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有气无力地下着,不过已经小了很多,清洁工拿着扫把和簸箕来来回回巡逻,时不时低头把垃圾扫进簸箕里。
迟清第一次在城里过除夕,眼前的景象是她没见过的。在她印象中,除夕夜就是要和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而不是像这样聚在外面。
不过话说回来,上一次和家人看春晚好像是八、九年前。如今她的家人只剩哥哥了。
不对,不只有哥哥。
迟清快步往前走,跟在盛梦田身旁,看盛梦田拿着相机到处拍。
盛梦田忽然转身,将镜头对准迟清。
她退了几步,让迟清站在原地不要动。
“来,迟清,比个好看的姿势。”盛梦田说。
迟清不知道摆什么姿势,只干巴巴地比了个耶。
“哎呀,你别只比这个。”盛梦田移开相机教她摆姿势,“你双手捧着脸,哎对,就这样。”
盛梦田按下快门,咔擦一声,把迟清定格。
她移到迟清面前给迟清看,“这光影,这构图,很不错吧。”
“嗯嗯不错。”迟清什么也说不上来,只能重复盛梦田的话。
盛梦田把相机给迟清,“来,你帮我拍,随便拍都行。”
迟清接过相机笑了,“我记得上一次拍你,好像是一两年前?”
盛梦田想了想,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给迟清看自己的手机壁纸,“是这张吗?”
壁纸是之前在繁星公园两人的自拍。
迟清摇摇头,“不是,是我给你录的视频,就是那天的乐队,你在台上唱歌,我在下面给你录视频。”
“那个呀,我存电脑上了。”盛梦田拿过相机,掰了一下显示屏,“突然感觉我们两个人的合照很少,不如今天晚上多拍一点。”
“好啊。”
“来,看镜头。”
“茄子——” “Yeah~”
咔嚓咔嚓,两人在湖畔换各种姿势和地点拍照,拍到电量不太够的时候,盛梦田连忙收手。
这时候湖畔挤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有人喊了一声,“倒计时一分钟!”
竟然只剩一分钟了!
盛梦田忙扯着迟清往湖畔走,可人都挤在一起,根本进不去。
“我们得找个最佳观看点。”盛梦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有点着急,四下望了望,发现不远处一个小亭子好像空着,便快速拉起迟清的手往亭子处跑去。
“诶!盛梦田你要干什么?”突然被用力扯一下,迟清脚滑,差点摔倒。
盛梦田抱着相机回头说,“去那个亭子,我们赶在零点前去。”
“可是马上就零点了。”
“不管了,跑过去,反正烟花不止放一会儿,先到那再说。”
不等迟清再问什么,盛梦田开启了快速奔跑模式。只是两人逆流而行,那个亭子明明那么近,但怎么也跑不到。
跑一步,寒风就往脸上刮,雪也往脸上扑,一没注意就落在眼睫毛上,迫得迟清抬手去揉眼。
等冲出人群后,还没松口气,湖畔挤在一起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喊着:“五、四、三……”
盛梦田啊呀一声,加快了速度。
可惜,【一】字落下,湖对岸放起了烟花,对岸大厦亮起了【新年快乐】的灯光。
世界亮了,迟清的眼睛里盛满炸开的烟花。
她收回目光看向盛梦田,盛梦田不太开心地看向烟花。
脚步还在向前奔跑,雪与火光交织,在灵魂最深处澎湃。
砰砰,砰砰。
是烟花声,也是迟清的心跳声。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北方有四个季节,我最期待夏天。我珍惜每个如约而至的夏天,蝉鸣、树叶、雨水、泥土,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灌进我的世界,让虚假的我变得鲜活。
有时候我会想,我要是可以死在夏天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留在夏天。
可是夏天会走,秋天会来,冬天也会来,走走停停,现在和未来就变成了过去。我可以有多少个夏天呢?如果哪一次太粗心,错过了夏天该怎么办?那样我会很懊悔吧。
不过盛梦田,你知道吗?其实,我能真切感受到的夏天,是13岁的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我和你并坐一个板凳,当我望着你的眼睛时我就明白,贯穿我一生的夏天开始了。它如晨间淅淅沥沥的雨、傍晚卷石飞沙的风,以及埋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下的种子。
它炙热、陈旧、温和,却也清冽、新鲜、锋利。
它是我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是止于唇角的语言,也是你每一次握住我双手的温度。
我明白我不会永远留在夏天,过去、现在、未来,如快速翻动的书页,我只能循着四季的脚步向前走。
但,盛梦田,此时此刻,即是此生此世。
夏天开始的那一刻,就是我一生一世的永远。
新年快乐,盛梦田。
“新年快乐,盛梦田!”迎着冬夜的风与雪,迎着心跳和烟花,她望着盛梦田落满雪的长发,声音如火焰般炽热。
烟花渐次擦肩雪花与夜空亲吻,手与手紧握的温度似要融化整个夜晚。
注视烟花的盛梦田回过头,她笑眼弯弯,似一闪一闪的世界那般美丽,“新年快乐,迟清!” ----
第三十七章
凌晨两点,城市的雪夜闪耀着此起彼伏的烟花。盛梦田睡了一下午,此时没有一点倦意。迟清则努力支撑着,双眼皮因为疲惫变得更深更宽。
看了一眼迟清,盛梦田抬手把她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在商场里晃悠时,经过一个装扮精致的橱窗,盛梦田一眼就相中这顶很好看的帽子。不等迟清看价钱,盛梦田滴的一声刷了卡,然后其中一顶帽子就戴在了迟清头上。
“我们两个好像年画娃娃!”盛梦田指着迟清的帽子说,并掏出手机揽过迟清的肩拍了几张自拍。
细碎的雪毫无规律地飘着,盛梦田歪了歪脑袋,又把迟清帽子上的雪拂去。
从村子到另一个城市,迟清不知道要转多少次车、坐多久才能来到盛梦田家。
想到这里,盛梦田有些歉疚,她挽着迟清的胳膊商量着回家。
迟清摇摇头,她想要扯起一个笑,只是毫无精神的她咧起嘴来像是在哭,“没事,我们继续玩。”
“还玩什么啊,路上都没几个人了。”
迟清迟钝地仰头四顾,喜庆的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打着伞闲逛,“确实没多少人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下一秒就要睡在雪地里。
顿了顿,她看向盛梦田,“你,你不是说想去那个什么小酒馆吗?我们去呗。”
壹山海小酒馆的跨年演出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次日五点。现在这个时候过去,还能听几首歌。
“别了,赶紧回去睡觉吧。”盛梦田晃晃迟清的手臂。
迟清忍住打哈欠的动作嗯了一声,“好,我想想胡曼希家怎么走。”
“迟清你真是傻,他们早就睡了,谁给你开门?”盛梦田忽然觉得迟清这次来城里是个不妙的打算。
春节期间胡家肯定要接待很多客人,以往迟清一到寒假就回家倒也没什么,现在迟清要是回去,胡家百分之百不待见迟清。
迟清毫无情绪地哦了一声,眼皮耷拉着,“也是啊。”
她脚步有些虚浮,手臂很是放松地垂着,视线不知道飘向哪里。
盛梦田觉得这样的迟清很有趣,挽紧她的手臂打趣道:“迟清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昏昏欲睡,有气无力,我要是现在把你给丢了,你肯定马上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迟清咧开嘴,“怎么会,我才没有想睡觉,就是感觉腿有点沉。”
“我看你一会儿就要说胡话了,别硬撑了,走,回我家睡觉。”
“我没有想睡觉,我们去那个三四五酒馆。”
“是壹山海啦,你看你都说胡话了,走走走回去。”
回到家后,盛梦田去衣柜翻出一件毛茸茸的睡衣拿给迟清,让她在自己卧室的浴室里洗澡。
“你在这里洗,我去我妈卧室里洗,洗完就赶紧睡觉。”盛梦田拍拍迟清手里的睡衣,“我说迟清,大过年的你要是回胡家,他们指定顾不来你,不如你就在我这里过年,我们想去哪就去哪儿。”
迟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还是回家吧。”
“不许回家!”盛梦田不高兴了,“你要是回去,我就跟着你回去,反正我也不喜欢在这里过年,每年都很没意思。”
“不行,我家里没空调没暖气,太冷了。”
“我不给你多余的选择,回去还是留下,选。”
迟清犹豫了好久,只得艰难地点头,“好,我留在这里。”
盛梦田立马嘿嘿笑着把迟清往浴室里推,“这还差不多,快去洗澡,洗完我们就睡觉,你肯定困死了。”
等迟清洗完澡后,走出浴室门就看到刚洗完的盛梦田在铺床。迟清揉揉自己吹干的头发,指着身上的睡衣问:“盛梦田,这个睡衣怎么这么合身,我明明比你高了不少呀。”
盛梦田停止铺床的动作,踩着小兔子棉拖鞋来到迟清面前,她上下打量迟清,然后拉着迟清走到镜子前。
镜子前有块小地毯,盛梦田脱下鞋子踩上去,并示意迟清也光脚站上去。
站好后,盛梦田比划了一下自己在迟清的什么位置。
大概在眉毛下面一点点。
盛梦田移开手,比划了量好的差距。
“你看,你比我高了这么多。”盛梦田假装生气,“你怎么能比我高这么多,我记得我们以前一样高呢。”
“以前我也比你高,但是只有一点点。”迟清比划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跑题了,“咳咳,所以这件衣服为什么这么合身?是你买大了吗?”
嘣——
盛梦田给了迟清一个脑瓜崩,“迟清你真笨,想也知道是我给你买的呀,还要我汇报给你,然后等着你夸奖我吗?”
迟清立马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欣赏一会儿后夸赞,“你眼光真好,很好看,也很合身。”
她转过身笑道:“盛梦田你可真会选。”
真是会投其所好!盛梦田锤了一下迟清的胸口嗔怪道:“这夸奖也太土了吧,你好歹是个文科生。算了,我们睡觉吧,你累了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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