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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说啊。”顾云晖红着眼看向季栀微。 季栀微已经很久没有从她身上看见如此寒凉的眼神了。 她缩了下去，不是很敢说话。 “我不是想吓你……你起来。你在怕什么？”顾云晖捏住季栀微的手。 她把季栀微带出了水，按到床上。 “你在怕我。怕什么？”顾云晖不知道她这副模样有多可怕。 季栀微还没理完她错综复杂的记忆，还没整理好心情，猛地看见如野兽一般叼住她的顾云晖，几乎是本能的开始颤抖。 “你说啊。”顾云晖语调没有太大起伏，只是听得出失落。 “……你说啊。拜托，微微……告诉我吧，我们说好了，什么都要说的。为什么不肯跟我讲呢？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顾云晖真不想吵架。她没有那个力气，也狠不下那个心。 她握着季栀微的手，捧着她，仰望她，卑微的伏在她身上，近乎恳求。 “怕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其实，失忆这段时间的交流，并非没有效果。 至少换做以前，季栀微绝对不肯就这样告诉顾云晖她的忧虑。 “怕你走。我，我真的……我也很怕啊。顾云晖。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你也，你也不希望我恢复记忆。我也觉得不恢复记忆的自己更好……她更自如，洒脱，她敢说，敢做，跟她在一起……我们没有吵架过。不像之前……” 剖心很痛。 季栀微抽泣起来。她真的觉得很痛。 顾云晖就像一把带了蜜糖的锉刀，很钝，割在身上的痛楚一点也不少。 “我就是没有做好。我又搞砸了，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我拖了，所以又让你伤心生气了。我就是没有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我做得好。” 顾云晖头脑嗡嗡着。她听不懂季栀微的话。 “那不都是你吗？失忆了也是你啊。我爱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啊。哪儿有多出来的‘她’？季栀微，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啊。那是你，能和我好好相处的人是你，能洒脱的人是你。勇敢的也是你。不是别人。” “季栀微，我是真的爱你。只爱你，只想和你走到最后。”顾云晖俯身，贴上去，把姿态放低了。 “你不信吗？”声音太轻，好似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散了。 季栀微连忙摇头。“我信啊！我怎么不信了……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啊。所以……所以，我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好。你为了我，工作也不做了，甘愿当我的助理，甘愿被我‘包养’，你还能给我那么多东西，那些资源……我还只是个什么奖都没拿过的演员，是戏子！” “我……我拿什么去配你？我还总惹你生气，最开始我们两家还有仇，你拿我当仇人看了四年……这是什么？”季栀微抱着顾云晖，近乎发泄情绪的哭嚎着。 随后，她摸到一丝不对。 以往的亲密，她并不会往顾云晖背上多做文章。 而乍一摸，仔细看，都不会察觉顾云晖的背上有什么东西。 可大概是刚刚泡了澡的缘故，季栀微摸到那背后，触感有异常。 她随着不对劲往上，摸到一个奇怪的翘起的……皮子。 她用力。趁着顾云晖还在反应她说的话。 顾云晖几乎是立即清醒过来，慌张的弹起身，往后退。 “……顾云晖。你背后，是什么？”这下轮到季栀微冷静了。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只知道，顾云晖也有事情瞒着她。 而且，看起来瞒了很久了，还十分的不想让她知道。 “……没什么。真的。”顾云晖也会犯这种明显的错。 她装不像，而本身季栀微就起了疑心。 两个人都浑身赤|裸，顾云晖甚至没有东西来遮掩。 季栀微已经靠近了。 她看了顾云晖五秒。 顾云晖认栽。她累了。 没有力气去反抗。 而今天，顾云晖觉得，一定是她以后几十年回忆起来，最糟糕的一天。 发现爱人觉得自己不配，不惜隐瞒记忆的事，就为了能和她好好相处。 被爱人发现自己想带进坟墓的秘密。 好糟心啊。 顾云晖被季栀微拉了起来，背过去。 季栀微已经看见被她扯开一角的药膏了。 她伸手，揭开了那张最后的遮羞布。 她看见了一背的伤痕。 呼吸在此刻停滞。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次吵架了
第93章 季栀微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么多……深深浅浅, 她从未见过的疤。 就这样藏在药膏下。 藏了不知道多久。 这不会是最近才有的。 季栀微想起她失忆期间从各种地方翻出来的药箱。 小别墅她们有几年没回去了，那药箱看着也很旧，是顾云晖之前放的。 现在看来, 就是擦这个伤口的药。 这都不能称之为伤口了…… 一整个背上啊。季栀微颤着手，数也数不清。 而那些结疤的地方还在不断开裂, 血就这样流下来，仿佛来自季栀微心里。 她后退两步, 不知如何动作。 “怎么伤的……什么时候？是地下城那次？不对, 应该会更久。我去找药……”季栀微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云晖坐在原地, 呆愣着，望向天花板。 季栀微刚刚说她搞砸了。 而后顾云晖掩面。 她自己又何尝没有搞砸呢？ 想瞒的事最终还是没有瞒住。 这下季栀微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今天这伤口，比以往都痛。 看着季栀微把顾云晖要用的药箱找出来，顾云晖无比惊诧, 随后又垂下头。 如果季栀微早就知道有这么个药箱存在, 那她暴露, 也是迟早的事。 是不是从一开始, 她就不该瞒着季栀微？ 季栀微跌跌撞撞的回到顾云晖身边，给她上药的手抖个不停。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帮顾云晖处理完伤口的。 往日, 看着顾云晖熬夜，不吃饭，都会心疼。 现在, 看着她手里不断汩着血的伤, 可怖的伤，竟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我可以自己来的。”好半晌，顾云晖终于开口, 打破了沉默。 此时季栀微也只将将帮她上完三分之一的量。 “你平时也是自己来？”季栀微的声音听着比以往还沉静。毫无波动, 如同死水。 顾云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除了我的医生, 没有别人知道。”顾云晖没有正面回答。 “我也不可以？”季栀微捏紧了手里的纱布。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顾云晖连忙反驳。 她怕再晚一秒，季栀微就要摔门而去了。 “没有必要？”季栀微抬眸，定定的看向顾云晖。 她眉眼聚了些怒火，唇咬着，面无表情，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你觉得什么有必要！你说好的，说好的什么都要说！你还让我也……也说。这个没有必要，那别的呢！是不是都没有必要，都不要跟我说？这是小事吗？我作为你的，你的……我到底作为你的什么人？这么大一个伤，你都不告诉我。” 顾云晖闭眼，睫毛颤抖着，盈出两滴泪。 “不是这样的……只有这件事而已。你是我的伴侣，我的爱人。我……我该给你说的。” 季栀微抓住她的肩膀。“那你说啊，为什么不说啊……多痛啊，这么多伤……顾云晖，你告诉我啊，怎么受伤的，什么时候啊。我不配知道吗？” “你配啊！你不要这么想！”两件事撞在了一起。 是撕心裂肺的痛。顾云晖稍微动了动，被季栀微按回原地。 她想给季栀微一个拥抱，可牵扯着刚刚上过药，裂开的地方，怎么都动不了。 “那你说吧。拜托了……”季栀微又坐回去，这会儿终于有了泪，边抽泣，边继续帮顾云晖处理。 “不是那个，黄色瓶子的先上。”顾云晖终于也没力气阻止，垂着头，把她浑身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 “嗯。很痛吧？不用忍着。”季栀微动作已经很轻了。 药物毕竟有刺激性作用，她看见顾云晖在抽气。 “……习惯了。”顾云晖只是掉着眼泪，因此抽噎而已。 “说吧。多久了？”都能到习惯的程度…… 季栀微不禁在想，协议的四年，完事后她睡得跟个死猪一样的日子，顾云晖是不是也会偷偷在浴室里自己处理伤口。 心好痛。说到底，是她没做好。 顾云晖连这种事都不愿意告诉她。 “十多年了。我……还是现在一半年纪的时候。所以真的，习惯了。”被迫吐出黑泥的感觉，比顾云晖想象中的轻松，也糟糕。 她回头，想安抚一下季栀微，就看见一个泪人，强打精神，去帮她擦药。 “我真的可以自己来。这么多年都是……” “你现在有我了还想自己撑着？！顾云晖，你不是一个人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伴侣！”季栀微手晃了一下。嘴上吼得再大声，手上的动作还是那么轻柔。 顾云晖脑子嗡嗡着。她也很想问季栀微，为什么还要憋着，记忆恢复了都不跟她说。 “我不想让你担心……更不想让你伤心。就像这样。你知道了，肯定会哭的。”顾云晖最后还是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原因。 她认为能给季栀微说的原因。 “可是……我哭又怎样！我是会心疼你，担心你，因此你就要把所有的伤藏起来吗！那我们是什么？伴侣是同甘共苦，你不愿意让我为你分担吗？我的那些伤痛，我的恐惧，你都要我说的。” “顾云晖，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对等的伴侣看待？还是……你依旧觉得，我是那个，需要被你全方位保护着的小孩？我没有一点抗压能力，坏的事都不要给我讲？” “扯到哪儿去了，我只是……季栀微。我的不开心，没有跟你说过吗？我想保护你，有什么错？”一整个背都在辣。 一整颗心就像要碎掉。 顾云晖最终下了决定，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让你内疚，让你为一件我已经放下的事情难过……微微，这些伤，是季家人做的。” 她转过身，捏住季栀微的手，看她呆愣在原地，眸中神色复杂，悲伤痛苦恐惧……刺得顾云晖难受。 “我的母亲，也是那时死的。大概，也死于季家人手下。” 她把一切都交待了。 而季栀微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事了。 就好像受了太大刺激，心脏都忘记了跳动，呼吸也停止。 她被宣判了死刑一般，全身只剩一张嘴还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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