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眨眨眼,苏清越怔怔望着她,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 她望着苏清越的泪,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静谧的丹房里,两人沉默的对视,没有人说话。 苏清越就这么流着眼望着她,空气里泛着苦涩的味道。 易初伸手,想替她擦泪。手落在她脸颊上时,苏清越却别过眼,侧身背对着她。 苏清越收回了手,一手撑在小榻上,一手掩住自己的唇,将自己的哭声全部咽回去。 泪水好似决了堤一般疯狂落下,很快就沾湿她的手背。 易初望着她颤抖的肩膀,好似在风中打旋的枯叶之蝶簌簌而动,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苏清越揽入怀中。 苏清越这次没有抵抗,顺从地躺入她怀里,将泪都抹在她肩头。 易初拍着她的背脊,很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不哭了……不哭了……啊……不哭了……” “呜……” 苏清越小声啜泣着,两手攀住她肩头,小小声地哭诉:“你总是……” “总是这样……” “将自己置于险境,不顾他人怎么想……” “碧月湖是,明月岛是,噬心魔君更是……” “别人的命是命,我的命是命,你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你难道不知道,会有人因为你的生死痛不欲生吗?” 那些焦急,那些自责,那些疼痛,统统朝易初倾斜而出。 易初从未接触过如此饱满的情绪,有爱,有悔恨,有自责,更有惧怕…… 她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生得乐观开朗,热情助人,心底里却没有什么牵挂。 从小到大,她都是孤独的。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理由。 譬如春日的花,秋日的月,人间的烟火…… 在末世里,她活着是因为有人需要她的力量。所以直到清除丧尸王之前,她都从不懈怠。 她爱世人,但也不能缓解与生俱来的孤独。 所以她看到书里的苏清越,才会那么喜欢她。 她们是同一类人,就算身边有挚友,有伙伴,有战友,可攀登到顶峰时她们都是孤独的。 或许,孤独就是人生的本质。 成百上千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灵魂能真正理解另一个灵魂。 因此穿书之后,她为苏清越积攒了大笔的初始资源,为她荡平前路,一路扶持她,就好像扶持那个当初一无所有,却又注定为王的自己。 责任感是天生的,爱惜他人生命是天生的。 可是她的成长历练,总有一股不顾自己的自毁气息。 只是因为这是她多活的一世,也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孤独感。 这个世界和末世没有什么区别,都一样是等着被拯救的百姓,和追捧她的人。 没有什么是特殊的,除了苏清越。 可苏清越好像也并不是特殊的,因为苏清越和那些人一样,追随着她。 她同样很喜欢苏清越,但那是爱嘛? 她不知道…… 但在这一刻,她听到苏清越在耳边的哭声,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胸口酸酸涨涨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苏清越的泪好像倒灌入她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水光。 她是个很多情的人,会为了百姓之苦而落泪,会为了易无极这样牺牲的英雄而落泪,会为了他人悲痛而落泪。 但不会为了自己落泪,更不会为了私情落泪。 所以她是个多情又无情的人。 爱天下苍生,也爱一人,但说不上多爱。 易初双手握住苏清越的手臂,稍稍将她抬起来。 苏清越偏过脸,不愿她看到自己脸上脆弱的泪水。 她本不想对易初说这些不成熟的埋怨,只是情难自禁,着实忍不住。 易初叹口气,低头吻上苏清越的眼睛。 苏清越纤长的浓睫微颤,泪珠滚下,沾湿易初的唇瓣。 易初捧住苏清越的脸,细细密密地吻过她的眼睛,缓慢而温柔地吻上她的面颊,最后将吻落在她的唇瓣。 她在苏清越唇角落下一吻,稍稍起身,看向她苏清越的眼睛。 苏清越这时已经不在掉泪,她吸了吸鼻子,双眼红得厉害。 易初忍不住伸手,用指腹摸了摸苏清越的眼睛:“眼睛红成这样,活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 苏清越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易初笑完了眼:“好可爱啊,我们清越。” 她伸手摸了摸苏清越的耳垂,起身吻在了她的眉间,“不哭了,我疼疼你吧。” 易初倾身,将苏清越压倒在了小榻上。 易初的吻落下,苏清越瑟缩着身子偏头,看向了窗外。 此刻月色如水,淌了进来。 易初吻了吻她眼睛,有些讨好地蹭蹭她的面颊:“别气了,我下次会有分寸的。” 你看,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次次如此。 苏清越转过头望向她,眼里含嗔:“你保证?” 易初点点头,与她道:“嗯,我保证。” 苏清越这才抬手,抱住她的背脊,将脸埋在她的肩膀,略有些歉意:“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她大概是真的走火入魔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么不符合道人的话。 易初笑笑,将她揽入怀中,稍稍用力,带着她在小榻上翻了个圈。 她让苏清越趴在自己身上,拍着她的背脊道:“那现在是继续呢,还是下榻陪我看看阵法?” 苏清越俯身蹭了蹭她的脸,与她道;“先做正事吧。” “好咧!” — 易初一个挺身,将苏清越从床上抱下来,与她一起坐在书案前,看五洲四海的格局。 她简单地将自己去东洲之后的事情告诉苏清越,并轻描淡写地说自己组了支联军。 苏清越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窝在易初怀里,与她小声道:“先前游知就与我提过此事,她们一行人商量过了,想推你为仙盟盟主。” 易初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猜到了。” 苏清越叹口气,与易初道:“如今你当众打了李道明的脸,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多半会来西洲报复。” 易初在摆弄地图,很是散漫道:“我猜到了。我准备在宗门设下七七苍龙阵,这样哪怕他来了,也一时半会攻不了山门。” 说到这里,易初的脸色有点冷:“只要他敢来,我就敢杀了他。” 她自己的个人实力,加上灵龙肯定杀不了李道明。但是她有苍生军啊,十三万的修士汇聚在一起,杀人仙很难,可是加上阵法辅助,那不是随便锤。 更何况当今世界上,还没有谁能在阵法造诣上超过她。 李道明若来,那就是自寻死路。 在修道一事上,易初向来是自信满满的。 苏清越很喜欢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倾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初儿好厉害。” 易初略有些耳朵发烫,揉了揉苏清越的发丝道:“更何况,我觉得他不一定不会来。” 苏清越不解:“他这么个狭隘的性子,不当场报复,这不像他啊。” 易初便与她道:“你想啊,他那么无脑的人,怎么可能会发英雄帖举办英雄大会呢?” “他背后肯定有人指点。” 苏清越忽然想到那日忽然飞出来的颜飞羽:“我知道了,是书圣。” “颜飞羽?” 苏清越点点头:“嗯。” 易初了然:“书圣在中洲有些名气,但比不上烟家在器修之中的地位。” “我明白了,他多半是想借李道明之手,打压烟家,从而抢夺器道的生意。” 苏清越颔首:“有这个可能。” “不过如今你这么一闹,李道明那边威信全无了,这个仙盟……” 苏清越摇摇头,很是不看好:“仙盟多半是不行了。” 易初却持有反对意见:“不一定。” “怎么说?” 易初与自己怀里的好奇宝宝解释道:“御兽宗没有反对不是吗?” “御兽宗占据了五洲四海的所有驯兽生意。小到寻常百姓的灵兽租借,大到各国的灵马培育。” “只要有需要灵兽的地方,都有她们的身影。” 易初推断了一番,言道:“只要李道明能忍一两年,以代持仙盟盟主的名义,维持现状。” “慢慢地温水煮青蛙,蛰伏几年,这盟主一定是他的。” 苏清越拧眉:“以他的个性,他能忍吗?” 易初笑道:“他不能忍,自然有人会让他忍。” ——— 此时此刻,东洲,剑宗,李道明在大殿之上,大发雷霆。 “狂妄小儿!” “她老子打我,她也敢打我!” “我非要杀了她不可!” 李道明说着,就要提剑往西洲飞去。 他被方不逊打了一顿,又吃了易初三鼎,此时此刻面色青紫,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去而复返的金玲钰坐在剑中大殿之上,与他道:“你去呗,去了之后,这盟主你就别想当了!” 李道明握住了剑,转过头望着她,眼神游移不定:“你什么意思?” “当初不是说好,我当盟主,一切照旧吗?” 金玲钰讥讽一笑:“那是因为当初,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你是个如此蠢笨之物!” 李道明被她一激,当即拔剑:“金玲钰你不要仗着你爹是人仙巅峰,就如此肆无忌惮。这是在我剑宗,信不信我杀了你!” 金玲钰轻呵一声,用看垃圾的眼神在看他:“你要是真敢杀了我,我还敬你三分。” 就李道明这种孬种,连她死去的前夫易无殇都不如,只会恃强凌弱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李道明被她气死:“你!” 一旁的颜飞羽见他下不来台,连忙道:“好了好……” 颜飞羽打了个圆场,连忙道:“如今方家避世,涂山家避世,西洲过半修士退出仙盟,东洲精英弟子出走大半……” “我们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颜飞羽看向李道明,温声劝道:“那易初虽嚣张,可你也确实不对。早就劝你收敛一点,不要动不该动的人,沾染因果。如今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李道明自知理亏,但仍旧嘴硬:“那蓬莱岛不过三百弟子,怎么我还不能动了,我平时……” 颜飞羽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怎么选了这么一个脓包,这脓包竟然还能成人仙,也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 垃圾货色。 他心里骂了无数遍李道明,可面上仍旧是笑眯眯的:“平时是平时,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你既然是一盟之主,就要装出盟主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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