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看监控!看看她是怎么等……”叶平笙摸出放在包里的u盘甩到顾云晖面前。 “闭嘴!”顾云晖打断了叶平笙的话,捂住了头。 季栀微竟等了她三个小时。那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点脾气也没有发。 她哪怕来一条信息…… 不对,是自己没同她解释。 泪聚成雨,再也止不住了。 “闭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再说了!” “别说了,阿笙,太过了。”陆佩玖把还想骂的叶平笙拉走,将u盘塞到顾云晖手里。 这会儿顾云晖泪依旧掉个不断,身子僵直,手却抖个不停。 有传言顾家这任家主年纪轻轻成绩斐然,早年却活得不顺,被仇人盯上过,挨了不知道多少私刑。据说,当年她一声没吭,一滴泪也没掉。 今天却因为一个人,哭成这样。就好像她一辈子全部的眼泪都要献给那个人一样。 得是多痛,能比得过鞭笞。 陆佩玖看得出顾云晖的悔过和痛苦,却也认为……她是活该。 若没有这一出事故,顾云晖能意识到自己对季栀微的心思吗? 还是无论过了多久,顾云晖都会和之前一样,把季栀微弄得满身伤,身心俱是,再和她这个外人来一句“不过是个玩物”? “顾总。阿笙也是因为微微的意外太难过,今天才口不择言的。我们和微微相处一个多月,都很喜欢她的为人,所以才想替她说话。希望您不要同阿笙置气。”陆佩玖叹了口气。 她不愿多说,只是替叶平笙求了情。 毕竟她们于顾云晖而言真的只是可以合作的陌生人,顾云晖若是一定要把季栀微的死迁怒到她们头上,恐怕叶平笙以后都没法再拍戏了。 顾云晖摇头,没有擦泪。“不会。”她接过u盘,真就这样离开了。 顾云晖是默默的来,又默默的去。 陆佩玖看着她有些凄凉的背影被风刮着,好似一只风筝,随时可能被吹走一样脆弱,唏嘘不已。 早些时候醒悟,或许就不会酿出悲剧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当夜,顾云晖原速放着酒楼的监控,看了三个小时,看季栀微落寞的眉眼,看她反复打开手机的动作。 终于是失声痛哭。 顾云晖哭了半宿,喝了半宿。 第二天,乃至接下来的两天都没能上成班。 这事很罕见。顾云晖手里的员工原以为天上下刀子都不可能让这位年轻的掌门人翘班。 顾家熟悉顾云晖的人更觉得神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个魔头连工作都不管。 他们打听了半天,终于在总裁的办公桌上瞥到了一丝端倪。 彼时顾云晖已经找人把先前拍过的,所有有关季栀微的照片全都洗了出来。 包括她们逛街时,她出于恶趣味给季栀微拍的。 包括原先命人偷偷拍到,原计划用于压垮季栀微的“包养图”。 包括后来,顾云晖向叶平笙要到的,季栀微的试镜到出演的每一个镜头。 洗出了整整一本。 顾云晖打了个相框,挑季栀微笑容最真的那张剧照,放了进去,随后扣在桌子上。 她不敢看,也不愿收。 就这样倒扣着,只是纪念着她无法弥补的过错。 他们又听说,顾总近日找人仿制了一批手工品。 原品做工称得上粗糙,都是些小玩意,书签、发夹、雨伞,也不知道顾总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再有人想投其所好,给顾云晖送类似的手工品,被平日总笑着的顾云晖近乎咆哮着轰出了办公室。 似乎顾云晖翘班,是为了某个人。 而最近顾总还对宋家出手了。她上一次这么做,针对的还是严家。 这次终于有懂行的带来了小道消息。 听说是因为顾总喜欢的人被抢了角色,顾总才这么大发雷霆,大刀阔斧的要搞死欺负她心上人的宋家。 可问起那喜欢的人究竟是谁,没人答得出来。 对顾家不熟的人觉得顾云晖风流成性,暧昧对象排起来都能绕公司三圈。 熟悉顾家的人觉得顾云晖不可能会喜欢人类,只可能喜欢钱。 或许某个元宝成精了,夺走了顾云晖的芳心吧。那些人私下里这么开着玩笑。 只是似乎从那日起,没人再听过顾云晖身边传出过莺燕绯闻了。 风华绝代的贵千金想借项目接近顾云晖,被顾云晖躲了个彻底,冷眼看着她出丑。 玉树临风的大公子想找顾家联姻,被顾云晖找了十个保镖围着痛殴,照片还被放到了名流圈里。 杀鸡儆猴,再没人敢贸然靠近顾云晖。 * * * 次年春天,倒春寒来势汹汹,天冷得厉害。 顾云晖又推了三天的班,带上她那包藏了许久的东西,上路。 她先去了小别墅,认真将屋子洒扫了一遍,再给放在课堂的栀子花换了水。 花是大棚养出来的。这一年里,每隔几日,都有花农向顾云晖送货。 栀子的清香幽幽飘,绕进顾云晖的鼻腔,柔了她凌厉的眉眼。 “一年了。”顾云晖拿出酒杯,一杯放在相框前,一杯握着。 她终于敢看季栀微的照片。不是释怀,而是怕自己忘了季栀微的模样。 这一年,她只在梦中见过这姑娘。 这位她以为讨厌憎恨,实际爱了很久的姑娘。 梦中人的眉眼都越来越淡了,顾云晖能不害怕? 她想记她一辈子。 她还想,她们的故事没有一个好的开始,或许也不配有一个好的结局。 最开始她只是演绎一个喜欢着金丝雀的好金主。 不知何时入了戏,入的太深,假戏真做还没察觉,以为自己在演。 最开始她只是想要一个舒缓发热期的床伴,又查到季栀微是季家的孩子。 季家害她十六岁失怙,又伤她满身,现在都需要定期换药。 最开始她只是想将季家人对她做过的事报复回去。 可季栀微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就算姓季,也不是对她下手的人。 是她迟钝,久久意识不到自己的心意,还因为心动的烦躁对季栀微态度奇差。 是她愚笨,不肯听从本心,非要坚守那无聊的祖训,非要找无辜的姑娘报仇。 看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少女,永远被定格在那一年岁的少女,顾云晖红了眼眶。 “这一杯,今天也代你喝。”顾云晖将两杯酒喝下。 顾云晖把东西背好,出了门。 “一年了,发生了挺多的事。给你,也就说那么一点。不然你会烦的吧,怨我,不早些对你好……” 顾云晖到了郊外的一片墓地。 去年这时,她从叶平笙那儿要来了找到的,季栀微的遗物。 一套衣裙,一只碎掉的玉镯,还有几块看着像水晶的碎片。 顾云晖只能给季栀微立个衣冠冢。 这会儿她跪在衣冠冢前,一句一句,说的很轻,仿佛季栀微就在她面前。 “从小,母亲就教导我,不可以爱上别人,不然会有软肋。她说商场如战场,大家族竞争激烈。她说我们这些当家作主的,不能有任何弱点,更别说一根软肋。她说这是祖训,让我务必坚守。”顾云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我想违背祖训了。可惜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不该怪你……是我的错。我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顾云晖把祭品拿了出来,摆好。 “你走之后,《离漓》也不拍了。你们剧组的那位宋家人联合别的投资商,想把另一个宋家人——好像还是你们学校出来的,塞进去,顶替你的位置。我把他们打压了下去……也给了叶平笙她们补偿,这部剧也就腰斩了。你的……粉丝,很惋惜。陆佩玖她们的也是,不过都表示能够理解。” “影大那边,我托人,给你办了个毕业证。我知道没用……但我觉得,你应该很想要它。我还记得当年你说想上影视类大学。” “我都记得……可能你不知道。你以为我不在乎,你以为我不喜欢你……可我,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我以为,喜欢是演的,不在乎是真的。结果不在乎才是演的……” 顾云晖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而她甚至没地方可以去犯这个贱。 她就这么跪着守着,好似再等谁归来。 冷风刮过她的身子,撼动不了她的骨。 太阳从东挂到西,她也没有离开。 墓地的清洁工见了也不奇怪。 来祭拜亲朋好友的,谁不想等一个人? 一个爱了很久,却再也回不来的人。 只是这么年轻漂亮个姑娘,痛失所爱,到底叫人唏嘘。 顾云晖再起身时,差点没站稳。腿麻到不是自己的一样,顾云晖缓了两分钟,继续上路。 谁也不知道她想去哪儿。 商场、饭店、酒楼,甚至影大……在京城,顾云晖几乎转了一圈后,她去到了沈城,去她们二人最初见面的酒吧。 一喝就是一晚上。 她喝伤了胃,被认识的人送进了医院。 第二天她睁眼,挣扎着想走。问她想去哪儿,她说云城。 护士都气笑了。“你这人两天不吃饭,还喝那么多酒,膝盖也破成这样,什么情伤值得你这么自虐?”那小护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顾云晖扎针吊水。 顾云晖没回话。只有酒精和梦,能让她再见到那个人。 养病的日子她远程办公,病养好了,她又去了那个酒吧。 有一个人,跟着她进了酒吧,只是没在她附近坐下。 “你怎么拉着阿妈来这种地方?”那人身边还跟了个老人,看年纪,其实该当那人的奶奶。 “好像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那人眨着双漂亮的金瞳,头发微卷,黑的不太自然,大概是染的。 “那不得了,是得看看。哪一个?”老奶跟着女子的目光,锁定了惆怅的顾云晖。 “还记得她的名字?”老人摸着女子的头,语气慈爱。 “大概。” ——顾云晖。 女子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奇异的名字,每念一次,心就悦动上一分,可随之而来的痛楚更甚,甚至脚上的暗伤也痛了起来。 她明明不记得任何事,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阿妈替她取的。却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于她而言,很重要吗? 她远远的听见那大概叫顾云晖的人,嘴里念了个名字。 ——季栀微。那又是谁,好像她也记得呢。 “没事了。是阿花想错了。阿花不记得。我们还是回家吧。”女子到底不想让老人担心。 老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对一点也不像母女的组合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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