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埋在那方寸之间。 她没有勇气去看望那个人。 她再一次失约了。 一夜的时间,从上海到戎州,从长江尾到长江头,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来的,换乘了多少趟车,只看她疲惫的黑眼圈,就知道这一路是多么的不容易,好在她终于赶在清晨时分来到这个小镇。 昨夜她不管不顾从上海出发,可是真正来到这里,她才明白“近乡情更怯”是什么感受,她已经在江边驻足良久。 那一年,江希就是站在这里对她说,以后这里会修一道桥,不知道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一瞬间江希的神态,那种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直到现在邹心悦都还记得。 她更加不敢去看那个女孩,自己曾经答应她会经常来看她,可是五年了,自己一次都没有来过。 她会怪自己吗? 邹心悦沿着江边的小路走着,走在曾经江希带她走过的每一条道路上,她去吃了江希带她吃过的小吃,坐在她们曾经喝奶茶的饮料店门口。 泪眼朦胧。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歌声,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 是啊,多么想再见她一面。 可是这样简单的需求,又如何能奢望得到。 她转到了那条小巷,又看到那栋两层的建筑,她慢慢走上前。 里面的年轻的女人站起来,笑着问道,“美女,要买点什么吗?” 邹心悦摇摇头,说,“谢谢,不买。” 物是人非,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山上的风很大,吹得邹心悦发丝飞扬,她迈步走在安静的墓园里,拾阶而上。 照片上的女孩还是那么年轻,微笑的样子一如过往,邹心悦弯腰把那束向日葵放在墓碑前的地上,墓碑周边很干净,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来打理。 江母和江予姐她们还好吗? “江希,我来了。”邹心悦轻声说。 “这些年,你好吗?” “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你,你怪我吗?”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你总是迁就我,对我无比宽容。” 邹心悦举起手机,“你看,这是你当初考上研究生的红榜,我拍下来了。” “我们一起考上了研究生。” “你知道黄瑶吗,她现在也知道学历的好处,准备考研究生呢。” “齐佳在老家上岸了公务员,几年过去,已经是一个小领导了。” “上一次她来上海出差,我们三个人见了一面,吃饭喝酒,喝着喝着大家都哭了,因为就差你。” “我现在的工作挺不错的,一切都好,算是在上海站稳脚跟了。” “你一定还知道秦彬对吗,你走后我们就真正分手了,后来他也去了上海,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不过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我今年已经27,父母着急我的婚姻大事,托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对象,可是那些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我好像失去喜欢人的能力。” “总感觉差点什么东西。” “你怎么从来都不来我的梦中,你那么小心,是害怕惊扰到我吗?” “那么重要的项链,你说送就送,你倒是高尚了,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人。” “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不敢面对你妈和姐姐,因为我对不起她们,可我更不敢面对的是你啊,我更对不起的人是你啊。” “我真的好想你。” “五年来,从未停止过。” 邹心悦坐的更近了,她靠着墓碑,伸出手摸着墓碑上的名字,一笔一划轻轻的抚过,字体锋利的毛边划破了她的手指,可她依然没有停下来,当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在那束向日葵上,可是再也没有人安慰她。 她从包里摸出那两张照片,凝视了良久。 那照片的边缘已经发毛,可以看得出经常被人拿起观看。 那晚的画面又在邹心悦脑海上映。 “江希,看什么呢,怎么这么紧张,难道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有吗,那你看看,是不是少儿不宜。” “不看,你知道我不爱看书,还给我看。” 想象着江希看这照片的样子,安静又温柔,时而微笑,时而苦痛。 “那一晚,你把书递给我,我为什么没有接过来呢。” “你是知道我不会看,所以才这么泰然自若的递给我吗?” “那一瞬间你在想什么呢?” “你怎么这么傻?” “我真的好后悔。” “如果那一晚,我接过那本书,我们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邹心悦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从过去说到现在,把这些年的事情都说给江希听。 可是,没有人再回答她,只有那无边的微风吹来,吹起她的发丝,温柔缱绻好似在耳语。 仿佛那个女孩在回答,她不悔。 邹心悦已经走了,但那两张照片却被她放在墓碑前。 两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只有一个女孩,那是比现在更年轻的邹心悦。 一张照片上的女孩站在沙漠里,身后是璀璨的星空。 另一张照片上的女孩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阳光穿过车窗玻璃照在她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光圈,连每一根汗毛都清晰可见。 一阵风吹来,两张照片被翻了一个面,只见那相片的背面写着两行小字。 第一行字有些年头了,分明是江希的笔迹。 第二行字却是崭新的,仿佛上面的墨水都还没有干。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风呼啸呜咽着,似在哭泣。 戎州火车站,邹心悦坐在候车大厅的椅子上。 “请乘坐D1786由戎州开往锦城方向的旅客朋友们前往二层四号检票口检票进站。” 检票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嗨,美女,你的身份证掉了。” 她回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捡到了一张身份证,正好叫住那个丢身份证的人。 多么相似的画面,那一瞬间她眼眶盈满了泪水,仿佛又看到那个女孩子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嗨,你的火车票掉了。” 刷身份证进了站,突然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一看,是铁路总局发来的消息,正准备关掉手机,却瞟到了一串数字,那串数字让她仔细阅读起那条信息。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因线路升级,由锦城开往戎州的K9445列车已不满足现有的载客需求,经铁路总局规划,正式停运这趟列车,感谢您对我们的支持,谢谢。” 那个女孩,连同那辆绿皮的列车,都留在昨日,留在泛黄的过去,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江希坐在那趟列车上,在向她挥手告别。 “女士,动车门马上即将关闭,请赶紧上车。”乘务员的声音把她拉回到现实中。 她踏上动车后车门自动关闭,随之慢慢启动,逐渐驶离站台,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列车不会再回来,而她们青春的故事也结束了。 全文完 ---- 感谢一直阅读小说的你们。 从临时起意写这样一个故事,到今天敲下全文完,一共历时将近四个月,她们的故事不特别,却那么让人遗憾。 那些忐忑的心绪,那些不敢相信的慌张,那些无数次描摹心上人的柔软与痛苦,那些从未说出口的爱,都随着江希离去,被埋在尘埃里。 这份心意本该不被知晓,邹心悦或许会抱着遗憾和疑惑走完这一生。 但我不忍心就这样结局,江希那么好,她值得被邹心悦记住,以另一种方式。 全文一共描写了六次乘坐火车。 其中三次是乘坐其它列车,第一次是两人初次相识,第二次是敞开心扉后一起从宁夏回族锦城,第三次是邹心悦做动车离开戎州,相识,相知,最后孑然一身离去。 三次乘坐K9445,第一次是江希独自乘坐,第二次是国庆节江希带邹心悦乘坐,第三次是江希去世,邹心悦独自乘坐,从分到合,再由合到分。 她们的故事随火车而起,也随着K9445的停运落幕。 写完这些字,发现心情更沉重了,我亲手塑造了她们,却让她们最终走向这样的结局,满心都是遗憾。 我下次一定不写遗憾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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