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写作业的圆圆大声告状:“妈妈!干妈偷吃蛋挞!” 方净秋在帮客人结账,听见女儿的声音才发现南熙进来了,柔柔笑道:“熙姐,你关门了啊?” 说完点了点圆圆的小脑袋:“你干妈爱吃多少吃多少!” 有人撑腰,南熙当着圆圆的面又吃了一个,朝她吐吐舌,回答道:“反正也没什么人,我早点休息。” 方净秋点点头,送走客人,正要过去,又有人来,只能朝她笑笑,继续接待顾客。 天气一冷,面包店的生意开始回暖,在萧索的秋日吃上一口香软可口的面包,是最幸福的事情。 南熙一连吃了三个,还是没觉得幸福。 有钱才是幸福。 “干妈,你为什么又叹气?”圆圆掰着指头数了数,“五分钟叹了六次。” 南熙怔了下,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圆圆自问自答:“是不是因为那个漂亮姐姐没来,所以你伤心了?” “好好写你的题!”南熙下意识岔开话题,轻轻拍了她一下,“不然我告诉你妈。” “哼,被我猜中了还不承认。”圆圆嘟囔着,埋头苦写。 南熙没说话,又吃了口菠萝包,机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 窗外,暮色温和而隐约,亮起的路灯黯然失色,各色轿车拼接成断断续续的彩虹桥,按部就班地驶向远方。 南熙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狼狈地扭过头,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在寻找那辆宾利。 像那一次的下雨天,停在花店前,女人踩着水撑着伞,拾级而上,推开那扇玻璃门。 可她不会再来了。 南熙吃完最后一口菠萝包,店里的客人也散了。 方净秋收拾了一下几张桌子上的碎屑,坐在南熙对面,轻舒一口气。 刚闲聊几句,圆圆噔噔噔跑过来,站在两人中间,指着一道题说:“这个我不会。” 南熙看了一眼就眼前一黑,现在的出题人怎么回事,一年级的小学生连1+1等于几都要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居然让他们解逻辑思维题,这不是为难家长吗!岂有此理! “我也不会。”她直接摆烂。 “干妈羞羞脸,”圆圆笑嘻嘻地捏她的脸,“上次你也不会,还是漂亮姐姐告诉我的!” “漂亮姐姐?”方净秋抬起头,笑着看向女儿,“你们俩又瞒了我什么秘密?” 圆圆马上用手捂住嘴,方净秋便伸出“魔爪”挠她痒痒,将她逗得咯咯直笑。 南熙捧脸托腮望着母女俩,脸上也浮现几分笑意,余光瞥见桌子上的题,笑容又隐去。 她花了十年时间忘记她,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是重遇才几日而已,生活里的每个瞬间都有了薄时月的存在,像月光流泻般悄无声息,又无孔不入。 晚上,南熙失眠,辗转反侧片刻,下楼拿了几罐啤酒,复又上楼,推开窗,拉开拉环,对月自酌。 清风徐来,树木与星星被吹的颤动,明月依然皎皎,温柔地将满身尘埃洗去,吹散在天际。 无法否认,她依然贪恋月亮。 熬到凌晨四点半,天将熹微,月色隐约。 南熙没有看日出的打算,简单收拾一下,在满是啤酒味的房间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意料之中地起晚了。 不过她不必像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自己就是老板,起晚也不会扣工资,权当是给自己放了几小时的假。 不慌不忙地穿衣洗漱之后,她打了个哈欠,先去方净秋那里顺了两块面包当早餐,这才慢悠悠地开张。 如她所料,一上午都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逛街的女孩转转便走了,南熙乐得清闲,吃过面包后缩在沙发上补了个回笼觉。 发愁没用,不如躺平。 大概是上天见不得她过得舒服,下午外卖订单忽然多了起来。 想来也是,今天周五,有花相伴,这个周末会过得更愉快,现在的人都很会享受生活。 一束束包装精美的鲜花送出去,转眼便要五点了,方净秋拜托南熙照看一会儿面包店,她去接圆圆放学。 这所小学没有校车,不过离得也不远,骑个小电瓶车来回十五分钟就够了。 反正是顺手的忙,也不麻烦,南熙从未拒绝,所以自从圆圆上小学开始,每天都是如此。 面包店挂上了“店主有事外出,结账找隔壁花店”的告示牌,方净秋立刻动身去接孩子。 南熙玩了会儿手机,隔壁便有人结账,她走出门,忽的发现飘了点小雨,无伤大雅。 结了账,又有人来,南熙待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了,准备回去,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 可环顾四周,路上并没有那辆熟悉的车,直到她在微朦的雨雾里朝花店看去。 花团簇拥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竹绿色的大衣,明明是毫不起眼的绿叶,却硬生生将满室的花映成陪衬。 南熙静了静,直到飘摇的雨珠落在肩上,沁着凉意,终于缓缓走过去,正要推门,对方似有所感,回首望来,朝她浅浅一笑,周身漾着朦胧的光,美好得不可思议。 猛然间,南熙想起两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很常见,却又该死的贴切。 她深吸一口气,同样面带微笑推开玻璃门,问:“下午好,来买花吗?” 尾音消散在悠荡的风铃声里。 薄时月不想客套,怕自己没有勇气再提起,所以很快摇头否认:“不是。” 南熙的脸便垮下来,不买花干嘛要来,和前女友叙旧啊! 不过还真有可能。 她戒备地看着薄时月。 “星星……” “停!”她马上打断她说话,“你可以称呼我为老板或者南熙,谢谢。” 被当事人毫不犹豫地拒绝,薄时月抿了下唇,低眉瞥向快要枯萎的香槟玫瑰。 在她还不知道南熙的名字的时候,南熙已经对她了如指掌,主动搭话:“我叫南熙,小名星星,你是月亮我是星星,咱们俩是不是很般配?” 薄时月心中并未掀起任何波澜,平平静静地看她一眼,生疏地唤她“南熙同学”。 又提醒道:“要上课了,你不回教室吗?” 高一时,她们不同班,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别的班的人在课间十分钟找她说话,莫名其妙。 可南熙越挫越勇。 她这边从厕所出来洗手,那边南熙跑过来,快到她面前时刻意放缓脚步,笑着说:“好巧啊月亮,你也来上厕所?” 明明呼吸急促,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偶遇。 她抱着一摞试卷从办公室出来,南熙也毫不意外地出现,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淡定解释:“我罚站呢。” 罚站十秒钟,然后奖励自己和她一起走。 她在天桥上吹风,不出两分钟,身边就会多一个人,笑吟吟地开口:“今天天气不错,是吧月亮?” 就这样霸道地闯入她的人生。 她始终疏离地叫她南熙同学,直到高二的某一天,教学楼停电,所有人都脱了缰,一起去天桥上看星星月亮。 南熙闹她,让她作诗一首。 她毫无文采地说:汁源由扣群1⑤2二7五2八1整理,欢迎加入“月亮很圆,星星很亮。” “是耶,我确实很亮!”南熙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冲她笑,眼睛忽闪忽闪,像亮晶晶的星星。 从这天开始,她改口叫星星。 很多年后的今天,她没有资格再唤一声。 她们的关系回到了原点,只不过身份对调,这次换南熙叫她“薄小姐”,她巴巴地喊对方“星星”。 这样的认知让她难受,驱使她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你和他结婚是迫不得已的吗?孩子是不是只是为了给父母交待?你想不想离婚?不离婚也行,你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一连四个问题砸下来,南熙懵了下才反应过来,薄时月真的相信她结婚生女了,而且准备做见不得光的小三。 这可是薄时月诶,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大名鼎鼎的珠宝设计师,居然要屈尊做一个普普通通花店老板的小三? 南熙没憋住笑,冷嘲道:“看来去美国十年,薄小姐open了不少。” 薄时月没说话,心里竟觉得有几分甜,她居然记得自己在美国。 “我有男人,也不缺女人,”南熙抬了抬下巴,“那边就有拉吧,我想找个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要吃回头草?” 薄时月缓缓靠近她。 “因为我叫得好听,因为你喜欢我的身体,因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契合。” 耳廓的热气一阵又一阵地吹拂,勾兑成初酿成的蜂蜜,浓烈到极致的甜,蛊惑人心,稍一靠近,便会被蛰的体无完肤。 可耳廓、鼻息、唇齿、手指和心脏都在回味那份久违的香甜。 热流涌动,暧昧不清。 南熙克制着,掐着手心强迫自己清醒,淡声嘲讽:“看来薄小姐没少做这种事。”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恶语相向。 薄时月闭了闭眼睛,有些受伤地说:“第一次。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的。” 低沉破碎的声线让南熙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下意识想将人拥进怀里哄。 转念又清醒,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但是做小三确实没经历过,她甘拜下风。 南熙冷笑一声,懒得再和她废话,缓缓开口:“我和我老公感情很好,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一字一句,钝刀磨肉似的,她眸中的光也越来越黯淡,轻轻垂首,咬唇不发一言。 像那株枯萎的香槟玫瑰,皱巴巴的花瓣层层叠叠,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美得动人又凄凉。 不敢再多看一眼,南熙狠心下了逐客令:“慢走不送。” 话音刚落,风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伴随着欣喜高昂的童言稚语。 “干妈干妈!我放学啦!”
第八章 栀子花 白昼尚且耀眼,代表夜色即将降临的黄昏已急切地爬满天际,昼夜更替时,流光交错。 街上熙熙攘攘,一门之隔的花店归于寂静。 薄时月显然听到了“干妈”两个字,目光热切地望向南熙,对方沉默以对。 “是漂亮姐姐!” 圆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兀自欢喜着扑向薄时月,快要抱住她时,猛然停下,讪讪地看向南熙。 忘记喊妈妈了。 方净秋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沉默的三人,张了张口,没敢贸然开口,眼神示意圆圆。 圆圆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句话也不说。 这孩子虽然小,但是嘴巴严,答应了的事轻易不会说出来,上次被挠了半天痒,愣是一个字没提。 方净秋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问,温柔笑道:“熙姐,多谢你帮忙,我已经把圆圆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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