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次家里有野狗钻了进去,个子小小的汉娜想尽办法将它们赶走。卡斯托尔回来得知后,被妹妹吓得抱着她直问有没有事。 她害怕妹妹就此离开自己。 战争已经夺走了父母亲的生命。而无论如何,她都记着父亲的话,一定要把汉娜平安地带出去、带离那个已被战火摧毁的故乡,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去。 卡斯托尔后来做到了。 ——但妹妹却还是遭遇了这种事。 这个失误,她恐怕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亚布里艾尔不知道怎么安慰卡斯托尔。 她早该想到的。 卡斯托尔默认过,实验有牺牲者。 妮丝提醒过她,她是“大脑的提供者”。 班曾说过,林恩对她的大脑感兴趣。 她早该想到的! 卡斯托尔已经回过神来,她撑着亚布里艾尔,而亚布里艾尔则抱着她。 “安娜,对不起。”亚布里艾尔终于说道。 “你为什么要道歉,阿贝?”卡斯托尔惨笑,她空出一只手,轻轻捂住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掉。 “我……”亚布里艾尔说不出什么话了——是的,她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早就明白的。”卡斯托尔靠在亚布里艾尔怀里,“只是我……不想承认。汉娜的葬礼是空墓,所以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现在……” “安娜。”亚布里艾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她。胃里还是很不舒服,但亚布里艾尔强忍了下去:“安娜,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想过被留下的人的痛苦……”她发出一声叹息:“我想过。但我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我选择了继续向前走。我是……真的那样想的。”她苦笑着:“以前我这样说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我很自私,也说我没心没肺。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被留下的人确实很痛苦,但痛苦之外,我们还得往前走。至于如何消化这些痛苦,这要看你怎么选择。所以你选择了相信那一线希望,并没有错。” 卡斯托尔只是看了一眼玻璃墙内那静静悬着的灰色物质,马上就把脸埋到了亚布里艾尔的肩窝里:“阿贝……那我该怎么办?”亚布里艾尔感到自己的肩窝有些温热,卡斯托尔的身体也一直在发抖。 “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亚布里艾尔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卡斯托尔没有动,但她点了点头,同意了。
妮丝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她知道组织里有的是对未知追求不已的学者,但是,像林恩这样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 哪怕面对的那个不是汉娜,妮丝也感到无法容忍。 “林恩!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这个实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妮丝冷冷地说道:“而那里面汉娜的遗体……你也别想再碰到!” “我为什么不能碰?!”林恩沉下脸:“你们懂得什么?!那样合适的实验体,我们尝试了多久才找到的——”话没说完,妮丝冲上前又是一拳,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周围没有人敢动。 哪怕是斯露德研究员,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林恩。 妮丝浑身发抖。 她到现在都没忘记汉娜。 那个一见到她就会笑着叫她“妮丝姐姐”的孩子,那个有时候会老成地叹气,跟她说自己的姐姐怎么老是这样,以后没有喜欢的人可怎么办的孩子。 汉娜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却被这些人如此利用…… 而她也记得,在汉娜的葬礼上,卡斯托尔是怎样面对众人的。 ——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一身黑色丧服的卡斯托尔面无表情地站在妹妹的墓碑前。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向她问候,她只是默默地站着,没有说任何话。 当时,有多少人都在暗地里幸灾乐祸,受此打击的卡斯托尔,恐怕是没办法继续她的学术生命了。但卡斯托尔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又回到了实验室里,完成了她此前的任务。 然而从那以后,她也再也没有和任何人合作过。 多少人说她不信任组织,想以此让塞伯罗斯总监取消她作为继承者的资格,但无论是总监还是理事长,都顶住了压力没有撤消她的任何职务。 妮丝知道从那之后,卡斯托尔顶了多少压力—— 而现在,眼前这个人,竟然敢这样说话。 林恩晃了晃头,站了起来:“罗纳指挥官,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也知道组织的宗旨是什么。我们的研究,是为了以后的人类。” “那你就能这样无视人命?以这种借口,你到底有多虚伪!” “这是为了科学而献身。”林恩淡淡地说道:“汉娜研究员是一个成功的案例,而为了更进一步,我想亚布里艾尔博士……” “林恩!”卡斯托尔的声音猛然响起,她放开了亚布里艾尔就近从行动分队的队员那里拔了配枪,对准了林恩:“你在说什么?!” 她没想到林恩会在这个时提起亚布里艾尔。她没忘记汉娜怎么会变成这样,仅是眼睛的余光看了那团灰色物质一眼,她的手便抖个不停。 亚布里艾尔回过头就看见了林恩的目光,她发誓,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目光了。她看着那个人,胃里突然又是一阵翻腾,刚弯下腰就被人扶住,但她还是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亚布里艾尔博士是不二的人选!”林恩笑了一笑:“如果拿不到汉娜研究员提供的素材,那么再现此前实验的……”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克鲁伯斯到了——
“你说……再现什么?”克鲁伯斯无声无息,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克……克鲁伯斯!”林恩的眼神一瞬间变了。 他被克鲁伯斯单手提了起来——掐住了脖子。 “我记得组织的纪律。”克鲁伯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但一字一句很清晰:“如果出现了危害组织的人物,我们这些行动分队的指挥官,是可以直接处理的。” “不!你没这个权利!”林恩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你没弄明白……” “是你没弄明白。”克鲁伯斯慢悠悠地说道:“你知道鲁纳斯顾问官给你的命令,不是要亚布里艾尔博士的大脑。但你还想再走一次里狄普斯此前的路子……先将她弄成废人,然后再实现你的计划……你知道吗?汉娜的事故,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顾问官都知道了。” “你、你到底是……”林恩拍打着克鲁伯斯的手,张大口艰难地呼吸:“你到底是……” “是理事长的命令。”克鲁伯斯轻笑着,“不要以为联席会议做的决定,我就一定会遵从。” “克、克鲁伯斯……”林恩的眼睛充了血,“放、放开我……” “放开你?”克鲁伯斯的声音就像冰制的利剑:“你以为你有那个资格吗?” 林恩的团队到底还是回过神来了:“克鲁伯斯指挥官!”
“克鲁伯斯,先放开他。”塞伯罗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总监?”妮丝惊讶地看着塞伯罗斯扶着手杖走来,“您怎么来了?!” “再不来,这里就乱套了……”塞伯罗斯看了一眼控制台,又看了看手一直在抖的卡斯托尔,不由得一阵叹息:“唉,安娜,先放下枪。”他走过去,轻轻地按下自己最信任的学生的手,“我们都在,我们都过来了。”然后,他又看了看另一边被扶着的亚布里艾尔:“贝鹿鸣?你还清醒着吗?”他示意跟在身边的苏里萨兹,苏里萨兹马上走过去,熟练地接过人。 “博士,先喝口水。”苏里萨兹给亚布里艾尔喂了几口水。 塞伯罗斯一直等到亚布里艾尔的气息顺了,才又开始说话:“贝鹿鸣,这一局棋,你能不能走完?”他指了指控制台的那个投影。 “……能。”亚布里艾尔点点头,但她一抬头就又看到了林恩,忍不住回过头去又是一阵干呕:“……但是,能不能别让我……见到那个人——” “阿贝你别看……”卡斯托尔终于回过神来,她马上回到了亚布里艾尔身边,一边发抖一边脱下自己的研究服,盖在自己和亚布里艾尔的头上,然后抱住她。 塞伯罗斯重重地点头:“克鲁伯斯,先把林恩交给清理部门的专员。” 克鲁伯斯点点头,随后便拖着林恩往外面走去。 “林恩研究团队的其他人,先在一边等着。”塞伯罗斯下达了命令。 他是技术总监,组织的所有研究团队都归他管理,在研究团队的负责人被交给清理部门的时候,他们便马上归塞伯罗斯直接管理。 “是,总监。”斯露德研究员叹口气,然后带着其他的同事到一边等待结果。 苏里萨兹一直等到林恩被带到附近的通道里去时,才轻轻拍了拍卡斯托尔:“安娜小姐,林恩已经被带走了,博士她还好吗?” 卡斯托尔并没有马上拉下研究服:“阿贝,你感觉怎么样?” “没、没事了。”亚布里艾尔不敢再躲在卡斯托尔的衣服里,露出脑袋后她还是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角,不去看实验室里的培养槽。 卡斯托尔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研究服又蒙到了两个人的头上:“我们过去吧。” 亚布里艾尔看了看她,点了点头,走到了控制台头,看了看棋局:“汉娜研究员,继续吧。” “你还想继续吗?”汉娜的声音又响起。 “继续。”亚布里艾尔坚定地点头。 “exf4。” 棋局终于继续了。 “马,f3。”亚布里艾尔盯着棋局。 “马,f6。”汉娜的声音马上响起。。 “e5。”亚布里艾尔继续走棋。 “马,h5。” 亚布里艾尔盯着棋盘,从开局走到这一步都是很经典的走法,她停了下来。 “汉娜,你看过我跟你姐姐的所有对局吧?”亚布里艾尔问道。 “只要我能看到。”汉娜的声音又响起。 “你也知道,现在很少人使用这个开局了。” “但是,姐姐每次陪你下棋都很开心。”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姐姐每次和我下棋都很开心?” “因为姐姐看你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了。”汉娜的声音回答,“姐姐喜欢和你在一起。” “那你是为了什么要跟我走这样的一局棋?” “因为……因为……”汉娜的声音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因为——不、不要……不要啊啊啊——” 亚布里艾尔听着汉娜的声音突然发出悲鸣,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一早就站在旁边的塞伯罗斯却早有准备,马上将随身带的光盘放进了控制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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