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外的人,是易无澜。 曲南宫像是早已料到易无澜会来一般,头也不抬,平心静气的倒着茶:“这壶茶正煮开,仙尊来的真是时候,坐吧。” 易无澜眼眸微抬,径直走了进去。 李重台右臂上的剑痕开始发作,疼痛夹杂着寒意,穿行四肢百骸。 曲南宫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压下心头逆血,前去关上屋门。 易无澜并不打算久待,略显苍白的手指从袖中探出,拾起桌边的萤惑引,萤惑引上的指针开始急速的转动,像是要因她的灵力崩裂一般。 她促停了指针,将其一拨,正好指在曲南宫的方向,声音淡淡问:“回答我,浮屠境中的那个缚灵要做什么?” 曲南宫整理袖袍,笑着道:“浮屠境内的人与我有何关系,仙尊不应该去询问万佛宗的德化大师吗?” 易无澜轻轻笑了下,手指轻敲。 手中的萤惑引瞬间化作齑粉,散落的碎片裹挟着清寒的灵力,瞬间将屋内的陈设粉碎。 离得远的李重台瞳孔一缩,好不容易用灵力治愈的手臂又隐隐泛着疼,眼中恐惧四散。 易无澜接着问:“是你让秦连殇入浮屠境的,还是他要进的?” 都提到了秦连殇,很显然,易无澜已经知道了他们在浮屠境中动的手脚。曲南宫继续沉默,片刻后,冰寒的灵力威压直冲面门,直入胸腔而来。 曲南宫如今已是合体期的修为,面对易无澜的威压也能用灵力抵抗。 可过去的几百年间,归墟殿压在各大宗门之上的阴影,在这一刻依旧清晰。 曲南宫咬牙道:“是他自己要进的,他自复活起就带有自己的意识,衔阙宗无人可以左右他。” 那便没什么好问的了。秦连殇身为曾经魔域之主,就算如今成为缚灵,也断然不会屈服于灵修之下,更不会将他的真实计划告知衔阙宗。 易无澜神色冷淡,将灵压收回。 曲南宫还未松下口气,又听易无澜突然问起:“你们控制低阶缚灵的方法,有要交代的吗?” 曲南宫咬牙道:“我不知仙尊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当年秦连殇都不曾做到的事情,我们衔阙宗哪有这样的本事?” 听他否认,易无澜也没拆穿。她淡淡看了曲南宫一眼,头都没有回,顷刻之间,屋内的灵力暗涌浮于空中,剑拔弩张杀阵渐成—— 好似随时能出手将人吞噬。 曲南宫和李重台不约而同攥紧了手,袖中的长剑隐隐有出鞘之势。 意料之外的,虚空中的灵力渐渐散了去,易无澜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笑了下,复而看向端坐主位上的曲南宫。眼眸冷冽深沉,语气清冷平静: “曲宗主,归天宗如此为你卖命,想必他们还不知道控制贵宗控制缚灵的方法吧?” 曲南宫瞳孔一缩,骤然想起在风月楼时,他们派出的那名化神期缚灵是死于易无澜之手。 秦连殇研究缚灵数百年,其中一份手稿便是记载控制缚灵的方法,曲南宫发现控制之法也是阴差阳错,并非秦连殇的方法不对,而是人不对。 衔阙宗上下皆为鬼修,是未曾修道过的凡人死后,以灵魂状态修炼重归于世,本就超脱四合之外。而成为鬼修的缚灵,会与缚灵之间产生联系,拥有控制低阶缚灵的能力。 那日在风月楼作乱的缚灵,之所以能悄无声息潜入其中、入城时没有残害其他人,便是因为受到了那名化神期鬼修所化缚灵的指令。 如今易无澜既已问出口,便是已经知晓了他们控制缚灵的办法。特意提起归天宗,更是直接戳中了曲南宫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野心—— 人鬼殊途。 鬼修因为数量的稀少,向来都是依附人修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鬼修愿意一直屈居人修之下。 然而易无澜只是极为平静的问起这句话,好似对他们的想法早有预料,更甚者,猜到了他们利用归天宗的心思,却依旧不打算出手。 曲南宫为人时便是凡间的帝王,在修真界又贵为一宗之主,他见过无数人的爱恨嗔痴,却依旧看不透易无澜的想法。 善恶,对错,正邪。 好似哪一边都不能够定义她。 又或许都不是。 一如当年衔阙宗前任宗主创立六合塔时,曲南宫才刚成为鬼修不久,因出众的天赋被引见到前任宗主身边。 他永远忘不了六合塔成立,血溅塔前的那个那一个长夜。 最是痛恨缚灵、对缚灵生杀殆尽之人,最终却默许了六合塔的存在。 曲南宫眼眸赤红,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易无澜眼神静若湖泊:“你在怕什么?” 曲南宫攥紧了手,他在怕什么,自然是惧怕易无澜如今还凌驾在所有人之上、深不可测的修为,自然是惧怕从秦连殇口中所得知的、与他之前所知相悖的一切! 易无澜分明就是个疯子,之前打着除缚灵的名义杀尽修真界反抗她的人,如今又能用三千年去逆天复活一个曾经的道侣。 谁又能猜到她下一步棋的真正目的? 曲南宫勉力定住心神,直到易无澜的背影远去,紧绷着的背脊骤然一松,跌进软椅内,胸口剧烈起伏着。 李重台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牙根打颤:“宗主,仙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那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曲南宫闭了闭眼,眉宇间的狰狞恨意一闪而过:“自然要继续。” “她都不在乎人命了,我们又为何要为他们人修考虑?” “那、那沐言汐该怎么办?要是我们真让沐言汐死在浮屠境…… ”李重台突然想起,“沐言汐不是她曾经的道侣吗?难道她会眼睁睁看着沐言汐出事?” “你以为秦连殇会对沐言汐下手?”曲南宫拿过一旁半凉的茶壶,以灵力重新灼热,“秦连殇定然对沐言汐另有所图,可他却没有告知我们。易无澜是个疯子,秦连殇又何尝不是?你觉得当年秦连殇真是因为不敌易无澜,所以身死的吗?” 李重台大骇:“难道……” “我也只是个猜测罢了。秦连殇大半生都在追求控制缚灵的办法,也许当时魔域失守秦连殇是真的不敌易无澜,但我想,秦连殇是主动过赴死的。” “一个修无情道的仙尊能耗尽三千年去□□侣,一个魔域之主能拿命去赌号令缚灵的几率。你说,他们谁更疯?” 曲南宫低笑一声:“可这敌对的两人,却都与沐言汐有所渊源,甚至在三千年后也对她多有宽待。故人?秦连殇那种人也会需要叙旧?” “沐言汐身上,定有秦连殇三千年前就想要得到的东西。” * 浮屠塔内,天地色变。 白黎初救下被朱雀神兽攻击的两名佛子,为二人简单以灵力调理后,听二人提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都会被耗尽灵力的。” 白黎初看了眼青龙的方向,沐言汐等人的招式明显疲软下来,她急切的望向二人:“那你们可有其余的办法?” 两名佛子同时望向大殿旁的石柱:“浮屠境是为历练,不主生杀。五只神兽既为先祖灵兽,定然悉听佛法。石柱之上刻有先祖留下的梵文,整座塔又皆是聚先祖之力而成……” “可万一不是呢?”白黎初斟酌道,“你们先祖也逝去多年,万一这几只神兽突破了原有的控制,又或者没有其他的巧径?” “道友觉得他们还能撑多久?”其中一名佛子反问。 白黎初终是放下了手,“那我需要做什么?” “我们二人的灵力也许不够,希望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两名佛子话音落下,周身已经亮起金色佛光,一股虚无的力量开始汇聚在周身。 离得近的一名散修不解的问:“佛子……是在做什么?” 白黎初:“抽取浮屠塔之力?” 见散修不懂,她无奈解释:“五兽源自浮屠,困于浮屠,自然也听命于浮屠之法。佛子正在用浮屠境中的经文道法,尝试破镜。” 散修的眉头仍未松开:“那需要我们帮忙吗?会不会被那五只神兽察觉到?” 白黎初转头,两名佛子背脊笔直,周身被源源不断的佛光缠绕,正在全力施法中。 与此同时,周围石柱上的梵文开始闪烁,耳边似有梵音颂唱。 在浮屠境再度迎来日出之时,两名佛子同时睁开言,丹田中新吸收的佛法尽数开始运转,在二人周身急遽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团。 二人手指不断变幻掐诀,金色光团一再向周围扩充涨大。 在他们身侧,无数入境的修士也在一刻不停的掐诀,向两名佛子输送自己的灵力,高阶修士将他们围成一个包围圈,扛住神兽的所有攻击。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加入,金色光团在须臾之间又暴涨了一倍。 在涨无可涨之时,所有高阶修士都接收到了佛子的信号,猛地从神兽处撤手,将灵力一齐灌向其中,金色的灵力光团一齐猛击除去,以雷霆之势直冲大殿上空。 灵力光团撞上大殿上空法阵的瞬间,骤然向四面八方爆发出巨大无比的威能,狂风肆意阵阵,灵力一息间冲起万丈之高,巨大的‘卍’字击向五只神兽,破空声惊天彻底。 再抬眼时,神兽的幻影已然消散。 大殿外禁锢修士的法阵散去,露出不少未曾入殿的熟悉面孔。惊讶的,欢喜的,以及惊恐的。 顾淮之万万没想到进去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他猛地看向一旁衔阙宗众人。 孤司偃向他使了个眼神,摇了摇头。 顾淮之勉强定下心神,向云景和的方向走去:“吓死我了,你们进去那么久,我都想直接进去找你了。” 云景和慢条斯理的收起剑 ,“这么多人都进了,万佛宗不至于让我们步入绝境,你在担心什么?” 顾淮之脸上的笑意一僵,若非云景和也一同参与了计划,他都要以为云景和是在故意给他难堪了:“我这不是担心则乱吗?” 云景和随意应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背后陡然传来两道剑气。 只见合欢宗的两名男修一前一后上前,杀意凛然的对上顾淮之。 顾淮之忙往后退几步,有些猝不及防。随着归天宗弟子的相帮,很快成了两个宗门的混战。 合欢宗的弟子几乎都是被归天宗骗入大殿的,此番出来,第一个就是要找归天宗算账。 其他宗门中亦有受骗者,归天宗到底寡不敌众,很快败下阵来,一个个狼狈不堪。还是万佛宗的佛子提起浮屠塔的出口已开,才让众人停下了这场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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