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皇帝一脸被公鸡围绕的烦躁,秋澈站在其中,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她仿佛听不见那些老臣的抗议声般,声音从始至终都冷静淡定,却一人抵十人,舌战群儒。 最后直接将一群御史台的老大臣说得面色发白、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对话内容大概如下: “秋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老臣可以理解,可这决策是否太草率了些?” 御史步步紧逼,不等秋澈回话,又接着道:“难道大夏律法已经是秋大人的一言堂了吗?又或者,老臣可以认为,秋大人已经对大夏有二心了?” 李式头疼状。 “安大人,在下对大夏的忠心天地可鉴,您要是嫉妒在下升官发财,可以求求陛下看在您一把年纪又体虚的份上,也升个官当当——” 老御史瞪大眼睛:“你!” “不过,”秋澈话音一转,又道,“如今国库空虚,正是大夏危急存亡之际,在下听闻您府中第十八房小妾都抬上了门,却连十分之一的年俸都不肯拿出来……在下是否也可以说,您对大夏有二心呢?” 安御史慌乱道:“你休得胡说!陛下……陛下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臣,臣对大夏绝无二心啊!” 李式接着做头疼状。 “哦,说到这个,臣忘了,还得加上一条——”秋澈作恍然大悟状,平静地低头,在手中的书册上唰唰又写下一条:年过四十娶妻无出者,方能纳妾。 此条一出,当即就有人跳脚道:“这怎么能行!秋大人此时年轻,将要迎娶的又是京城第一美人的长公主殿下,自然不知道开枝散叶有多重要——” “要除去缠足这种风俗也就罢了,若真等到了四十才能纳妾,岂不是家家无后?圣人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啊,这样吗?”秋澈眨了眨眼,“可依在下看,大人想说的明明是:‘不纳妾还怎么贪图美色’啊。” 她委婉道:“大人,在下看你面色发白,是肾中空虚之相,不如还是先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为好。” 那人瞬间憋得脸色通红。 “还有:大人的俗语用错了。”秋澈微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指的分明是:不孝的形式有三种等阶,其中以不尽后辈的本分和职责为最大的不孝。” “大人不妨还是多读些书,再来与我辩驳——圣人若是知道他的话被人如此曲解,恐怕会气得祖坟冒烟吧?” 满堂鸦雀无声,瞠目结舌。 无他,都没想到秋澈这么敢说。 这场舌战,吵到最后,秋澈大获全胜。 甚至还凭借一己之力,把十分之一的削弱抬到了十分之三。 朝臣当然还是不满的,可皇帝的脸色已经被他们吵得难看到了一定的程度。 秋澈可以发疯一样来一个怼一个,毕竟背靠皇帝。 他们可不敢。 削年俸事小,触怒龙颜事大。 最后秋澈神态自若地来,闲庭散步地去。 老大臣们怒气冲冲地来,灰头土脸地去。 秋澈,一战成名。 皇帝显然对她的战绩非常满意,连她愧疚地表示没查出案子的幕后黑手,也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表示无伤大雅。 甚至大发慈悲地表示,为了不让秋澈成亲时双亲只有一个在场,将秋初冬父子从大理寺里放了出来。 秋澈很想说:谢谢,但没必要。 提案被采纳只是这场战斗打响的第一步。 她就这样接着忙了半个月,忙得甚至没空和李青梧私底下见一面,问问对方最近的情况。 半个月后,由她亲手新修的律法草案第一版终于出炉了。 丞相府。 “呵……他倒是真有胆子递上来啊。” 吴如生看着眼前已经被皇帝朱批过的奏折,冷哼一声,语气隐约有些咬牙切齿—— 从半个月前开始,他的三审权就被剥夺了。 “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哪来的底气如此公然挑衅世家与贵族?”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吴易起坐在下首,摇着扇子悠哉哉笑道,“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是个妙人,果不其然……” 吴如生眯眼,看向这个向来优秀的长孙:“你倒是对他很赏识啊?我听说……前段时间,你还和他走得很近?” “哪有哪有,人家都没承认我是他朋友的,”吴易起作娇羞状玩笑了一句,见祖父脸色依然沉着,也就收敛了几分笑,有些不解,“怎么,祖父……似乎对他有意见?” 吴如生看了看眼前的折子,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 吴易起更疑惑了:“他此番削弱的是旧贵族世家权益,与我们并不相干,不过就是应……宫中那位的要求,一同削去了您的三审权罢了。” “旁人看不惯他就罢了,咱们是寒门清流,本该做的,就是制衡世家利益——这是您以前和我说过的话,您忘了吗?为何如今……也对他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傻小子,”吴如生斥了他一句,“你当真以为,这三审权只是宫中那位的旨意吗?” “若这姓秋的不主动提起来,陛下又怎会突然重用他?分明就是他野心太大,陛下又恰好想借力打力,再公然培养一个心腹、与我对台罢了。” 吴易起迟疑道:“这……” “更何况,吴家已经——”吴如生说到这,忽然诡异地沉默了下。 随即挥袖,遮住了半边脸,疲倦地支着额头道,“……罢了,你先退下,温书去吧。” 吴易起虽疑惑,却也没再多问,很快起身告退。 吴如生坐在书房中,看着长孙逍遥又没心没肺的背影,又是气闷又是惆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他那句没说完的话是:更何况,吴家已经不比当初。 曾经的吴家两袖清风,吴如生当然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一句:寒门子弟,也当有傲骨不屈。 可如今,他们和世家之间的利益牵扯已经割舍不断了。 所谓唇亡齿寒,世家是第一个被削弱的不假。 可下一个,谁说不会轮到吴家呢? 满城人家几家欢喜几家愁,都不在秋澈的思考范围内。 她刚把折子递上去,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回忙的是成亲。 别问聘礼从哪里拿,问就是李青梧私库资助加秋澈狂风卷大浪一样搜刮秋府余款。 秋家父子刚从大理寺出来,听说了她最近的光辉事迹,又生怕被她再次整进去,都是敢怒不敢言。 连聘礼都如此扣扣搜搜需要到处去凑的“新郎官”,也只有秋澈这一个了。 三天后,六月夏至日,宜嫁娶、祈福。 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李青梧一大早就被茯苓拉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被宫女们来来去去盘弄了近半个时辰,穿上宫中最好的绣娘为她缝制的喜服,再梳头梳妆。 到梳头这一步,她就已经醒了大半了。 她生母已逝,皇后又身份尊贵,为她梳头的,就成了专程请来的喜娘。 镜子里,她看着自己一身红艳艳的喜服,及腰长发散落下来,喜娘则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紫檀木木梳。 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高声唱道:“一梳梳到尾——儿孙满堂把膝围。” 周围人人都是笑脸相迎,氛围喜庆,可李青梧静静地看着铜镜中唇红齿白的少女,却没什么表情地心想: 儿孙满堂? 以她和秋澈的性别,怕是做不到了。 “二梳梳到尾——享尽荣华与富贵。” 李青梧接着垂眼。 ……荣华富贵? 她前十几年可是享尽荣华,要多富贵有多富贵。 可无人知道她内里其实伤痕累累,灵魂早已快被这富贵浸淫得腐朽不堪了。 这荣华富贵……不要也罢。 “三梳梳到尾——” “夫妻举案又齐眉,老来白头互依偎。” 老来白头互依偎……吗? 李青梧眸色一动。 心跳忽然倏地快了几分。 若是和秋澈一起……哪怕不是真夫妻,只要想想这样的结局,好像也已经足够满足了。 她迟疑着,慢慢闭上了眼,想。 那就。 不求其他,只求一个举案齐眉……白头互依偎吧。 …… 因为要拜祖牌,成亲礼是在秋家办的。 邀请的人不多不少,都是秋澈得罪过的。 但那又怎么样? 长公主的婚礼,他们若是不来,就是不给皇帝面子。 哪怕心里再难受,也得带着贺礼笑眯眯地上门贺喜。 难受的是他们,收份子钱的是秋澈。 主打就是一个压榨到底。 赐婚的旨意下来后,李青梧就得了属于自己的公主府,成亲当日,按照大夏的规律,会从宫中出来,在公主府等待秋澈去接亲。 她一袭红袍,骑在马上,衬得整个人都芝兰玉树,面若桃花。 竟比金榜题名纵马游街那日还要惹人思春。 过往看热闹的姑娘们一对上她的目光,纷纷红了脸,痴痴望着她不肯移开视线。 下轿子时,顾忌到李青梧盖着盖头,秋澈伸手扶了她一把。 对方动作一僵,随即很快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牵着红绸,由秋澈领着,跨过火盆,一步步入了大堂。 秋初冬带着僵硬的笑,和身为大夫人的柳氏一同,坐在上首看着她们。 正要拜堂之际,只听外间忽然有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陛下到——” 满堂皆惊。 刚要行礼,就见李式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高声笑道:“诸位,不必多礼了!大喜之日,都坐下!朕只是来看看乐和,顺道瞧个热闹罢了。” 话虽如此,秋家夫妇还是诚惶诚恐地起身给皇帝让了座。 各府受邀家眷闻言,又将屁股放了回去。 只是各自对视一眼,眼中对这场婚礼的重视也多了几分。 能做到让皇帝亲临婚礼,哪怕确实有长公主受宠的原因,也不能排除这位秋公子,是真的要成为天子近臣了。 满堂宾客心思各异,只有秋澈这个当事人始终镇定自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第23章 洞房 常言道,人生四大喜事,不过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 短短一个多月,这四件喜事,就让秋澈占了两样。 京中无人不感慨她风头无两、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什么是差距?这就是。 来之前,同龄的公子哥们都被自家娘亲拎着耳朵狠狠训了一顿,对秋澈那叫一个嫉妒得牙痒痒。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吴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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