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沄年也隐约摸清楚了景樆淑的心情和缘由,她突然笑了,靠近些景樆淑,说:“怎么了,担心啊?” “……”景樆淑沉默着,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又说,“怕跟楼先生交代不了。” 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黑夜里,两对明澈却又隐含着些很深层情绪的眸子,看着彼此,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全部。
“该走了,景处长。”最后,翟沄年站直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语气冷淡。
景樆淑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说的话,但到底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跟着翟沄年走了。
* 翟沄年休了五天假,前面三天她都回了齐家,因为齐家长辈那些天都在。
当了三天闲散大小姐,翟沄年就又去景樆淑那了。 “哎,绾绾你等等。”齐言舟临走前又单独叫住了翟沄年。 翟沄年立刻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齐言舟,笑意盈盈道:“怎么了?” “你嫂子给你挑的,旗袍,和一些配饰——好吧还有些吃的,按你喜欢的来挑的。”齐言舟顿了顿,又拿起另外一个纸袋,继续解释,“哦对了,这一袋我挑的,我说她对你比对我还好吧,哼。” “哎呀呀你们俩这是要去度蜜月了?提前就给我送新年礼?”翟沄年知道齐言舟最后的话只是为了调和一下气氛随口贫嘴,所以很快抓住了齐言舟真正的意思——炫耀自己和林晚川假偶天成,感情甚笃呢。
齐言舟看自己真实目的被揭穿了,索性不装了,语气轻快:“是啊,怎么了?” “好好好不怎么,觉得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是,我也觉得。” 林晚川走过来,拉住齐言舟的手,说:“好了你。时间不早了,再晚点绾绾也不安全不是?” “知道了,你路上慢点啊。”齐言舟知道自己不合适送翟沄年,也只好叮嘱着把东西递给她。 “嗯——”
院子里,翟沄年靠着太师椅,手上酒杯轻晃,宝石色的酒里盛着月色。 ——景樆淑加班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略微皱了皱眉,步子加快了些。 “胃又不好,没事怎么偏爱喝酒呢?”景樆淑走近了,弯腰凑近翟沄年。伸手想要去拿却又被翟沄年抢先扬起手,躲了开去。 翟沄年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景樆淑并不答话,只是很认真地盯着翟沄年的眼眸,随后猝不及防地伸手拿过翟沄年手里的酒。 翟沄年很短暂地皱了皱眉,但也并不阻拦,直到景樆淑喝了一口,唇间沾染上一抹红艳。 翟沄年突然拽住景樆淑的领带——今日景樆淑穿得尤为正式,大抵是有什么重要会议。 她把景樆淑拽下来,凑了上去。却又始终隔着一些。翟沄年由于这一瞬间后唇齿相贴。
景樆刚才淑愣了愣就空出一只手,扣住了翟沄年的后颈,将主动权尽数抓在自己手上。不慎之间,轻轻磕到了翟沄年的下唇。
翟沄年吃痛,皱了下眉毛,退开些,语气里听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景处长,你越界了吧?”
“可我是处长啊?”景樆淑勾唇,略微改动了些翟沄年以前的话。 “……”翟沄年想起这熟悉的对话,竟然是无言以对。
“那我这藏酒,你拿什么来换呢?——哦我哥的酒。”翟沄年想了想还是在最后了一句话,好歹是有些年份的酒,这种东西可不是她会喜欢收藏的。 景樆淑视线垂落,落在了自己手上的酒,以及脚边因为刚才避让,不慎碰了歪倒,洒出些许的红酒。 景樆淑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
第59章 偏不
景樆淑支起一只脚,落在椅子边缘,她勾起一缕翟沄年的头发,绕在指尖,说道:“这园子与你,可好?” 翟沄年笑着,勾起脚尖稳住酒瓶,便主动靠近了些景樆淑。 “也好啊。”
“咳,换一处地方,景处长。”翟沄年说话有些急促,语气里也少了几分处变不惊。 景樆淑歪歪头,说:“换一个称呼,怎么样?” “……” “景樆淑。” “嗯,依你的。”景樆淑这就是答应了,她一手揽过翟沄年,拦腰抱起,如墨的头发尽数散在半空,发钗上坠的木槿花夜轻晃着。
“换个发钗,好不好,翟大组长?” “嗯?”翟沄年闷闷地应。 景樆淑的语气里就可辨出她的执着:“翟沄年,我不喜欢这个,我喜欢以前那个。” “哪个?”翟沄年明明猜到了,但就是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景樆淑又怎么不知道翟沄年的心思,所以她不再说什么,只攥着翟沄年的手腕。 翟沄年眼里含笑,毕竟景樆淑没怎么用劲:“我偏不呢?” “……”景樆淑也不再说什么了。
次日。 翟沄年是被强行唤醒的:“起来了,翟大组长。” 她迷迷糊糊应声道:“我休假了景处长。”景樆淑这下虽然没什么道理但就是理不直气也壮的:“可是我不休假啊。” 翟沄年转了个身,仍然闭着眼随时可以继续睡着:“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因为我把早饭做好了。” “……嗯。” “再不起来得冷了。 “那我再热一下好了。”翟沄年懒洋洋地应着,随即就把被子掀过了头顶。 景樆淑笑了,说道:“阳春面。” 翟沄年声音全闷在被子里,听得有失真切:“不想动——”
“好好好大小姐。我给端过来。” 翟沄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立刻就清醒了,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时景樆淑却已经出去了。 景樆淑再端着面回来时,翟沄年已经坐着了,她坐在床边,隐约有几分起床气——也可能是看着床头柜上两只发钗陷入了思考。 床头柜上,有两支发钗,一个是自己平日里那支,坠着两朵木槿,另一只是青色的竹,刻着诗文,蝇头小字闪着些许鎏金。 “矫矫凌云姿……霜雪不知年。”
“哦,你随意,看你想用什么。”景樆淑有些不尴不尬地说。 翟沄年手伸出去,悬停在半空,看样子是更靠近于青竹那一支的,但就是有些犹疑。她真正做出决定是在看清上面的字后,翟沄年还是选了青竹一支。
景樆淑不着痕迹扬起了几分唇角,随后就接着说话掩饰一二:“放在这了,那我先走了。” “好,谢谢。”翟沄年看着她,最后只说了这三个字。
对于昨天,她们是心照不宣一字不提。
两天后,翟沄年照常回去上班。前两天那个人必定审不出有用的消息,但也好在没人抱过什么希望,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了。
这天早上的例会,翟沄年靠着椅子,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虽然已经尽力按耐自己的情绪了,但景樆淑还是可以从翟沄年的神情里窥见几分她的不安。
这是怎么了?难得看她这个样子啊……
景樆淑想着,自己也有些走神。
让两个人都收回神的,是一阵敲门声,随后来的人是找翟沄年的。
“……翟组长。”来人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 翟沄年抬头看向他,略做思考便站起来了──坐在上方的景樆淑只是在来人叫翟沄年名字时看了她一眼,眉毛微微皱了皱,终归还是没说话,这就是默许了。
隔开会议室里的工作汇报,便是安静的大厅。 “什么事?”翟沄年一边走一边询问。 “有人找您。”那人说得简要,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时间要紧事 翟沄年大概做了点心理准备:“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翟沄年的办公室里,她坐在沙发上,拿起一边的电话:“谁?” “是我。”听声音,正是张瑜蕊。 一听见她发着抖的声音,察觉到其中强忍的颤抖,翟沄年立刻就慌了神:“怎么了?” “我觉得…好累啊。” “……这一次不想坚持了,是吗?”知道情况之后,翟沄年立刻冷静了下来,反而有些轻松了。 张瑜蕊答得很快,只是声音细弱:“嗯。” 翟沄年叹了口气,抬头,眨了眨眼,眼睛有些酸:“阵痛的药和……我放在陈医生那里的。” “我想看看你。” “……” “二十分钟,可不可以?”翟沄年沉默一会儿,算了一下路程。
说的二十分钟,可十五分钟左右,翟沄年就喘着气出现在了医院二楼。 “陪我待一会儿好不好,翟姐姐?”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在看见翟沄年的时候眼睛却是闪着光的。 “嗯。”翟沄年应了一声便在她身边坐下。看张瑜蕊还未吃药,便转身倒热水。
一个小时后,陈医生走进来的时候,翟沄年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这一个小时里她都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直到张瑜蕊没了呼吸也依旧如此。
“翟组长,该走了。”陈医生温声提醒。 翟沄年轻轻点头,似乎还有些愣神:“知道了。”
走出医院,景樆淑也在,翟沄年倒是并不意外,所以也没计较什么,只是淡淡地说:“该走了,景处长。” 景樆淑把手上一直搭着的毛呢大衣给翟沄年披上——她走得急,竟没想起来要带上外套。
下午,落雨了。 这场雨可是颇有些深冬的感觉了——冷,是添加衣物也盖不住的寒。
翟沄年又请了七天假。但这前四天里都没人知道翟沄年的去向,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景樆淑去墓园才找到了她。 景樆淑倒不是祭拜谁,只是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翟沄年应该在这里,所以也就来了。 “翟大组长。”景樆淑黑色的伞朝向翟沄年偏了些,低声道,“来多久了。”
虽然也还是心疼翟沄年,担心她的身体的,但景樆淑毕竟能够体察翟沄年的心情,所以问完并不打算等翟沄年的答案,只是很安静,很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翟沄年自己静一静,等待翟沄年想要开口。 ——她知道,翟沄年这时候,是该有一个人陪着她的。
“景樆淑。”翟沄年过了很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面向景樆淑。 “嗯,在。” “你说,是不是我真的不该这么选的啊?”翟沄年声音有些哑——是感冒了吧。 景樆淑沉默片刻,下意识抬起了手,却又在将要碰到翟沄年时停住了,她迟疑了一会儿收回手,语气温柔:“不,那也是她的选择。错不在你,你做得够多了,做得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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