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拿出月衔珠,说出如此惊世骇俗之话后,率先迎来的是你们对于这一切的质问。”沐言汐的目光落至之前在万佛宗要诛杀她的那些修士身上,眉眼间露出笑意。 她想,她这一回可能赌对了。 那几名长老被她真诚的目光看得侧过脸去,“北霄帝尊救世的传闻人尽皆知,不然你们神霞殿后人为何会被尊称为‘帝姬’?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叫的。” “总归现在出了朝岁城,就会被缚灵袭击,待在这里还相对安全一些,你说的这一切是真是假老夫并不在意,至少你能挡住曲南宫,我就信你。” “我勒个乖乖,所以说,天道才是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老子就算要编出来骗人都扯不到天道身上去,所以我们这算是要诛天伐道?” 此言一出,议论声高涨。在所有人的心中,天道几乎代表了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近的那个神。 然而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们,那个神才是造成他们一切痛苦之人。还有人告诉他们,那个神并非是真正的神,甚至可诛! 在场无论年岁大小、修为高低,既为修士,在年少时定有满腔热血,立志扬名天下的英雄之梦。 或许泯灭在错综复杂的宗门关系中,或许堙灭在久堪难破的修为里。 可只要给他们一个合适的契机,刻在骨子里的热血若烈火燎原、沸腾不止。 “那我岂不是成救世主了?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善推演的修士,那人说我命中带华盖,将来定是要做一番大事情、彪炳千秋的。当时我娘觉得不靠谱,还掀了他的摊位,敢情这还是真的?” 旁边的人虽然觉得他这话不着调,却也跟着笑起来:“我爹总说我不成器,等我除尽缚灵、补了天梯,我家的族谱就要从我这一代开始重写!”
第八十九章 这时, 一名女修推开人群,对着沐言汐和易无澜真诚发问:“小殿下,仙尊, 我们真的能将所有的缚灵都杀死, 能重开轮回之路, 重连飞升之道吗?” 沐言汐曾经也问过自己无数回这个问题, 甚至还问过易无澜、问过秦连殇。 但此刻,她莞尔一笑,无比坚定的告诉那名女修:“苍生大道,从不以一人之愿,凡人之道定当长存。” 女修又问:“那我们又该做什么?北霄帝尊当年是如何除去缚灵的,你知道吗?” 沐言汐答:“这便是我要说的有关神霞殿与凌霄宗的事情。” 众修士纷纷沉浸在月衔珠中之事,被沐言汐一提醒,才想起最初的目的。 沐言汐看向易无澜,牵上她的手, 定了定心神, 道:“想要除去缚灵, 就必须借以诛魔大阵。我想诸位也很明白,我的修为远不及月衔珠中的北霄帝尊, 因此, 我无法一人起阵。” “若是你一人就能完成,还要大费周章将其中之事告诉我们做什么?”花卿予看向志气昂然的众人,揶揄道,“这种救世的事情怎么着也得带上我们一起吧?” 被她斜睨到的修士正是方才那位说要改写族谱的男修, 花卿予眼波流转, 男修竟有一瞬间的晃神,待回过神来后, 立刻怒道:“对,必须带上我们一起!” 沐言汐却是挑起眉梢,以男修的修为估算了一下他的年岁,暗骂一句花卿予为老不尊。 易无澜看着众人的反应,深邃的眸瞳中看不出情绪,沐言汐低声问:“怎么了?” “在六合塔时,你就打算将此事告诉他们了?”易无澜问。 “那时候用月衔珠,只是担心我有遗漏的细节,打算回去后再多看几回。”沐言汐侧头,易无澜的发梢刚好拂过她的鼻尖,有些痒。 易无澜叹气道:“太冒险了。” 沐言汐自然也知道这一举动很冒险。毕竟在几年前,甚至几个月前,其中有些人还对着她一口一个邪魔外道。 这些人如今因为曲南宫被迫又与她们站回了同一阵营,对于曲南宫的中途反水深恶痛绝。再加上她给了他们足够心动的筹码,虽是赌局,但在她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会赢。 沐言汐看了眼还在舒展口头雄心壮志的众人,凑到易无澜的耳畔,唇瓣擦过,拖长了音说得暧昧:“仙尊就不要同我计较了,等回去歇下,我任你处置啊?” 易无澜眸光一颤,揽在沐言汐腰间的手微微缩紧,伸手在她后腰处一拍:“没个正形。” 沐言汐见易无澜神色稍愉,当即卖力地哄:“我没有提前报备本就是我的过失,仙尊还愿意站在我旁边帮我镇着场子。别看他们一口一个小殿下,还不都是看在你明澜仙尊的面子上?” 易无澜受不了沐言汐过于炽热的眼神,不说话只是偏开了眼。 在旁人看来,易无澜恐怕是和沐言汐又在商讨什么极为重要的大事,十分严谨肃然。但沐言汐和她相处那么久,自然明白明澜仙尊这是被她哄开心了,不再对她计较了。 沐言汐在一种修士几乎要立投名状的气势下,终于和易无澜拉开了距离,但两人相缠的青色长袖下,紧牵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所知的最后一些线索全盘托出:“诛魔大阵三方阵眼分别位于不夜城、神霞殿与凌霄宗。三方阵眼倾注而上,于如今血池所在之处——七绝鬼域,才能启动大阵。但是天道已有过一次缚灵被覆灭的经历,祂也想这个大阵。” 万佛宗一名佛子不解的问:“缚灵被天道所创造,替天道办事,为何祂还要毁缚灵?” 沐言汐:“我们要用诛魔大阵杀缚灵,而天道,却要缚灵强占诛魔大阵,要他们彻底毁去,那个阵法。” “因此,在曲南宫攻向朝岁城时,我便让神霞殿与凌霄宗之人速回宗门,守住各自的阵眼。” 她这么一提,很多仍持怀疑态度的修士,像是突然被点醒:“万佛宗一战后,秦连殇曾找过曲南宫,要求他攻打神霞殿和凌霄宗!” “对对对,那时曲南宫并不愿意,秦连殇还当众伤人,令曲南宫不得不从。” “秦连殇身为魔尊,他想要攻打灵修,完全可以攻占灵修其他的地盘,凌霄宗和神霞殿不可能袖手旁观。可他身为缚灵,指明要这两个宗门,分明是为了诛魔大阵!” “曲南宫其实并不想那么快跟凌霄宗还有神霞殿对上,那些缚灵也仅仅是围在两宗之外。秦连殇后来还找过曲南宫几回,再三强调是要彻底攻下这两个宗门。” 沐言汐看着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忍不住跟易无澜嘀咕:“看来当初他们倒向曲南宫也是有好处的啊,一个个见了秦连殇多回,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现在都无需我解释了。” 她这一回声音没避着人,旁边看热闹的花卿予笑了起来,她一脸真诚,眸光却是冷的:“可不是嘛,诸位仙君深入衔阙,可替我们探到了不少情报哩。” “花卿予,你这是什么意思!”八棂宗的扶蠡长老法杖一垂,怒目而视。 花卿予袖袍一挥,轻飘飘化了他的灵力威压,低头摆弄手指上的戒指,“我能有什么意思,诸位仙君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况且我也没说你们做得不对啊,若非你们入了趟衔阙宗,如今指不定又在魔域做座上宾呢。” 她话说完,还将那枚青玉戒指摘了下来,拉起沐言汐的手套上,目露赞叹:“这戒指配你这身青衣正正好,送你啦。” 就在这时,沧梧宗宗主江承转身面向沐言汐,拱手道:“从前之事是我利益熏心、执迷不悟,让帝姬受尽委屈,如今仙门遭逢大难,帝姬与仙尊能不计前嫌再度出手相助,花宗主说得不错,吾等都该给帝姬一个道歉,还望受我一拜。” 江承并非是做做花架,话刚说完他已经一揖到底,他身后沧梧宗的修士也皆跟着一起。 沐言汐略微意外,她本以为维持表面的平和,有共同的外敌就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相处状态,没想到江承作为一宗之主,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易无澜从后面走上来,站在她的身侧:“不必勉强。” 沐言汐勾了一下易无澜的掌心,收回手面向沧梧宗。其实江宗主不必做这些,当时针对她的宗门有那么多,她也不至于真一个个寻仇。 如今他们已经是同一阵营的人,人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过往之事,她都不再计较。 可江宗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偏站了出来,不仅仅代表沧梧宗,更是逼其他宗门的人也出来道歉。 沐言汐自然得给面子。她走过去托起江承,道:“江宗主和各位都是我的前辈,我所修功法确实与旁人不同,当时又有衔阙宗煽风点火,你们也不过是衔阙宗的局中之人罢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其他宗门之人见状,不管心里想法如何,也皆随着沧梧宗出来表态。哪怕沐言汐现在仍修魔气,哪怕她不足百年便至大乘,哪怕她可能就是易无澜三千年前的那个道侣。 各大宗门中举足轻重的修士皆上前来致歉,沐言汐也不再计较对着他们一揖:“算了诸位,你们也不过是一时被蒙蔽。” 说起‘被蒙蔽’,众人又开始义愤填膺起来,那些原本不愿提衔阙宗的人也开始毫无顾忌的大骂起曲南宫,大骂起那些缚灵。 想必这些人在她跟易无澜离开的这些年里,在衔阙宗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也算是对他们曾经想要扳倒凌霄宗的惩罚了。 沐言汐附和他们的话:“曲南宫此次歇战,是因为他与体内的缚灵魂魄还未完全融合,过度消耗灵力易被夺取身体控制权,但等到他完全融合压制后,定然还会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 旁边一名面相粗犷的男修高声叫骂:“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呸,天道的走狗,真以为能灭了我们所有修士吗?下一回他敢来,就别想再回去!” 沐言汐等的就是他们这一态度:“这几日大家好好休养,尽快恢复修为,将缚灵一网打尽。” 德化大师问易无澜:“是否要再商讨一番具体的对策?” 易无澜摇头:“人越多便越决不出结果,诸位等通知便好。” 易无澜这么说,各宗门宗主不免有些讪然,当即想到那日在千樽镜中的对话——皆须按照归墟殿之令来办。 他们这才想起,从一开始,无论沐言汐告不告诉他们这些事实,他们都没有第二个选择。沐言汐却还是将一切都向他们托出,心下顿时又对沐言汐多了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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