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交封的初稿被单独订出,江浮打算等完结后拿来做独家收藏的封面。她着急把八小时潮海手稿装订成册,当天夜里就下了订单,甚至付了双倍酬劳,然而秦奈这段时间笔都没拿起来过。 交稿进程一拖再拖,江浮心里焦灼,又想找别的事情分走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关注林声。 傍晚时,她终于忍不住到秦奈跟前,当面催收。 “还有几天就到九号,我那些手稿囤得快长蘑菇,你答应的封面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秦奈对着镜子敷面膜,开心地哼着小调,“不急不急,下个月再说。” “超时就扣钱。” 秦奈吓得一哆嗦,面膜直接被贴歪,她看向江浮,耷拉着脸满是怨气。 “你怎么跟那些万恶的甲方爸爸一样,动不动就扣钱,我挣两毛钱也不容易,给点活路行不行?” 搅成团的面膜被丢到垃圾桶里,秦奈重新拆了个新的,奈何怎么都贴不正,只能被迫把施工权交给江浮。 “话说回来,你下本书写啥?” 安涯叶弥的设定很对她胃口,要是下本能让她友情出演,哪怕是个配角她也愿意。 开意识车,想想就刺激。 江浮永远跟不上秦奈的脑回路,“流□□孩和她的智障女友。” 秦奈任由江浮在自己脸上捣鼓,她撑着桌子晃腿,想起了那本断更的po文。 “老莫家里的蛇宠给你吓出了后遗症,这段时间不是生病就是忙着见林声,浮生偏偏停在最磨人那章,谁来都得尊称你一句……” 秦奈卖着关子,刻意拉长声调,后面的话低了下去,变成几个零散的字音,江浮听不大清,“什么?” 等江浮不耐烦地擦手准备拿手机自己看时,她才慢悠悠吐出了余话。 “卡、车、狗。” “安涯叶弥第一次要酝酿这么久?”秦奈越说越激动,“是不是没灵感……” 江浮直接把面膜糊在了秦奈脸上。 秦奈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一激灵,只听见脚步声迅速走远,等眼前再恢复光明,江浮已经不见了人影。 江浮生气了,或者说害羞多一点。 秦奈没有死皮赖脸追上去,她动手把面膜贴正。要回房间时,忽然看到沙发角落里的吉他。 莫如是走得急,把东西落了下来,她平时每天都会练曲,按理说这个点找不见吉他,也该着急了。 秦奈打电话过去,然而整整十遍都是忙音。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如是性子虽冷,却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平时再忙也不会挂电话。秦奈不死心,又打了几遍后终于接通。 对面缄默很久,只剩沉重的呼吸声。 “做什么?” 莫如是刻意使声音平稳,周围嘈杂而混乱。 尖啸的警笛声夹杂在沙沙电流里,搅得秦奈心神不宁,她什么都没来得及问,电话再次被挂断。
第28章 秦奈意识到不对劲,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她一边把面膜扯下冲着脸,一边不知疲倦打着电话。 莫如是没有再挂断,也没有再说话,只有通话时长一分一秒跳动着。 尖锐的孩子哭闹声越来越大,刺得秦奈耳膜几乎要破裂,她把电话拿远,面色凝肃地问:“你在哪儿?” 冗长的沉默过后,莫如是终于肯开口,却是直白的拒绝。 “没什么事,你不用过来。” “你在哪儿?”秦奈仍在坚持。 “望安北路。” “你伤得重吗?” 秦奈心里已有猜测,问的是伤得重不重,而不是有没有受伤。 她胡乱擦了擦脸,连忙去穿衣换鞋,抓着钥匙就往外走,“你别急,我二十分钟到。” 望安北路在远离市区的郊外,今晚有场盛大的机车赛,场地前几天就已经清了出来。 晚高峰早就过去,路上并不拥堵,秦奈没敢降速,一直保持着高迈行驶。她嘴上说是二十分钟,其实十分钟就已经赶到了现场。 那辆川崎H2撞到了道路旁的软状护网,在赛道上滑行二十米后被逼停,油箱破裂后早已经流光,空气中充斥着汽油味。 莫如是穿的机车服即使绑着护臂,还是挡不住那些细小的砾石,磨穿后直接擦碎她的手肘,露出了森白的骨头。 她摘了头盔坐在灌木丛边缘的石栏上,低头忍着余痛,半扎编发的末梢也染了几丝血迹。 望安北路是专赛通道,比赛时都会清场,不允许外人入内。工作人员疏忽大意,让一个小男孩冲过警戒线横穿了马路,莫如是为了躲避他才失控出了车祸。 如果不是有护网格挡,在这个天桥路段,结局如何难以想象。 救护车还没来,警察却已经赶到现场,正在做着笔录。 小男孩没有受伤,但惊吓过度,呜呜咽咽哭个不停。他的妈妈看着莫如是已经被石头磨烂、血流不止的手肘,担心会被索要天价赔偿,声泪俱下地道着歉。 秦奈看到前头混乱不堪的场景,车还没停稳就直接扯开安全带,拿着副驾驶的药箱冲下了车。 她用绷带缠紧莫如是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很快被染红,直到循环十来次后才堪堪止住了血流速度。 救护车在路抛锚出了故障,没法及时赶到现场,秦奈怕再拖下去,莫如是这弹吉他的手得废掉,在警察默许下,她打算亲自开车去医院。 那对母子在一旁哭嚎着扒车,把锅甩给了莫如是,声称不私了就不能走,气得秦奈想直接碾过去。 莫如是并不缺钱,为了三瓜两枣和他们纠缠没什么意义。她独处惯了,一直怕麻烦别人,也怕被人麻烦,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所以刚才秦奈要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车内充斥着血腥味,听着外头厌烦无比的哭声,莫如是刚想应下,一旁的警察适时上来将人扯开。 秦奈瞅准时机把车窗升起,一脚油门直接离开了这里。她看着时而滴在座位上的血珠,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 “我知道你嫌麻烦不打算纠缠,可是老莫,你看看他们的嘴脸,这条赛道说好了夜里八点到十点不允许外人入场,他们自己不顾惜性命跑出来,要不是你躲得及时,少不了吃官司,挨讹钱又要坐牢。” “哼……私了,亏他们开的了口,想得到美,你要是不想打官司,我来帮你,绝不能助长这种人的气焰。” 莫如是全程无话,如果不是了解她的性子,秦奈还以为她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这种比赛莫如是并非第一次参加,秦奈也不是第一次担心她会出事,之前好言相劝许多次,奈何对方根本不听,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她虽然心疼莫如是摔成这样,却还是得装出严肃语气数落一番。 “这爪子不养两月绝对落下病根,那破车我管你是十万二十万买的,趁早丢了,今天侥幸捡回一条命,那明天呢?回去好好弹吉他,好好经营你的乐队比什么都强,你又不缺钱,为了几万奖金赌命,鬼才会相信。” 眼看着到了医院,她叹着气恐吓,“这次我送你来医院,下次就是火葬场了。” “死了更好。”莫如是说。 秦奈不敢回答了。 她知道莫如是说的是真话。 江浮说过,莫如是给人的感觉很丧,既不想活又不想死,这不是错觉。她参加机车赛的确不是为了奖金,只是想在寻求刺激中把生死权交给赛道。 莫如是的话勾起了秦奈很久远的回忆,想说什么又怕自己的话会变成隐晦提示,指引她在求死路上越来越近。 她以前没那么消极的,至少八年前不是。 手肘创伤面极大,粉碎性骨折,又因为救护车没及时赶到,耽搁了时间。莫如是失血过多,进急诊手术室缝合时已经接近晕厥状态,她看了眼在外等候的秦奈,反常地开口安慰。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秦奈忽然想起来,她伤成那样,却始终没喊过一句疼。 没事,骗鬼呢。 秦奈满口应下,独自在走廊外坐了将近一小时,她刚给江浮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去,屏幕前就投射下一片阴影。 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秦奈忙不迭关了手机,慌慌张张站起身来,局促地攥着衣摆。 “叔……叔叔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莫如是的父亲,莫良安。 莫良安年已六旬,戴着副金边眼镜,斯文而儒雅,他没什么面对晚辈的架子,亲和又富有涵养。 “我从港城过来谈生意,本想饭局后顺道看看阿如,托人打听才知道她今晚在望安北路有场比赛,不幸出了事,顾不得别的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助理提着公文包一言不发跟在身后,莫良安越是温和,秦奈越是如坐针毡,面对好友的父亲,她没来由地产生恐慌感。 莫良安在商海浮沉多年,很懂得说话艺术,接下来将近半小时的等待中,秦奈被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她调动全部情绪,磕磕巴巴说着莫如是这一年来的近况。 近两个小时的手术很顺利,随着手术室门打开,莫如是被护士推着出来,手臂横亘的伤已经缝合好。她身上血腥气很重,大概是麻醉没过,声音轻得几乎只剩气音。 “阿奈,你先回去吧。” 秦奈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知道莫如是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人,虽然担心,却意外稳住了平日里焦躁的性子。 她勾了勾莫如是的手心,一步三回头。 “我明早来看你,要是有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 等秦奈进了电梯,莫如是本就浅淡的笑意彻底消失,她没有和莫良安打招呼,只是不着痕迹侧过头,让身后护士推她回病房。 莫良安并不因女儿这种冷淡的态度而生气,他让助理在外头等待,自己跟着走进去。 护士发现气氛不对,接好监护仪又细心地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忙不迭出了病房。 一室寂静,只剩下父女二人。 莫良安坐在一旁,他虽然年已六旬,发丝却还没有斑白,整个人看起来温温和和。 “后天我就回港城了,阿如,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莫如是躺在床上,甚至不愿睁开眼睛,“不是我让你来的,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莫良安脾气很好,并不为莫如是的态度生气。他想起自己在莫如是家里看到的乐器曲谱,多年来第一次放下芥蒂。 “你要是真想在音乐这条道上闯荡,我可以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孤身在外总是难得多,现在不比以前,阿如,良盛哪里不够你施展拳脚?” “我就算进皇港,也不会留在良盛娱乐。”莫如是答得生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你想自己闯荡也行,回到港城去,今晚这种意外谁能担保下次不会发生,如果再耽搁久一点,你叫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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