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醋没有了,洗洁精也快用完了,再买点洗衣液……对了,再给你买点零食。” 南熙去推购物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想吃什么自己会买。” 最终还是架不住妈妈的爱心投喂,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烟花渐渐少了,一轮皓月当空,更显清冷寂寥。 正值深夜,愈发冷了,连路边的薰衣草也在瑟瑟发抖。 南熙用食指勾着购物袋,其余的手指都缩进袖子里,时不时呼出一团白气,冷得发抖,恨不得跑起来。 偏偏购物袋另一侧的陈千盈依然慢悠悠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南熙索性主动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刚回到家的时候,我就看见你莫名其妙地开始笑,和明诗一模一样,”陈千盈犹豫着开口,“熙熙,你和明诗不会是……” 南熙:“……当然没有。” 陈千盈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俩在一起了呢。” 顿了下,她反应过来,“那你笑什么?和谁谈恋爱了?” 这次轮到南熙欲言又止。 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头往前走,轻声说:“你还记得薄时月吧?” 身侧传来一声辨不出情绪的轻嗯。 南熙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断断续续道:“最近我们又……联系上了,她……经常来花店买花……毕竟是顾客嘛,我也不能赶她走,所以一来二去就……又熟悉起来了……” 短短一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硬生生花了半分钟才说完。 不敢看妈妈的神色,她深深吸了口气,索性坦白:“我也很苦恼这段关系,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是我们总是藕断丝连,怎么分也分不开。” 她试图询问过来人的意见:“妈妈,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沉默时,能听到风声。 擦过脸颊,拂过鼻梁,钻进耳廓,每一处都不放过,寒意便一层一层地累积,直至将人冻僵,再也迈不开步伐。 陈千盈停下脚步,看着被冻得鼻尖红红的女儿。 “不如彻底断了吧。”
第四十一章 丁香花 那天南熙从咖啡馆哭着回来的时候,妈妈刚好在客厅。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欢喜的模样,不到一个小时便满头大汗、伤心欲绝地回家,她无法解释,也无暇掩饰自己的异样,只想回到房间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妈妈什么都没说,跟在她身后走进卧室,打开空调,又掩上门,轻轻走了出去。 等她的哭声渐渐停了,陈千盈这才敲门进来,柔声询问:“和薄时月闹别扭了吗?” “我们……分手了。” 她断断续续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 说完经过,南熙咬牙切齿地开口:“她怎么能这样做呢?我满心欢喜,她却当着我的面和一个男人聊得忘乎所以,她怎么能这样做!”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只剩疲惫与无力,满脸都是泪。 “或许是她的父母发现了你们的关系,接受不了,”陈千盈抽出纸巾,轻柔地擦拭女儿脸上的泪痕,“所以她才出此下策,逼你分手,别想太多了。” 南熙当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哽咽道:“可她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不可能!” “或许,是她不喜欢你了。”陈千盈叹了口气,道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不可能……昨天我们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南熙不愿接受,下意识反驳,声音却弱了许多。 平常不在意的小事在这种时刻总会无限放大,她想起这几天薄时月总是隔几个小时才回复,总说自己忙,甚至连早安和晚安也会忘了说…… 越深想越难过,她喃喃道:“难道她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陈千盈摸摸女儿的头发,低声道:“其实,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或许是她想通了,觉得两个女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还记得我当时说的那句话吗?” 妈妈的声音将南熙拉回现实。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已经断了十年,何必再联系,当初她将你伤的那么深,难保不会重蹈覆辙。”陈千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可是抱着问题将硬币抛到半空的那一瞬间,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 如果与之相悖,那就再抛一次。 南熙沉默良久,试图解释:“我们没交心,只是各取所需,所以我一定不会像十年前一样受伤的。” “真的没有动心吗?”陈千盈平静地询问。 南熙咬了下唇,“没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这十年里都没有谈恋爱,人家一回来,你就巴巴地凑上去甘愿维持见不得光的关系?” 陈千盈一针见血,南熙像是被冷风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狼狈地缩进围巾里,解释也显得格外苍白。 “是她总是招惹我,我又没什么损失,还从她那里赚了不少钱,只是玩玩而已。”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信了,笃定道:“对,就是玩玩,我得从她那里赚一百万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陈千盈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掺和。” 顿了下,她又开口:“不过熙熙,我还是想说一句,我们国家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友好,我担心你被异样的眼光包裹,不然你过得该有多艰难。” 所以你结婚之后出轨女人,就能毫无负担地摆脱异样的眼光了吗? 这话过于大逆不道,南熙没说出来,攥紧了购物袋,沙沙声格外恼人。 “如果她真的爱你,我可以既往不咎,”陈千盈叹了口气,“可是现在,你们之间的关系摇摇欲坠,这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南熙心里一咯噔,有点后悔和妈妈谈心了,敷衍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话题结束,也到家了。 看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南熙准备回花店。 “今天住家里吧,这么晚了不安全。”南淮山不同意。 陈千盈也挽留道:“是啊熙熙,你开车我不放心,不然一整晚都睡不好。” 可是南熙不想早起,执意要走,陈千盈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你爸送你过去,然后他再打车回来。” 这样也太麻烦了,南熙只好同意睡在家里。 洗完澡刚好十点,南熙一边吹头发一边打量整个房间。 她习惯了有自己的隐私空间,所以爸妈不会轻易进来,平常连打扫都是她自己来。 但是她太久没住过了,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反正这么早也睡不着,南熙决定整理房间。 点开歌单随机播放,调大音量,她在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里哼着歌开始整理书桌。 将东西一件件地搬下来,拿出湿巾擦桌子,又逐一放上去,不经意间发现一摞书里夹着一本高中语文书。 南熙动作微顿。 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将所有的书都收进了箱子里,放在床底下。十年了,她再也没有打开过这些书,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封存起来,没想到书桌上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她不禁坐了下来,打开台灯,翻开第一页,腐朽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可南熙却闻到了夹杂着大白兔奶糖味的墨香。 每一件物品被人经手后都赋予了独特的气息,对南熙来说,语文书就是这个味道。 那时候在语文课上除了睡觉,南熙还会偷吃大白兔,她实在不是个好学生,不仅自己吃,还会教唆薄时月吃。 可惜薄时月不喜欢吃甜的,拒绝之后还会没收,等她什么时候老实了,再作为奖励还给她。 南熙总觉得从薄时月手里得来的大白兔奶糖格外甜,所以常常顶风作案,这样的游戏玩了两年,依然乐此不疲。 含着笑看向扉页,她的名字下面是颗红色的爱心,再往下,是薄时月的签名。 她的每一本教科书的第一页都是如此。 开学发新书时,她都会连哄带骗让薄时月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红笔在中间画一颗小爱心。 有了这个,每次打开书都会开心一会儿,连翻开数学书的时候也会因为这个小小的符号不那么排斥了。 那时她想,她们的名字被一颗心连接在一起,迟早有一天,她们也会真正在一起。 往事不可追。 南熙叹了口气,那时的想法多么纯粹,以为在一起了,就会永远在一起。 随意翻了翻书,前面几页还会写几个字,后面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南熙摇头失笑,她也太不爱学习了。 又从后往前翻了一下,书页定在戴望舒的《雨巷》。 稚嫩青涩的笔触在一旁做了批注——姑娘可以实指诗人心里的姑娘,也可以把这位姑娘当成诗人的理想与追求。 哪怕已经过了十年,南熙依然看得一阵头疼,人家诗人说不定根本没这个想法,就像前几年鱼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一样。 她连忙移开视线,看向原文,发现冷漠、凄清和惆怅几个词上各画了一个圈。 她的记忆力算不上好,可是几乎在顷刻间,南熙便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冷漠,凄清,又惆怅,说的明明就是你嘛,”她一边画圆圈一边小声说话,“月亮,你就是丁香一样的姑娘吧?” 薄时月不说话,认真听课。 南熙也不嫌没趣,笑嘻嘻地继续:“你是丁香姑娘的话,那我就是戴望舒,你是我心里的姑娘,也是我的理想与追求,鱼和熊掌就要兼得。”县诸复 口嗨的下场就是下课之后被严厉的薄老师罚抄了三遍《雨巷》。 南熙想笑,扯扯嘴角,没笑出来,回忆总是又甜又酸,让她不敢回首。 将书放回原位,她也没有了整理房间的兴致,躺进被窝。 梦里,雨巷寂寥,丁香姑娘撑着油纸伞默默彳亍着,冷漠,凄清,又惆怅。 早上八点,南熙挣扎着醒来。 吃过早饭,妈妈也为她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送她到车库。 “熙熙,你好好想一下我昨天说的话,”陈千盈摸摸女儿的脸,一脸慈爱道,“妈妈不会害你的。” 南熙应了一声,驱车离开。 清晨的冷意让她格外清醒,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起昨晚的每一句对话,与分手那天交织在一起,她发现妈妈的想法变了很多。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十年前觉得薄时月所做的一切都不可原谅,十年后,底线一再退让。 回到花店,南熙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准备薄时月的盲盒花束。 环顾四周,最终还是拿起了丁香花。 薄时月喜欢浅紫色,丁香花也是浅紫色的,淡雅清香,像薄时月给人的感觉。 丁香姑娘,名副其实。 可她依然是自己心中的姑娘和理想与追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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