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江浮终于把行李收拾完,她和秦奈都无比期待即将到来的港城之行,天还没亮就出发赶去了机场。 秦奈看她又是口罩又是墨镜,包得严严实实,没几秒就忍不住偏头看一眼,笑得花枝乱颤。 江浮板着脸:“你的笑声可以再大点。” “怎么,你是怕写po文被抓还是怕被粉丝认出来?拜托,连林声这样的咖位,出门都不用像你包得那么严实。” 江浮的确有点担心写po文被抓,不过很早之前秦奈就给她提过醒,这个世界打擦边球不犯法。只是随着浮生完结后阅量一天天增多,那个骚扰电话也打得越来越频繁,江浮真怕那是网警,在原世界的心虚感不可避免延续到这里。 可今天那么谨慎,却不是因为这件事。 江浮想起了原书中海隆大厦那段剧情。当初她离开,是对异世界未知事物的恐慌,想活命的本能战胜一切。现在回去,是她越发确信死亡是回到原世界的方式,心中惶遽淡了不少。 能和林声相处,即使出什么意外回了原世界,也不会留下遗憾,总比自己呆在洝州耗到死强些。 年假早已结束,路上本该不那么拥堵,可今天正好碰上早高峰,雨后大雾吞噬了无数车辆,在高速路上拥堵成一条蜿蜒的长蛇。 秦奈看着前头龟速爬行的车辆,满脸怨气地趴在方向盘上。 “要不要这么点背,每回有什么急事都塞车,现在下去扛着车跑都比这快。” 她们五点从家里出来,八点多才挣脱车流赶到机场。两个人带着行李在奚落的人影里飞奔,踩在最后一刻检票登了机。 港城靠南又近海,气候不像洝州那样干冷,航班落地后外头虽是阴天,体感温度却很合时宜。 秦奈身为洝州土著,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回过港城,一到地方就像脱缰野马。然而她并不急着找地方歇脚,只是给她的小徒弟发去了消息,随后拉着江浮坐上出租,让师傅跟着导航疾行。 车辆从机场远郊一直驶入市中心,又从市中心驶入另一侧远郊。 直到这时秦奈迟钝的反射弧终于接通,她看着外头矗立的建筑,又看了看手机里小徒弟给的地址,才确信自己没有眼花。 港城医院? 为什么是在港城医院? 秦奈下了车后在风中凌乱,她把手机伸过来,江浮立刻撇开视线,“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港城医院对来往人员排查很密,特别是顶层,除了病患亲属几乎不会有外人进入。 二人刚出电梯,前台医护看着这两个陌生面孔,立刻放下手中工作贴到跟前,直到秦奈出示病房号,她依旧没放下戒心。 “二位稍等。” 医护保持着滴水不漏的微笑,走回前台拨通某个号码,刻意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江浮隐约间听到“林小姐”几个字眼。 短暂的通话很快结束,医护再度走到跟前,话里却多了丝歉意,“实在抱歉,在没有征得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二位不能私下探望。” 秦奈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究竟生了什病,急着想去见见她,听完医护的话彻底想不通,“病人自己同意了也不行吗?” 医护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回答,拉扯间隙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门被从内打开,她看着那个半身探出房间的女孩,忙快步上去接过点滴瓶调整流速,让输液管里的血柱慢慢回流。 “虞小姐,有事呼叫医护就好,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林虞看起来过分清瘦,肤色带着常年住院的苍白,病号服下空空荡荡,扶着门框的手指细长,还沾着许多没干透的染料。 她的目光游移,最后精准锁定在秦奈身上。 “是我要见她们的,不用告诉姐姐。”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浮总觉得她的眉眼很像某个人。 秦奈显然在状态之外,她本能跟着回了病房,等医护把一排空掉的点滴瓶归置起来,在林虞的示意下犹犹豫豫出了病房,她才终于回过神。 病床前的画架上还夹着幅才进行到四分之一的画,看着摆满四周的画作,秦奈像在水里憋了很久的气,胸腔急促地起伏不定。 “你……” 林虞像是知道秦奈要问什么,她倚坐在病床上,对自己的过往一笔掠过,透着病色的脸上不见笑意。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刚刚跟着医护进来时,秦奈就已经看到被一沓画稿压着的病历单。 先天性瓣膜病变怎么会不严重,不严重又怎么会住院。 林虞画作表达的情绪很压抑,秦奈本以为只是少女在青春期过分具象化的表现,认识的这几年一直在隔着两地开导她,希望她走出孤僻敏感的内心世界。 可情况比预设的糟糕太多太多,来时的欢欣雀跃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秦奈神色萎靡坐在病床边,准备的礼物都没敢拿出来。 林虞像只刺猬一样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什么都不愿意吐露,只有在画作边角才能窥见一点情绪痕迹,她的身体也跟着病了很多年。 顶层病患少,走廊中安静至极,江浮站在病房门口无声打量着那些画作,隐约间听到医护压着声音的话。 因为隔的距离有些远,那些话传来时只剩零散的几个字句。 “您如果不忙……还请过来……是的……” 林虞青涩的眉眼意外和某个人重叠,在江浮心底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 林小姐,会是她吗?
第33章 林虞习惯了独处,话很少,秦奈收起了平日的欢脱,在病房内展示自己带来的画作和礼物。 江浮倚在走廊外墙,不安地等着“林小姐”的出现。现在距离航班落地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林声,而林声自始自终也没有询问。 细碎的话声隔着厚墙听不大清,江浮和医护面面相觑总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又走远了些许。她坐在拐角的皮椅上,百无聊赖间没忍住拨通了某个电话。 此时,与海湾别墅相隔很远的某处小区内。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震动嗡鸣,在外头等候的冯澄放下手中东西,伸脖子看清上面的名字。 “林老师,来电话了。” “让她等等,我马上就过去。” “不是,”冯澄喉头滚动,提高了声音,“是江小姐。”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而后响起一阵窸窣声,房门被从内拉开。 林声接通后没有多问对方来意,只是用略显平淡的话回应,“你稍等,接送的人十分钟内过去。” “我在港城医院。”江浮说。 “要见阿虞的人是你?”林声想起医护的话,又觉得不妥,“探访A512病房患者的人,是你?” 江浮看了眼病房号,终于确定医护口中的林小姐就是林声,原来她有一个妹妹,在病痛边缘挣扎攀索的妹妹。 江浮揪着角落里那盘吊兰探下来的叶子,无数疑惑争先恐后挤在喉咙处,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不是我,我陪秦奈来的,她们是画友,这次见面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约定了,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白跑一趟机场。” 林声淡淡的应答声里听不出情绪。 自从那次说出“我想见你”后,江浮慢慢收起了畏缩,她鼓足勇气问:“你会来吗?” 刚才听医护的意思,林声很可能是担心两个外访者,准备来一趟港城医院,可现在她把话挑明,也许等下会有人来接自己,但不可能是林声。 这次林声提前回到港城,有将近半个月的空窗期,早已去医院见过林虞,她本打算安排人送江浮去海湾别墅,等闲暇时再过去一趟。 可江浮问出了这句话,很多事情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你会来吗? 林声惯于以沉默相对,没有直接回答。 “会有人去接你。” 期待值无声跌为零,江浮从地上拾起一片青翠的吊兰叶,放在掌心里仔细端详,那句“你不来了么”辗转她的唇齿间,最后变成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回答。 “好。” 吊兰叶脱枝后就不可能再长回去,江浮把它丢进垃圾桶内,整理了心情后缓步走向病房。 秦奈仍在和林虞谈心,她顾忌对方的躁郁症,把那些明晃晃的劝慰话语包裹好,细心地藏在字里行间,不仔细听都难以发觉。 林虞看起来十七八岁,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年画笔,已经形成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那些作品里有十来张油画,更多的被医护整齐码在书架上的漫画册。 江浮走近某幅用色张扬浓烈的油画,总觉得里面透着股纠缠的沉郁感。 她不清楚林虞落笔时在想什么,总觉得她那时不太开心。 她好像一直都不太开心。 林声来探望的很多个日夜里,如何用温和语调安抚这个孤僻的少女,是否也会有和自己现在同样的心境。 秦奈伸出手指揩下满手的灰尘,不免觉得可惜,“手冢漫画赛就要到来,你有那么多的绘作,为什么不投稿呢?” 她真不忍心这些漫画册落灰,打算替林虞开个微博账号。 “虽然你现在的手笔已经不需要我,但半个师傅也是师傅,小阿虞,你就听我的吧,好东西被埋没真的很令人伤心。” 林虞对绘画外的事情都没有热忱心,或许是受秦奈的情绪渲染,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愣了半秒又不自在地低下头找颜料,再抬起来时,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此后半个小时,在糖衣炮弹的猛攻下,林虞的防墙终于瓦解,愿意把漫画册投到手冢漫画赛试水。 秦奈激动地想给她一个熊抱,可看着左手臂上常年打点滴留下的针孔暗痕,又及时收住了动作。 她圈着林虞清瘦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我会在港城呆很久,争取每天来见你,小虞,要开心,要快点好起来。” 江浮在秦奈依依不舍地告别时,先一步离开了病房,电梯楼层数不断攀升,在她伸手摁下行键时到达了五十层。 电梯门打开瞬间,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原本以为不会来的林声,最终还是来了。 两人相对而视,都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遇见,最终还是后脚跟来的秦奈打破了僵局。 细算起来,自从洝州接机那天起,秦奈就再也没见过林声,她顾忌这是医院不敢出声喧哗,压着心底激动非常乖巧打了招呼。 “你们先下去,我去看看阿虞。” 林声和江浮错身而过,缓步走进A512病房。 秦奈用手肘顶了顶江浮,“林老师也认识小虞吗,我生活的世界原来这么小。” 江浮被林声冷淡的态度冻得有些难受,把秦奈扯进电梯后立刻摁了下行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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