她看不到的。
其实她很想亲口问问,对方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凭什么将她和林氤绑在一起,但她说不了话,只能吹气。
就好像死马当活马医那样,靳摇枝忽然想到,既然能吹气,那是不是也能靠吹气来把控东西呢。
林氤正要闭眼,边上的抽屉突然咚一声响,像被狠狠撞击。 她迟疑了一阵才将抽屉拉开,又取出纸笔。
只是这一次,笔没有再动。
七年后的靳摇枝讪讪收嘴,忽然灵光一现。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如今看不见鬼,是因为这地方根本没有鬼。 是有一个跟她差不多的东西,藏在了暗处。
17 能借机撮合她和林氤的,必不可能是她的友人,而除此之外,对她这般了解的,怕是只有…… 和她生活七年的林氤。
靳摇枝的父母早早就不在世上,是由小姨抚养长大,但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多。 她在中学时是住校生,和小姨只有偶尔几个周末能碰上面,再后来,她们的见面次数就更少了。
靳摇枝只觉得匪夷所思,难道七年后的林氤也回到这了? 怎么可能,她是溺水后才回到从前,林氤总不会也跳下了水。
那时林氤还在熟睡,她入眠后鲜少会忽然醒来,应当是不知道湖畔种种的。 既然不知道,又如何会去救?
靳摇枝跟着林氤躺下,因为林氤的目光,不得不注视起“自己”的后脑勺。 她能察觉到林氤的喜欢,只是此时的喜欢有多沉默无言,彼时的爱就有多冷漠。
她和林氤的爱就好像炉中苟延残喘的火,要靠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接触,才能令死灰复燃。 而如今,她的爱已经熄灭在冰冷的湖水中,七年后的林氤又要靠什么拯救。
不是不爱了吗,这时候又来挽回什么呢。
第二天的风雪更烈了,似乎没有照着原定的计划来,即使隔着墙和窗户,也能听见外面的声响。
在亲吻过后,两人的关系又进一步,就好像成熟的花蜜,时时刻刻能招来蜂和蝶。 果不其然,在靳摇枝的注视下,两人不过对视了几秒就吻在了一起,且还是她自己主动的。
真该死,她根本不想承认那是七年前的自己。
七年前的靳摇枝烤好了面包,吃得只剩一点焦边时,才察觉到林氤的注视。 林氤已经吃过了,但目光还是扫向了靳摇枝的指尖。
靳摇枝咽下最后一口,洗干净手上的面包屑,回头问:“再给你烤一片吗。”
林氤的目光便木讷地逗留在靳摇枝的唇边,摇头说:“不用了。”
从前的靳摇枝就已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和林氤交换过缠绵气息,哪会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她还是一副冷淡的神色,比之林氤,多了些许能算作从容的漫不经心。
靳摇枝在烤好的面包上掰下一角,坐到恰好齐胯的桌上,伸手说:“吃吧。”
林氤看了她一阵才凑上前,但面包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靳摇枝的唇。 在她们的关系里,靳摇枝向来喜欢坐主导位,只是主导往往会变成被动。
来自七年后的靳摇枝对此不忍直视,一想到和她同一时期的那个林氤或许也在看,就隐隐有点牙痒。 想咬人。 ----
第9章 第 9 章
18
按理来说,既然她阴差阳错地受困于林氤的身体,那林氤是不是也一样? 可依照昨夜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林氤和她的相识太晚了,如果七年后的林氤附身在“她”的身体里,那仅仅她们相识的这一两天,根本不够那一魂一人熟络。
她已不敢说自己完完全全地了解林氤,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林氤此人足够谨慎,如果有一个半路冒出头的鬼魂忽然献计献策,林氤多半只会怀疑是自己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莫非从七年后来的林氤还有着和她不一样的待遇?甚至来得比她只快不晚。
靳摇枝难以置信,毕竟她是因为坠水才回到这七年前的,要是林氤比她早,那会是因为什么? 而那与她朝夕相处且日渐冷淡的枕边人,又会是谁。
靳摇枝不敢多想,她并非喜欢猜疑之人,比起在内心构建各种假设,她更喜欢探索真相。 既然如今已经在七年后的林氤面前露出马脚,那还不如顺势将那躲在暗处的“鬼魂”揪出来,只可惜此刻的她和林氤都说不了话,要是她也能熟练掌握拿笔写字就好了。
七年后的靳摇枝思绪飞回当下,是因林氤的唇被咬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而她也体验到了那微弱却入骨的痒麻。
始作俑者仍旧坐在桌上,沾了情/欲的脸被迫割舍掉几分从容,所谓的冷漠似乎成了几道可以随意被磨平的棱角。 七年前的靳摇枝还以为自己足够游刃有余,低着头问:“面包不吃吗。”
那一角面包自然还在林氤手上,林氤说:“吃的。” 随之她便看着靳摇枝吃下了手里的面包角,她那目光定定的,因为一动不动且又毫无波澜,所以显得格外木讷,一点也不像虎视眈眈的烈性动物了。
林氤太会藏了,就连眼底的两三分情绪,也藏得完美无缺。 她正好比张弛有度的上好弓弦,想袒露心底的爱欲将对方浸染完全的时候,可以将自己拉到满弓,而在自认为需要收敛之时,又能完完整整地回复原状。
七年后的靳摇枝甚至不敢狂言,自己了解林氤能有五分。 七年间的共枕似乎只是肌肤相碰,终归是碰不到心里。
七年前的靳摇枝坐在桌上岿然不动,见林氤把面包角吃完,干脆将余下大半片面包拿起,居高临下地喂到林氤嘴边。
而七年后的靳摇枝可太了解自己了,“她”分明是想驯服眼前这木讷大狗,殊不知圈套早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林氤倒也是配合的,微微倾斜着身,就着靳摇枝的手将面包一口口咽下,中途还喝了靳摇枝喂来的牛奶。 牛奶本来是她备给靳摇枝的。
结果牛奶打湿了大理石板,两人在朦胧水影中又拥吻在一块,十指克制地相握着,起于拥吻,止于拥吻。
七年后的靳摇枝记得,她和林氤越过这一步,是在限时情人结束的当天。 那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信号,证明她们不必再因游戏而游戏,此后种种俱是真心。
如今靳摇枝只觉得,真心喂了狗。 林氤就是狗。
19 这样的黏腻,七年后的靳摇枝早已习惯,在这些朝夕相处的年月里,于她和林氤而言,其实做/爱就像做饭一样频繁而简单。 她们之间的亲密就是靠一次次的零距接触堆积起来的,是喘/息和热汗滋养了连理的枝,枝干将她们穿在了一起,让她们自己也以为,彼此间不可分离。
但很显然,做饭比做/爱更容易交心,也更容易在方方面面中了解彼此,只可惜在七年前,即便靳摇枝和林氤住在一起,她们也极少一起做饭。 两人都太忙了,忙到白日分别,夜晚见面,一见面就是相拥着汲取温暖,而忘了两颗心也该紧搂不舍。
七年后的靳摇枝看着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其实比起愤懑,占据心底更多的是惊疑。 她不明白,她和林氤都相处成那副模样了,和她一起重返从前的林氤为什么还想着要撮合彼此。
正是因为有七年后的林氤相助,如今的林氤变得越发不可捉摸,好像对她势在必得。 是想如何,想再次将她玩弄于鼓掌?
可如此一来,林氤又能得到什么呢。 靳摇枝确认,她想探明林氤心底的每一道沟壑。
所幸这一场暴风雪只会持续两天,两天结束,两人一旦分开,关系必会陷入短暂的凝固。 她便能专心探究林氤的想法,也能有足够多的时间,设法与七年后的林氤进行谈判。
但整整一个上午过去,暴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甚至还愈演愈烈。 观这势头,这场暴风雪哪能像七年前那样匆匆离开。
靳摇枝料想,兴许是因为蝴蝶效应,她与林氤的到来对此间产生了难以估摸的影响。
亲吻过后,两片面包的热量早被消耗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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