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星期的锻炼并没有让周丹扬长高,反而让她练出了一点流畅的线条,肉肉的脸颊褪去了一层婴儿肥,她看见裴衣愈发郁闷,皱着眉很不爽:“你好像又长高了!为什么呀?还变漂亮了?你去整容了?” 裴衣低着头看她:“没办法,该长也得长。” 一个每天懒着打游戏的人长高了,而每天出去晒太阳晨练喝牛奶的人,只是瘦了和黑了,周丹扬很不爽,她不再走在裴衣和方汀的中间,那样像个凹字。 放在教室里的书从高二的教学楼往另一栋搬,乱而有序的学生像是刚出窝的工艺,手里抱着一摞摞的东西,勤勤恳恳的不自觉列队往返在两栋楼中间,有时候交头接耳一次,回来的那个又跟着另一个把手里的东西一分,再原路返回。 “给我吧。”裴衣扶了一下楚纱手里的书,全数接过。她这一长高,楚纱又赶不上了,本来一挑眼就能对视到的高度,现在看人得仰着点头。 方汀带了个新朋友过来,新学期因为高考政策转学回来的人很多,但是除了李纯那种成绩好又有竞赛成绩的人,大多数转回来的不能进重点班,裴衣看了眼那个‘新朋友’,并不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九月一号那天,太阳依旧晒得那么烈,学校把会安排在了上午课间操加上第三节课的七十五分钟里。新高二年级第一和新高三分科的文理第一,共三个人,加上四个英才班的,校长在台上讲,这些人就在下面闲聊。 “学姐,英才班的考试和我们期末的那种试卷难度相差大吗?” 新高二的那个同学年纪最小,好巧不巧,她问的是姜麦。刚刚看见姜麦和裴衣聊着就感觉这人挺随意的,裴衣长得好看她不敢搭话,楚纱给人一种不是很爱说话的感觉,这么一番挑选,她一问就问到了三个人里真正最难相处的。 姜麦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没有可比性。” 简而言之,期末考试的都是小儿科。 同学手里攥着待会儿要上台的稿子,突然有点紧张,应了声不再问什么。 楚纱偷偷的深呼吸,她其实准备了很多,但是在这种场合上台,还是第一次,初中的时候有这样的场合她会装病请假,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准备得很好了,可一到真要上场的时候,还是紧张。 裴衣:“不用紧张,你看看我们校长讲得多激烈,待会儿你要是紧张就把视线发散开,随便找个班的班牌看着,想象底下的都不是人。” 她还记得上一世楚纱也这样过,当时是强撑着上去的,说话的声音越说越抖,最后是姜麦把人给拉了下来。姜麦的爱屋及乌,简直算得上博爱的程度。 “你要是实在紧张,那我们就不去了,我去跟彭主任说说。” 裴衣想要是现在把第二名李思维拉过来,她应该也是能讲几句的。 楚纱摇头:“没事,我可以上去。” 她注意到裴衣右脸下颌处红了一块,早上上学的时候还没有的,奇怪道:“你脸这里怎么了?” “被蚊子咬了抓红的。” 傅洺已经上台,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细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等到他念完最后一个字说谢谢的时候,操场上响起了掌声,这种场合,很少有人在认真的听,但是傅洺分享的都是满满的干货,认真听他讲话的人不少,还有的在记东西。 台上在念姜麦的名字,姜麦上台,冷声道:“我要说的和傅洺的基本一样,谢谢大家。” 她自顾自朝台下鞠了一躬,径直下台,彭主任瞪大了眼睛。 连一向不听讲话的学生都觉得草率,还有的人在问,那个傅洺讲了什么? 本来英才班之后是年级第一,可裴衣说要压轴,学校也就随便她想怎么排。理科班的年级第一还是在八班,都是些中规中矩的话,操场的学生顶着烈日有些犯困,裴衣抬胳膊推了推楚纱:“你看,根本没人看台上的人,你只要上去把手里的东西念完就行了。” 没人看你上台这种话,对特定的人有抚慰的效果。 楚纱往那边看了看,确实没什么人在看台。 台上在报她的名字,人的情绪是复杂的,紧张得太久,等到真的要上去的时候,现在反倒除了心跳有点快之外到是不害怕。 “你这个脸......”姜麦等楚纱走了才说,“被人打了吧。” 裴衣头靠过去,没有隐瞒,不爽地小声说:“安诺那死混蛋,等我找到机会就好好收拾她。” “方汀不见了。”姜麦这视力,总能精准的定位周丹扬身边的两个人,扫一下就知道少了个人。 “她呀,把人关厕所看着呢。” “我猜猜,她想在楚纱讲话的时候起哄。” 起哄很简单,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引起底下的喧闹。 学校话筒质量一般,杂糅着电流声,台上的声音依旧清雅,说话的内容大同小异,介绍自己的名字,说说作为学生该做的事情,然后介绍自己的学习方法。 和台上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裴衣笑了,随口说:“不愧是麦麦,这都能猜对。这个世界上,满地宝藏,也满地垃圾。” 台上那人手刚开始还发着抖,声音也有些打颤,但还是勉强保持着缓慢的语速,再多说几句,她已经镇静了下来,好像只是简单的读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于谁都无关紧要,但是站在那里,对她很重要。 姜麦很平静地开口:“楚纱看着确实是个会在台上被起哄弄哭的样子。” “你要压轴?为什么?” 她可不觉得裴衣准备了什么正经的演讲稿。 裴衣没看她,视线放在楚纱身上,只干笑了声,说:“你今天话很多啊,我现在还是比较喜欢那个不理人,一说话就冷嘲热讽的毒舌麦麦,把她还给我吧。” 姜麦若有所思地看着裴衣,眼神在这人注视着台上的侧脸打量一番,继而一起看向台上那道蓝白色的欣长身影,光把黑色长发边缘染成金色,那人好像在她没有注意的某一刻,经历了一场蜕变。 有的人破茧成蝶,击碎了暗哑沉默。 而裴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场蜕变,是个旁观者也是个参与者,更多的,她像是个主导者。 她对这种欣慰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创造了什么满意的作品出来,这种成就感,比全校只有她一个人写出了那道数学题的正确答案还高。 清雅柔和的声音回荡在操场,底下有记笔记的文科生、拿校服外套挡太阳的学生、看似在听实则走神的人,红橡胶跑道圈着镶刻在绿茵场的蓝白色。 等到谢谢两个字落下的时候,操场上和平常一样,是学生下意识的抬手鼓掌。 没人在乎台上的是谁。 他们很真诚,听完,鼓掌,回教室,继续自己的生活。 楚纱走下台阶朝她们过来,当与裴衣的距离拉近时,忽然暗含骄傲地说:“我讲完了。” 做到了,如此简单。 她的声音很轻松,这句话没有说的必要,但她想说,她也知道,说完了就会有人回答。 裴衣冲她笑了下,想也不想就说:“很棒。” 音响里厚厚的回音还在继续,树荫下的人眼神明亮,还是熟悉的笑,某种情绪在阳光下悄然滋长,楚纱感受到左耳后传来一阵燥热。 女孩的恍神只存在了几秒,她再走近几步,树底下两个人,她在一个人眼神里,看见了那种欣赏的笑意。 裴衣的压轴特别失败。 她上台,彭主任看见她手里空着就暗道不好,合着裴衣和姜麦两个人都乱交的演讲稿来忽悠他,裴衣清了清嗓子,她本就比较受欢迎,不少学生都抬头看着那上面,想听听为什么长得好的人还努力学习。 众多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台上那道高挑的身影。 裴衣不是个怯场的人,她笑着,视线扫过台下,然后装模做样地扶了扶话筒,像是有番重要的发言。 “我......”她清了清嗓子,停顿片刻,说,“我要说的和傅洺的也一样,谢谢大家。” 她说完,和姜麦一样,鞠躬,撂下话筒和咬牙切齿的彭主任走了。 楚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刚开始还问了裴衣为什么要压轴,裴衣自信满满地说她那样的高手当然得最后出场,现在这种高手出场的方式,她倒有点看不懂,但是看不懂裴衣的行为,又很正常。 姜麦没笑但表情很轻松,周丹扬笑得直不起腰,这丢人的玩意儿,她不住地回头找人,奇怪,方汀呢? 开学的第一天晚上就有晚自习,历届高三都是这样,学生都没什么好抱怨的,他们早早的做好准备,甚至觉得有些新奇。 上午有什么人在讲话早已被忘之脑后,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那两个上台只说一句话的人,这个新生会开完之后,大家问得最多的是:傅洺讲的你听了吗?讲了什么? 天色渐晚,学校的晚饭和午饭同等程度的难吃,平时午饭时间短都只是草草吃几口就回去,晚饭时间长,楚纱也坐了过来,周丹扬无语地眯着眼看姜麦。 “为什么你也在?!” 姜麦挑着难吃的菜里的蒜,语调平淡地说:“我在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 周丹扬对这人总是傍着裴衣很生气,平时裴衣多买的零食都是她们几个分,现在多了个人,不得少分一点么。 蹭吃!蹭喝! 可你来我去的几句吵完,她脸色涨红,姜麦慢条斯理的吃饭,她把这局判定为平局。 吃完饭后食堂外已经天黑,还没有在晚上来过学校,几个人散步一样的逛了逛,彭主任还是蹲在那条紫藤花长廊的某个地方,看见裴衣来了,对她今天的压轴训了几句才放人走。 “多少人想要这个压轴的机会......” 虽然没人想。 “就比如楚纱,你这个压轴机会本来就来之不易......” 楚纱插不进嘴,但她也不是想压轴的人。 “......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写检讨。” 裴衣能屈能伸:“知道了彭主任,我再也不会了。” 三节晚自习上到晚上九点半,这个区里没寄宿的孩子,回家都不是很远,公交车也没停运,是个比较安全的时间。刚开始上晚自习还好,上到后面就开始有人说小话,裴衣看着窗台上出现一只螳螂,就趴在桌子上看窗台。 螳螂后出现值班的张老师的脸,裴衣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 语文,万恶的语文已经困扰不了她了。 一本线对她来说轻轻松松,语文分低也没关系。 张老师对螳螂吹了口气,螳螂消失,也对她浅笑一下。裴衣一脸震惊地看着张老师,显然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聊。 李纯从办公室问完题目出来刚好卡在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外廊上的学生不少,三三两两地站在廊上赏月,从文五班路过时,她网里面看了一眼,能看见楚纱还是在看书,和以前一样的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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